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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向日葵

将近午夜的时间,常花市除开商业街的繁华,其余地方少有人气。

一辆黑色轿车左摇右摆,在规定的路线上成了横冲直撞的一个。

“妈,小心一点。”副驾的闻觉晓抓着安全带,身体的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

季春花卖力地稳住自己的手。

其实不算危险,车子没有超出车道的实线或虚线,只是在神龙摆尾。

在医院的停车场和简霖碰上,三个人一刻不停地跑,险些撞翻好多东西。

抢救室门口,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坐着一个。

穿了警服的小怡徘徊在病床边,是她劝走了要把躺着的那个男孩送进太平间的医生。

这里来来往往有好些人,都侧目过来看。

看那个一身血红、顶着白色头纱的女孩子哭乱了头发,双手紧紧抱着闭眼睡得安详的男孩子。

刚刚有男医生想来给喻辛眠处理伤口,她应激去咬他。

她以为,那个男人还要来威胁她的阿枕。

最后是小怡按着医生的指示,给喻辛眠擦掉了眼角和嘴角的血。

今早被化妆师精心涂抹过的脸蛋,此时此刻成了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还肿了一个。

喻辛眠却不知道疼痛,只顾着用脸去贴归枕的额头。

归枕渐渐冷掉了。

只有他身上淌着的那个他最爱的女孩的眼泪是热的。

闻觉晓三个奔过来,气都喘不顺,被眼前的一幕震得挪不动步子。

“阿眠……”她们才发觉,原来说话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喻辛眠的耳朵和眼睛都失灵,木木地把视线放在归枕盖着的白被子上,却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

她的眼眶是修理不好的水龙头,有细小的水流一直从那里涌出来。

肩膀来了轻轻的力道,晓晓的手指捏在了喻辛眠开了皮翻了肉的伤口上。

但是她们都不知道,连喻辛眠自己都不知道。

小怡舔了舔嘴唇,音量轻得只比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大一点:“救护车上,还有微弱的气息。刚进抢救室就出来了……”

“是谁?”简霖的手攥了一团的被子。

“雅常医院院长。在里面表现很好,提前减刑出来了。”

常花市大换血的那一年,十八岁的喻辛眠从医院里渐渐清醒后,她就对晓晓预言过,那些没有被判无期的人,出来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她、杀死她。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生活又多有变故,让她们都忘记那伙人了。

喻辛眠以为,逃过了梅姐的前夫,她起码就能和阿枕过一个蜜月,再回归现实。

偏偏厄运提前找上门,死的还不是她,而是阿枕。

“小枕!”

“哥——”

妈妈爸爸和碗碗到了。

她们的声音从遥远的走廊那边传过来,喻辛眠的瞳孔动了一下。

归妈妈确认过自己的眼神之后,被双腿拖得往地上摔下去。

是丈夫和女儿搀着她,三个萎靡成剪影一样的人扯着自己的腿挪过来。

归枕的血色褪下去不少,原本白皙的肤色来了铁青。

他的五官很平整,就那样舒服地躺着,一点痛苦也没有。

妈妈跪到床头,想去摸儿子的脸又不敢,似乎不去触碰他的身体,眼前的一切就都不是事实。

归婉握住哥哥的手,摩挲他的手指,想不通这个经常暖呼呼的手怎么就快成了冰块的温度。

喻辛眠把男孩的脑袋托到了爸爸的手臂里,她下了床,膝头碰地,额头就去撞击瓷砖。

和归枕在一起之后,她已经十年没有重启这种方式来疗愈自我的难过了。

这一回,她的脑门很钟爱医院的地面,第一下就把她撞得整个身体都愣了一下。

她眨几下眼睛,看着滴了有水的地板。

只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痛。

她继续脸蛋下扣,每一次碰地都把脑壳里的所有器官都撼得变换了一下位置。

似乎,被包在一层薄薄的皮囊之下的骨头,也碎掉了很多。

有人来拉她,她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的话语混在“咚”、“咚”、“咚”的节奏里,连她自己都听不明白。

只有她被强迫着直起身体、远离地面时,说的最后几句话才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会去死。”

闻觉晓把阿眠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阿眠还在磕,把脑门一下又一下地砸晓晓的肩膀。

白嫩的皮肤藏不住血迹,喻辛眠的额头下有血液淤积,被挡在肌肤下。

再有骨头的碎屑刺破毛孔,那些血就得了释放,印到了晓晓的衣服上。

一片哀泣声被打破,小怡喊了医生过来。

喻辛眠的身体程序里删除了一切动作——除开磕头。

医生要察看她的脸,闻觉晓掰着她的肩膀,她就去撞空气,直到把头碰上了医生的肚子。

“要叫精神科吗?”医生看过现场,大致猜得出这个戴着头纱的女孩跟死者的关系。

简霖这个历来爽朗多话的人咬着牙,压不住嘴唇的发颤。

她把阿眠抱在胸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抚住阿眠的脑袋。

季春花用手背擦一下眼睛,去回医生的话:“叫吧。”

“不是你的错啊,阿眠。”霖霖的话传不进阿眠的耳朵里。

地上,归枕的妈妈、爸爸和碗碗哭成瘫软的一片。

爸爸抱着归枕的身体,他知道自己要去安排后事的,他不应该软弱的,他要给妻子和女儿支撑的力量。可他仰起头,咬破嘴唇都隐忍不下去那猛烈的一阵泪水。

三个和归枕相处了二十八年的人,脑海里把他从小男孩逐渐长大成现在这个大人模样的记忆都过了一遍。

他从小到大都爱笑,总是有白亮亮的牙齿露在脸上。

每一回家里的谁不开心,他都会笑着,甜甜叫他们一声,给他们准备最喜欢的菜,摸摸他们的头给他们安慰。

怎么会放得下呢?这样活泼开朗的最好的儿子和哥哥。

尽管早在心里做了一万次会死别的准备,可分明最大的隐患——白血病都过去了。

怎么能就突然丧命在了他最期待的日子里?

明明,马上就可以一家五口——甚至六口——幸幸福福地过日子了。

季春花和小怡去扶在地面上趴着的归妈妈和归婉,把她们搀起来站着。

越发冰冷的触感传来,归爸爸用手背粗糙地抹几下眼睛,撕扯着浓痰似的水意,在暗哑里开口:“我去联系一下,让小枕一路走好。”

四字成语落到了喻辛眠耳朵里,她力气一大,挣开了霖霖的怀抱,扑过去躺在阿枕的胸前。

“不走。”

“不走。”

梦话一样的呢喃回荡,在每个人心头都激起悲戚的涟漪。

归妈妈脱出了季春花的手臂,抖抖簌簌地擦着鞋底挪步,去摸喻辛眠的头发。

“眠眠啊……”呢喃的话,裹挟着复杂又沉重的心绪。

喻辛眠的眼皮很重,半睁的眼睛显得她整个人都懒懒的没有精神。

听见妈妈的话,她僵僵地偏过脑袋,茫然地看着妈妈。

肿掉的眼睛睁不开,徒劳地流眼泪,治不好别人拳头带来的伤痛。

一张五官小巧精致的脸蛋,横七竖八全是外伤内伤。

喻辛眠的白皮肤在这么久之后,又成了一个最完美的展示伤疤的画板。

归妈妈的泪珠再一次成了断线,她强势地把眠眠锁进怀里,手掌不停抚着女儿的后脑勺。

医院派了人来走流程,任由喻辛眠失态地尖叫和奔跑,她都追不回那张病床。

最后只能成了烂泥一摊,软在不知道是哪个亲人或朋友的手臂里。

喻辛眠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那一句“我会去死”悬在每一个人心头,让她们恐惧着她的独处。

被强硬地办了住院,朋友和家人分出精力,轮流来守着她。

——她们不能再把她失去了。

第二天夜里,晓晓给她擦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她肩膀上的刀伤。

闻觉晓一声尖叫,冲出去叫了护士。

有肉溃烂在伤口附近,医生和护士推喻辛眠进了手术室。

麻药的针管即将扎入身体,喻辛眠弹了一下躲开。

“我有孩子。”

其实她也不知道孩子还在不在,出事的晚上在巷子口,肚子好疼好疼,后来就被忽略了。

医生和护士想数落她太儿戏,可了解一些实情的她们又舍不得。

手术室里边没有照B超的仪器,无法判断胎儿的存在与否。

麻药对胎儿的发育实际上不算特别大,可是她的小腹刚挨过打,保险起见,她们细声问喻辛眠:“不打麻药,可以忍住吗?”

喻辛眠望着顶上的灯,大脑处理不出来这群穿着绿色衣服戴口罩的人想对她做什么。

“嗯。”肯定的回答,应该不会出错的。

医生就拿了手术刀,去挖她的腐肉。

下刀下得很小心,医生时不时去看这个女孩的表情,不愿意再给她带去痛感。

冰冷的刀在肩膀里面翻搅,身体有了抵抗的反应。

但喻辛眠的神情淡淡的,五官一如既往的冷线条,双眼空洞地在看天花板。

浑身的细胞都在说痛,她的大脑却接收不到这些抗议。

上过药,河流一样的白色天花板和刺眼的灯管淌过,最后停住,肚子上来了一个东西在转动的触感;溪流再次流动,又停住,喻辛眠的眼睛里就有了几个女孩的影子。

“胎儿还活着。”

这算是这几天的医院给她们的唯一的好消息。

“阿眠,你们的孩子还在,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闻觉晓和简霖都来握着喻辛眠的手劝。

除了呼吸,喻辛眠没有任何反应。

一夜的干瞪眼,喻辛眠的眼睛青紫还在,黑色又圈在了下眼眶。

可是她似乎恢复正常了。

碗碗来送早餐,喻辛眠问她:“准备葬礼了吗?”

一句话,刺痛归婉的心。

喻辛眠的语气却和往常一样平淡。

“明天。”

“好。”

肃穆的告别室,大家的穿着暗沉沉的基本都是黑色。

喻辛眠身上却是与此时此刻的场景完全相悖的裙子——那条鱼尾裙。

脸上甚至化了淡妆,把伤疤都遮掉了。这让她在一众黑色里显得过于明媚。

来吊唁的人除开悲痛,都不太理解地看着她。

喻辛眠和归枕的共友捧着白菊,在看见喻辛眠的时候,眼里上了更多的心疼。

归枕的小学和初中朋友自然是见过归枕发在了群聊里的结婚证,前几天还在呼喊着等喝喜酒;市一中的同学几乎没有不知道喻辛眠和归枕的事的,也偶然听说好事将近,等着新人的请柬了。

没想到是在这里和她们两个见面。

他们都来拍拍喻辛眠的肩膀,女孩子还抱了喻辛眠很久。

喻辛眠脸上没有眼泪,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生机。

她见到归枕的奶奶爷爷和外婆外公了。

真是该死。

每一次见重要的人都是她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

老人家颤颤巍巍,老泪纵横。

告别仪式结束,那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总能把喻辛眠一整个圈在怀里的男孩子,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喻辛眠歪着脑袋,视线覆在那个木盒子上。

怎么就看不见那颗泪痣和那双黑眼睛了呢?

墓园和辛夷是同一个,墓地在辛夷的右边第二个——那两个空缺了十几年的位置中的一个。

没有什么所谓的达官贵人预定,她们家来问地方的时候,管理人员立马就指了指这里。

市里风水最好的墓园,位置格外抢手。

这一块地方倒像是给归枕量身定制好了的一样——从那年十八岁,喻辛眠在妈妈的墓旁看见这两块空地开始。

大家都在归枕的墓前,安放骨灰盒和为他祈福。

喻辛眠踩着裙摆,几次险些摔倒,退出了人群。

她在看妈妈和阿枕的墓碑中间的那一块空白。

闻觉晓回过神,发现看了一圈都没看见阿眠。眼神越过人头,才看见在旁边站着的她。

“阿眠?”

喻辛眠慢慢回头和转身。

“要走了。”

大家在叫她。

喻辛眠这才站到归枕的墓前,看那一张八颗牙齿都亮出来的黑白照片。

“再见。阿枕。”喻辛眠的手摸一下相片,和亲人朋友离开。

好几天的时间,喻辛眠都很正常。

到点吃饭,到点躺上床,还能翻翻法律或者文学作品。

泪水没有再来她的脸颊,她连发呆的时间都少有。

简直比她和归枕分手的时候还要正常。

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闻觉晓和简霖没有放弃来看着她,几乎要把自己变成监控一样的存在,几个人交替着一刻不放地监视她。

伤好得差不多,在归枕的头七,喻辛眠出院。

到四层楼房子的家里,和亲人吃过晚饭,喻辛眠说想去和腿腿一起睡。

碗碗就送她到了晓晓家。

路过花店,喻辛眠买了三束向日葵,给碗碗一束,再让她带回去分别给妈妈爸爸一束。

在晓晓的床上,喻辛眠知道今天晚上的自己必须要睡觉,那样才有可能和阿枕见面。

可是她躺了好久,怎么都睡不着。

今天是无风的天气。

在辗转反侧到后半夜的时候,紧闭的窗放进来一缕清风,拂着喻辛眠的脸,像在轻轻安抚她。

喻辛眠闭上眼睛,想去感受这一股柔意。

忽然就失去了意识,睡了七天来第一次的好觉。

梦里,那道熟悉的声音跟她说:“阿眠,不要做傻事。”

喻辛眠没有应他,因为她不说假话的习惯依旧。

第二天是周一,大家都要上班。

抱了腿腿一个小时,喻辛眠放了它要出门。

腿腿的爪子和嘴巴去扯她的裤腿,像那天晚上,她和阿枕离开的时候一样。

喻辛眠一怔。

原来腿腿的反常是预知到了什么吗。

一个吻印在腿腿的脑袋好久,喻辛眠把它锁进了房间。

对不起。

关门的时候,她听着爪子挠门的声音,默默道歉。

看她要出门,宁漪很紧张,可是大门是结界,她出不去。

她只能把阿眠的手臂拽在玄关之内。

喻辛眠轻轻一笑:“我会回来的。”

“真的吗?”

“我从来不说假话。”

这是事实,小漪放她走了。

喻辛眠去了花店,数着人数,先买了四朵向日葵。

宁漪在家,喻辛眠就当面给了小漪。

看喻辛眠又要出去,宁漪再来抓她手腕。

“我去送花。”喻辛眠抱着剩下的三束向日葵。

宁漪不确定地点头,放她去了。

大门关上,三束向日葵被平放到了门口。

喻辛眠发信息的时候,在公司的闻觉晓恰好打开手机。

是一条语音。

闻觉晓从椅子上弹起来,假都没请,就一边打电话一边冲出去。

阿眠的电话关机,她转而打了霖霖的。

“收到阿眠的语音了吗?”

“收到了,好像不太对。”简霖的话里也是着急。

“阿眠从来不发语音,更何况说那个。我去找小怡姐,你回家里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车门被关上的声音,闻觉晓关掉了通话。

蓝牙耳机一塞,闻觉晓把单车的脚踏板踩出重影,箭一样射向警察局。

“觉晓?”

“小怡姐,阿眠肯定出事了,快查监控。我现在过去。”

小怡姐把电话一挂,红灯的等待让闻觉晓浑身上下油烹一样难熬。

不安的手指再一次点开和阿眠的聊天框。

最底下的那条短语音,被播放在耳机里:

“晓晓,我爱你。谢谢你。向日葵在家门口,下班记得拿回家。”

这一章的内容纠结了好久,还是做了删改。

在初稿上,写了归妈妈对阿眠的气和愧疚。生气是因为怪自己的无能,怨上天的不公,早早收回了她最亲爱的孩子。责怪老天是无用的,她就把怒放到了阿眠身上。不过,没写她在医院崩溃地指责阿眠,只是在来医院的路上,在车子里,边流泪边生气。愧疚是她到医院走廊,一看见阿眠的样子,忽然就散掉了气,开始自责,怎么可以因为恶人的错,去怪自己的女儿。有写她抱着阿眠,给阿眠道歉的情节。

经过思考,把这些情节删掉了。

努力去回忆,最开始敲下这些内容的时候,是想着塑造一个更有血有肉的母亲形象。我就拼了命地去代入,去想如果是我的孩子,为了保护他的挚爱丧失生命,我会有什么心情和作为。但是我想不出来。归妈妈和阿眠的关系也很好,近似于亲生母女了,所以才会在写归妈妈的视角时,用上“女儿”去称呼阿眠。我还没到有亲生儿子的年纪,身边自然有有儿媳的长辈,不过问她们倒也是没用,毕竟都是偏心自己儿子的母亲,做不到和归妈妈一样,把儿媳当女儿。我就陷入了无用的思考的境地。

把这一章在码字软件里放了很久,要把它放上后台的时候再读了一遍,心里又开始了对这个情节的犹豫。

和老弟还有朋友讨论了一下,问过她们的意见,她们都觉得这个情节突兀,建议删改。

其实我还是拿不太准,但去读一遍初稿,心底隐隐在叫嚣,说不合适。

最后,还是删掉了。不太确定这样会不会让一个母亲的形象立不住,但问了问自己,既然阿眠被归妈妈当了女儿,那么如果是阿枕保护了碗碗而丧失生命,难道归妈妈还会给碗碗冷脸吗?想到这里,思绪豁然开朗。

因为阿眠在归妈妈心里,是和碗碗一样的存在。

那么,应该不算脱离现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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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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