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呼救、血迹、眼泪、喘息。
各种混乱交织。
像背景的夜一样浓密的黑暗裹挟过来，密密麻麻的网缠在喻辛眠身上。
她脱不开。
手臂里，男孩的身体渐沉，像要拖着她一起渗入地底。
喻辛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重复一句“我爱你”。
是说给抱着的那个男孩听的，但是除开乱七八糟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胸口似乎被穿插入一双手，心脏被它捏着在玩弄，掐得喻辛眠全身都在痛。
她的意识疯狂挣扎，像一个即将陷入沼泽地的人，越做努力去挣脱，越往绝望里陷。
好在，有人声唤醒了她——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
空姐的声音响起，在问她身边坐着的那个男人。
有越来越多窸窸窣窣的属于现实世界的声音笼进了耳朵里。
男人接过橙汁在喝。
喻辛眠睁开眼睛，她靠窗坐，整个人都在疯狂吸气，止不住身体的发抖。
“女士，您还好吗？需要帮助吗？”空姐的嗓音里来了着急，略略探身过来，是在问喻辛眠。
逐渐把呼吸和缓过来，喻辛眠略微蹙眉，后知后觉没有答那位漂亮的小姐。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还有点累，让她的嗓子变得有些哑：“谢谢，没事。”
“那女士需要什么饮料呢？”
喻辛眠扫过那个推车，看到瓶瓶罐罐的果味饮料，都是很甜的类型。
“有咖啡吗？”
“有的哦。”空姐取出纸杯，递过来的时候提醒她小心烫。
“谢谢。”
“不客气，请慢用。”
小推车一点一点远去，咖啡不算特别苦，却足以让喻辛眠的脑子清醒过来。
五月下旬的今天，天气极好。
她现在又在万米高空上，小方窗外面的白云轮廓清晰，一团团簇拥在湛蓝色的天幕之前。稍微把目光往下放一放，也能看见一大片的蓝色，那是太平洋。
喻辛眠的脑子还在控制不住地想刚刚的噩梦。
这几年来，她的睡眠质量渐好，偶尔做梦，却很少有噩梦——还是这种和她爱的人死别的噩梦。
吞下去一整杯的咖啡，搭配上外边的万里晴空，她才缓缓从噩梦的心有余悸里脱离出来。
手机开了飞行模式，除开播歌和看时间之外，没有办法看线上的信息。
喻辛眠去翻脚边立着的那个袋子。
一封长信装在牛皮信封里，被她印了火漆，没办法打开了。
她送的礼物里也没有可以写字的纸张。
刚好空姐要路过，喻辛眠叫停了她们。
要来一张便利贴和一支笔，待到落笔的时候，喻辛眠却又突然看着窗子开始犹豫。
云朵被机翼划破，晕开了一条白色的拖尾。
天空在缓慢移动。
像是下定了决心，喻辛眠伏案极其认真地在写。
但是，写了个“我”，后面的两个字就很难再描摹出笔画。
一撇被画下，喻辛眠停了笔，抬起头，终究还是把这张便利贴揉成团，丢进垃圾袋里面了。
望着窗外，她忽然来了叹息。
果然还是说不出来。
先前用委婉的诗句来说过“我爱你”，那封长信里没有提及任何“喜欢”和“爱”的字眼。喻辛眠和归枕这么多年的信息和对话里，这些字词也都是从归枕的嘴巴里说出来，跳到她耳朵里的。
那个噩梦里的感受太真实，她有点害怕，但怎么都写不出来这句话。
把笔交还回去，喻辛眠翻了书出来看。
耳机滚着音乐，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又挪到了窗子。
噩梦的后怕渐渐消退，她的心缓缓飞了出去。
大三的时候决定攒钱，要学阿枕，偷偷飞过去美国给他惊喜。时间才过去一年，她的惊喜就要实现了。
喻辛眠心里在想象归枕见到她时的动作和表情——肯定会让下眼眶染上一点红，肯定会抱着她不肯撒手，肯定会让她很心动。
靠窗子坐着的女孩子嘴边来了浅淡的弧度，眉眼柔柔地弯起。
她的脸蛋转过去对着窗户，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在傻笑。
太平洋在俯视的角度里很漂亮，大片的蓝色，似乎还有一些小豆子一样的海岛形状。
喻辛眠还没去过海边，她的研究生结果出来了，法考和毕业论文什么的都忙完了，所以在陪阿枕拍完毕业照之后，她可以在美国住一段时间。
她知道，阿枕会带她去那个在照片上看过很多次的海滩。
她很期待。
摸了摸手上的贝壳手链，把礼物袋抱到身前，喻辛眠又一次细细检查过自己包装好的礼物。
在飞机上吃过午饭，手机上的时间越来越接近落地的时刻了。
喻辛眠把垃圾收好，心里倒没有对孤身抵达一个陌生机场的恐惧。
那些现代化的建筑从小点被放大到楼层的清晰，再远离了城市的喧哗，到了空旷的郊外，飞机伸出两个轮子当双脚，在地面滑行。
飞机就逐渐停得很稳当了。
乘客们都动起来，去拿顶上的小行李。
喻辛眠被挡在座位的里边，她心底其实在着急，却没有站起来催促坐在外面的人让路。
她继续坐着，卸掉了耳机，看窗外机场上又来了几架飞机，听耳边的骚动渐熄。
开了手机，喻辛眠习惯性先点开了和妈妈的聊天框：【妈妈，我落地了。】
再去“常花小分队”。
阿眠：【落地美国了。】
大家都在说让她注意安全，祝她玩得开心。
机舱内人流少了下去，喻辛眠慢慢动起来，背好自己的包，拎着袋子往外走。
机场很大，到处都是英文。
许多白皮肤、黑皮肤、黄皮肤的人在走动，洋人话滚在耳边，还带过了一阵又一阵香水的气味。
喻辛眠站了站脚，不动声色地在观察目之所及的整个机场。
这里就是阿枕来回过许多次的地方。
他从这里起飞，无论是暑假的见面，还是大一那一次他偷偷回来看她。
现在，她也站到了这块土地上。
看着异国的色彩，喻辛眠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考研的时候把英语学得很好，所以喻辛眠看起指示牌来没有难度。
这是她第二次坐飞机，上一次是和归枕去威尼斯。
——那一份她的十九岁生日礼物和她们在一起一周年的礼物。
在那个暑假，有归枕牵着她在走，头一次去机场的她没有操很多心。现在只有她一个，难免有点像无头苍蝇。但是，按着指示牌也是可以很容易就找到取行李的地方的。
只是有点费腿。
喻辛眠抬着头，确定了指示的路线之后才动腿。
过了很大的一个大厅，下了一个楼层，走错了一个门口，折返后才找到了行李转盘。
各样的行李箱在眼前的传送带上旋转交替，喻辛眠搬下来自己的行李箱，看到旁边墙上挂着的电子屏里显示的时刻，知道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喻辛眠不说假话，对于承诺和约定也守信到固执的程度。
这是她第二次对别人失约。
第一次是在高考出分数的那一天，对象是归枕。
出分数的前一天，归枕捧着花跟她再一次表白，和她正式确认了关系。
本来第二天，她们两个要一起回学校拿志愿书，再去第一次约会的。
但是那晚她回家见到了妈妈，问清楚了妈妈说的让她们两个解脱的办法之后，心脏就变得很不安定起来。
那一天，她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归枕发去信息，说第二天不能和他出门，得和妈妈一块回学校。
男孩本来就是一个脾气好的人，更何况是知道了阿眠毁约的原因。
他怕文字冷冰冰，会让阿眠继续内疚，所以特意发了语音过来，说要阿眠不用抱歉，她们可以推迟一天再出去。
传过来的好几条语音里，他的笑意明显，让喻辛眠放下心来。
今天在国内，起飞的时候就已经是飞机晚点了，喻辛眠按着订票软件上预计的行程时间给在这边等她的人发过去见面的时间。
她忘记了机场总是很大，还忘记了自己没什么经验，不得已过了和她们约定的时间。
认命地叹叹气，喻辛眠打算点开微信去道歉。
列表的置顶里，等她的人已经把信息回过来了。
很欢喜的语气，完全不认为等待她的到来是什么恼人的事情。
点进那个聊天窗口，喻辛眠把回复她的信息看了个完全。
是——
妈妈：【好，眠眠慢慢来，不要着急。我和小枕妈妈在一号门这边等着啦。】
之前有零零散散给评论了的大家发红包感谢的，今天才发现评论区没有红包标识，是没发出去还是晋江更新改版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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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IF线-理想乌托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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