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安无事，到时有了乞丐，苏冰瑶轻松多了，心里暗自感叹：“这人天赋极高，看过的药材一遍就能记住，一般情况下，他能打下手，苏冰瑶有时候还没有开口，一个眼神，他就知道需要什么药材改如何做，抓药的分量极其精准。
晨光斜斜照进仁心堂时，总能看见乞丐垂眸整理药柜的身影。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青褐色药匣，指尖轻触标签的动作，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苏冰瑶站在柜台后研墨，余光瞥见他将新到的当归按年份仔细分类，动作利落得像在处理价值千金的人参。
每当药香弥漫的堂内响起病人的呼唤，不等苏冰瑶抬眼，那人已捧着药碗快步上前。他递药时微微躬身的姿态，总让苏冰瑶想起幼时在大户人家见过的管家。有次暴雨突至，她匆匆从后山采药归来，正撞见乞丐踮脚收晾在檐下的药材，湿透的粗布衫紧贴脊背，却将最后一把柴胡护在怀中。
暮色浸染窗棂时，乞丐叠好最后一件白大褂，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折一封家书。被褥被他晒得蓬松柔软，带着暖融融的日头气息。苏冰瑶坐在案前算账，听见身后传来衣袂轻响，转身便看见温热的姜茶搁在案头 —— 那人不知何时已从灶间出来，连脚步声都轻得像一片飘落的叶子。
当她因家中急事蹙眉时，乞丐总会适时地往药柜深处挪了挪，用沾满药粉的手拢了拢凌乱的发丝，眼底闪过一抹了然。某次她刚踏出堂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不卑不亢的应答：“东家外出采药，诸位稍候。” 那声音沉稳得仿佛仁心堂真正的主人，惊得她在巷口驻足良久。
晨光漫过药柜时，乞丐分拣药材的侧影与苏冰瑶研墨的轮廓，在青石板上叠成一幅温润的画。他递过捣药杵时指尖残留的药香，她转身时发间晃动的木簪，都裹在蒸腾的药汤雾气里，化作沁人心脾的暖。这样的时辰，连堂外喧嚣的市声都变得轻柔，像被隔在纱帐外的梦呓。
可当斜阳攀上西窗，最后一缕金晖掠过乞丐规整码好的药包，苏冰瑶才惊觉，这看似永恒的默契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梦。那些心照不宣的对视、无需言语的配合，恰似天际的朝霞，在暮色漫上来前，终究要消散于无形。美好如同沾在指尖的晨露，纵然能折射出璀璨的光，却经不起掌心的温度，须臾间便消失不见。
医馆门槛被乞丐来回磨出细碎的木屑，他粗布草鞋上沾着半干的泥点，在青石板地上印出深浅不一的脚印。窗棂外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与药柜投下的暗影纠缠成网，笼罩着满室不安。
第五次走到巷口时，暮色已漫过墙头。风卷着枯叶擦过青石板，在拐角处打了个旋儿，惊起他心头一阵颤栗。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他攥着袖口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如骨
忽见暮色深处晃出一抹熟悉的月白色。那身影踉跄着撞过墙角，单薄的襦裙被荆棘划破，露出半截青肿的小腿。苏冰瑶的云鬓散落如荒草，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沾着暗红的血渍。她扶着墙大口喘息，绣鞋不知何时丢了一只，赤脚踩在碎石路上，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斑驳血痕。
乞丐瞳孔骤缩，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他冲上前时，藏在袖中的匕首不慎滑落，在地上撞出清脆声响。苏冰瑶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惊怒，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直向前栽倒。
他疾步上前接住她，指尖触到她后背黏腻的血，心瞬间凉透。苏冰瑶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头，气若游丝：“有人... 追...” 话音未落，身后巷口骤然亮起几点火把，追兵的脚步声混着金属碰撞声，如同死神逼近的鼓点。
乞丐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成针尖，喉间低吼戛然而止。他攥着匕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锋利的刀刃还在地面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猛地扯下身上破旧的外袍，裹住苏冰瑶颤抖的身躯，同时用匕首划开自己的衣袖，迅速将伤口缠上布条止血。
他将苏冰瑶背在背上，贴着潮湿的墙根挪动。粗糙的手掌抹过墙上斑驳的苔藓，沾了满手冰凉。身后的火把映出追兵晃动的影子，他咬了咬牙，转身朝另一条更狭窄的巷子冲去。巷口堆积的杂物在他脚下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却无暇顾及，只是紧紧护住背上的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她逃出去。
乞丐用染血的指尖捏碎怀中玉哨，尖锐哨音撕裂夜幕。刹那间，天空炸开一朵幽蓝焰火，坠落的火星在追兵脸上投下诡谲的光影。他将苏冰瑶死死护在墙角，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能清晰听见她渗血的伤口洇湿粗布衣裳的声响。
十二道黑影自屋脊、檐角疾坠而下，玄铁锁链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为首的追兵尚未挥出长刀，脖颈已被锁链缠住，整个人凌空吊起。黑暗中刀光与锁链交织，黑衣人如同鬼魅穿梭，淬毒的袖箭破空声混着闷哼此起彼伏。火把接连熄灭，仅存的几点火光里，追兵的影子在墙面上扭曲挣扎，被软剑贯穿胸口的瞬间，血花在月光下绽开妖冶的弧度。
乞丐怀中的苏冰瑶无意识地抽搐，温热的血顺着他手臂滴落。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在夜风里，黑衣人齐刷刷收剑入鞘，月光重新照亮满地横尸。为首的黑衣人单膝跪地，面罩下露出的半张脸覆着狰狞疤痕：“公子，任务已毕。” 乞丐低头擦去苏冰瑶嘴角血迹，喉间溢出冷冽的命令：“毁尸灭迹。” 转瞬之间，黑衣人如潮水退去，只留下浓重的血腥气在巷口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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