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飞宇绝口不提昨天的事。
餐厅里的音乐恰到好处，食物更是没法挑剔。
午后明媚的阳光烘得人昏昏沉沉的，一杯醇香的红酒下肚，姜飞宇已经有点睁不开眼。
对面那位依然没有停下刀叉。
江旭时不时扯动餐巾，用不熟练的刀法切下一小块牛排，换手叉进嘴里，细细品尝。
江旭昨天撂下话就跑了。姜飞宇因此不敢轻易再提菜场的事，不然他又一跑，这顿昂贵的午餐就浪费了。
“江旭，还有一份甜品，慢点吃。”姜飞宇不自觉露出微笑。
“你怎么停了？”江旭边说边往嘴里塞了一口肉。
姜飞宇再次拿起刀叉。
金属轻轻划过黑安格斯战斧牛排，烟熏的香气喷薄而出，露出烟霞的色彩。
“来。”
姜飞宇把切好的肉放到江旭面前。
“哥，你……”江旭有点不知所措。
“我饱了，你多吃点，这么瘦。”
说完，姜飞宇又端起酒杯，微微摇晃。
“今天是约定的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你不会就安排了吃饭吧？”江旭倒是时刻记着自己责任在身。
“待会陪我去看房。”
“看房？你要租房？这附近的价格可贵了。”
江旭说的不错，S市好房子和普通房子的价格天壤之别，而这里房价更是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即使花个两三万租房，常人的薪资也难以撑住。
“看看而已，没关系的。”姜飞宇盯着江旭说，“还有，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面无表情？像个冬瓜似的。”
“哦。天生的。”
“那我叫你冬瓜吧。多形象。冬瓜，冬瓜……”
江旭放下手中的刀，清脆一声响，引得旁边的食客看过来。
“随便你，反正过了今天，我们就没联系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我吃好了。”
姜飞宇不皮了，小声问：“不开心了？原来你忍耐力也不是很高嘛。那怎么忍得了——算了算了，不说了。”
江旭一定被是菜场老板威胁了，为了一点工钱忍气吞声。姜飞宇望着杯中血红的液体，心里萌生出一股怜惜与愤恨。我一定要搞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接送他们的正是唐诚。
自从攀上姜飞宇这根大腿，唐诚恨不得蹲在他家门口做好服务。
这不，一听说需要人接送行程，唐经理立马请了假，跑了过来。
车停在楼盘门口。
这里外观气派，坐落黄金地段，一看就是S市的高级小区。
“你好，欢迎看盘，我是Amy。”
女销售踩着恨天高走来，只一眼，她便露出失望的神情。
一个马甲皮鞋，一个休闲拖鞋，还有一个衣服上挂着补丁。
天啊，谁约的客户？质量下滑这么严重吗？大概率是暗中打探情报的对家，或者是早婚白领父亲带两个儿子长见识来了。
倒霉，摊上这种没用的客人。
她挂着职业假笑对唐诚说：“先生，您预约的看房？”
“是我。”姜飞宇说。
Amy转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随即又说：“你跟我来核对一下信息。我们是高级小区，你知道的吧？”
“对啊，所以我来了。”姜飞宇转头对唐诚吩咐，“唐经理，你去外面等吧，晚一点再来接我。”
唐诚鞠躬离去。
“哦，其实不用那么久。我的时间很宝贵，简单介绍一下的话，十五分钟够了。”Amy不自然地扭动脑袋，眼睛不停向窗外瞟，外面什么都没有。
江旭冷不丁说：“拽什么，这样的态度还当销售？”
Amy瞪了他一眼。
“弟弟，我不想咄咄逼人，但我直说了，姐是来上班的，不是陪你们过家家的。明白吗？既然冒充了大人的名义预约，那我就简单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也别嫌弃态度。对有钱人，我态度一定好！”
“说得很好。”姜飞宇冷笑一声，“那麻烦姐带我们看一下楼盘。希望你最后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哒哒哒。
高跟鞋重重撞击在黑白格大理石地板上。
“全景玻璃幕墙，270°开阔视野，全屋豪华定制。”Amy带姜飞宇他们走进样板间，“物业、配套、环境，都是S市顶级的。当然，租金也不便宜，猜猜看。”
灰色格调的客厅由银色承重柱点缀，哑光质感加入一点金属光，显得大气又松弛。
江旭抚过皮质沙发上的靠枕流苏，柔软的触感让他想到颤动的琴弦。可望不可即的梦。
“一个月……三千？”江旭说道。
“啊哈，很接近了，差了一个零。”Amy不经意地回头，张大嘴，打掉江旭的手，“别碰这里的东西。”
江旭把手缩回去，局促地站在那，嘴里仍念着：“三万，天啊，够我半年了。”
“你打人干什么呢？”姜飞宇问Amy。
“我在帮他，这里东西很贵的，任何一件他都赔不起。”Amy拍了拍手说，“好了，弟弟们，见识过，该回去跟父母炫耀了吧？我不送了啊。”
姜飞宇双手抱胸，拦住她的去路。
“等等。”
江旭似乎看出了姜飞宇的不悦，忙拉他：“我没事，她也没说错。这里，太贵了。”
姜飞宇盯着Amy继续说：“怎么不介绍增值空间呢？还说自己专业。”
Amy恼了。
“你有完没完？我已经陪很久了，你管我呢，租房又不是买房。”
“谁说我不买？”
“嗯？”Amy一时语塞。
姜飞宇绕着客厅走了一圈，最后坐在沙发上。
“哥！快起来。”江旭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疯了。
姜飞宇翘起二郎腿。
“我来考虑一下，到底买不买。”
“Amy，过来！”销售主管喊。
Amy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深深弯腰。
她对着的豪华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姜飞宇和江旭。
“我还是不信，上千万的房子，说买就买。”Amy小声嘀咕。
销售主管踢了她一脚。“人定金都要交了，你少说几句。”
姜飞宇拿起笔，正要在合同上签字，笔却停在空中。
“主管，我有个请求。”姜飞宇笔一丢，坐回沙发上。
销售主管大气不敢出，眼巴巴看着他。
“您说。就是摘星星，我们都给您试一试。”
姜飞宇指着Amy说：“让她给他道歉。”
江旭从沙发上弹起来：“姜飞宇——”
姜飞宇不依不饶继续说：“让她对自己的态度道歉，否则我不签字。”
Amy上前一步跪下。
“我错了，我态度不好，是我的错。请两位原谅我，我今后也会深深反省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姜飞宇点头：“说的不错。”
江旭欲言又止，看着姜飞宇在合同上签下字。
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姜飞宇和江旭。
“走吧。”姜飞宇起身。
“你自己走吧。”江旭说。
难道他还在为刚刚受的委屈生闷气？不是帮他出气了吗？
“冬瓜，你怎么了？”姜飞宇故意打趣道。
可江旭脸上依然没有喜色。
“我自己回去。你等会不用让唐经理送我。”
姜飞宇把定金合同压平整，小心地塞进背包。
“这么见外，不是顺路的事情嘛？多谢你今天陪我，我也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呢。蛮不错的对吧？”
“不！”
江旭走过来，微微仰视姜飞宇。他的脸那么精致，表情却又那么倔强。
“不了，我自己走。姜飞宇，我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拜托你，别管我！”
姜飞宇一愣。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江旭低下头，盯着脚上破旧的帆布鞋。
“不是说好今天吗？”江旭说，“我陪你到今天六点，也差不多了。然后我们就扯平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你就这么排斥我吗……江旭！”
没等他说完，江旭便独自走出门。
姜飞宇看着他离开。
不得不承认，奢华的灯光下，他的背影格格不入。
有一种莫名的落寞。
难道就这样结束吗？我让他这么离开我，让他带着伤痕回到他的世界里去？
不。有时我也想做个主。
夜色渐浓。
菜场的车噗噗吐着热气。
混杂的味道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中年男人伸出粗壮的手臂，抓住了铁闸门。
“打烊”的牌子已经翻转过来，他就要关门。
一个年轻男孩跑来，白白净净的，书生气挺重。
“等等——”
男人狐疑地看着这个男孩。他们没有见过。
“赶上了——叔叔，这是你的菜场吗？”
“已经关门了，要买明天早上再来。”男人瓮声瓮气地说。
“你认识江旭吗？”
男人关门的动作戛然停住。
“你认识他？你谁？”
“对，我叫姜飞宇，他同学。他在你这里工作对吧？”
“同学，哼，还妄想呢。”男人推开姜飞宇扒住门的手，“起开，他就是跟你们这种人走太近，才会有不现实的想法。”
“等等——你有经营许可吗？和员工签订正规合同吗？按时缴税交金吗？”姜飞宇抛出连环问。
男人怒从中来。哪里来的混小子，给我找事，不知天高地厚。
“想吃拳头是吧？”他喊。
“果然！”姜飞宇拔下别在衣服上的微型相机，“暴力倾向、非法雇佣，我都记下来了！”
“去你的！”男人粗暴地推倒他。
“放心，江旭不会继续待在这里的！一定！”姜飞宇喊起来。
“你……”
男人身后有人抓住他握紧的拳头。
江旭走出来，拦在男人面前。
“够了，爸。”
装逼小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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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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