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承认,我祈求不来他,以及他家庭的帮助。
我转而祈求我的家人:帮帮我。帮我关掉那间我曾一手创业经营起来的小店。它曾是我心血的结晶,独立的象征,如今,却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铺租、经济压力、无人看管的重担,我再也背负不起了。
孩子上学需要人悉心照顾,而他,似乎只能顾得上自己。曾经的温柔与体贴,早已在无尽的指责和冷漠中消耗殆尽,连最后一丝伪装都不愿给予。至于孩子,他总能用那一句话将我牢牢捆住:“她只要你。”
这句话,抽干了我最后一点犹豫。
我该离开了。
但这一次,我必须带着孩子一起走。我比谁都清楚,如果把她留在这个冰冷、扭曲、充满指责的环境里,我永远也好不了。而她,也会被彻底毁掉。
最终,陪我支撑着处理完这一切残局的,是我的原生家庭。熬到孩子寒假,我终于有了一个喘息的窗口。
我对妈妈说:“妈,你带孩子先回老家吧。我需要自己去住院治疗。”
妈妈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不忍,却也带着她那个年代固有的认知与一丝未加掩饰的迷信。她拉着我的手说:“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过完年,回去找人家‘点一下’(指找神婆做法事),就会好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住院,让我怎么安心?”
我明白,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真诚的爱的表达方式。她相信是某种“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一场法事就能驱散我内心的风暴。
那时,我已失眠半年多,精神恍惚,身心俱疲。但那一刻,我依然坐进了驾驶座,拖着行李箱,载着一老一小,踏上了长达五百多公里的归途。
我发现,开车时那种极致的专注,能让我短暂地感觉自己还真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眼睛必须盯着前方的路,双手必须握紧方向盘,大脑只能处理驾驶这一件事。在那几个小时里,抑郁症的浓雾仿佛被逼退了几分。
我甚至有一个危险的念头:好想就这样一直开下去,没有终点,不用面对一切。
可是后视镜里,孩子睡着的脸庞提醒着我:不行,你还有责任。你必须为她撑住。
“先熬过这个新年吧。”我对自己说。
这不仅是母亲的心愿,也成了我给自己下达的一个任务。我告诉自己:完成它,按她说的做,过完年,一切也许就真的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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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是一个异常痛苦的新年。
窗外,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家家户户的团圆笑语;门内,是我死寂的内心和强撑的表演。我吃着年夜饭,却味同嚼蜡;我看着春晚,却看不懂任何笑点。我的灵魂仿佛抽离在外,冷眼看着这具名为“我”的躯体,在进行一场名为“过年”的拙劣演出。
我知道,我正在经历的,是一种无法与外人言的巨大痛苦。
这份痛苦,源于爱我的母亲无法理解我的病,源于我必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满足她的期盼,源于我对未来的恐惧和无助。
这份新年的热闹,成了我一生都无法弥补和忘却的痛苦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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