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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散沙

百里弘深醒来时正在奔驰的马车上,后脖的酸痛让他本能地反手去摸,手肘碰到车壁不禁瞟了一眼周围,惊骇地发现异样。

“停车!”

他的冷喝没有让七安停下,又大力甩了一下缰绳马车反而快起来。百里弘深撑着车壁躬身钻出去一掌卸了他手上的力,将缰绳抢过来,拉停马车,再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天已拂晓,后面的士兵都跟着,唯独不见了夏轻染和那几名进城的士兵。

七安心胆俱裂,下了马车跪下,仍然壮胆说:“属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要打要骂但凭殿下处置。”

“你的罚先留着,现在到哪里了?”他不知道七安是如何出来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丢下了那几个人。

“刚过边境,这里已是绶岭,我们再往前走就会进城,或是绕开城池去和龙将军汇合,再转道对付向叔弥。”

百里弘深思忖片刻,随即坚定道:“回去。”

他短短的两字让七安失控起来:“殿下,不能回去!我们走了向叔弥便没了倚仗,届时出兵剿了他,夏国还是在掌控中。”

“七安,”他冷冷地俯视七安,语气带着不可忽视的权威,“本王的事本王自有分寸,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调头!”

对于士兵的惊慌失措向叔弥的心倏地一沉,忐忑不安地问道:“谁来了?”身体的温度极速下降,背上已结了一层溥冰。

“兵兵……”士兵被他的脸色吓得结巴起来,“兵临城下了。”

“有多少人?”向叔弥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以延边的战斗力根本抵抗不了。

“几十个人。”

耿爰不可置信,再次问他:“真的只有几十个人?”

“小人确定。他们集结在城下,为首的还说只要放了他的人,大人的事还可以再商量。”

向叔弥和耿爰对视一眼,心中松了一口气,对于这种峰回路转有些庆幸亦有更多的不解。

夏轻染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疑惑,乍听到他带人兵临城下时心里的恨意骤增,当她知道他来只是为了要人时,不知怎么,心里竟有点排斥。她不知道怎么来面对这种转变,她宁愿与他不死不休也不想去猜他这么做的深意。

明目张胆赤/裸/裸的恨意要比难以捉摸的人心来得安全可靠些。

向叔弥带着众人来到城门下,果真看到几十人排列在百里弘深身后,他目光如炬地望着城门,直到开门后看到来人里面那抹素色影子才稍稍放松,棱角渐柔。

夏轻染走在人群里没有去看他,可是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让她忽视不了,只得低头避免与他对视。

“下官真没想到殿下会去而复返,”向叔弥此刻是真心佩服他的,他完全可以回去然后带人来攻打,可是他却为了这几个人只带几十人深入险地,感叹道,“罢了,粮食一事就此作罢,殿下要去要留请自便。”

夏轻染几人回到百里弘深身边,他看向她,眼里似有询问之意,夏轻染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向大人果然识时务,”得到她的回应,百里弘深放下了心,朝向叔弥冷讽,“之前为了粮食百般算计,现在见势微就卖人情。你就这么甘心放弃吗?”

“我不甘心放弃,”向叔弥自嘲地笑了一声,问他,“殿下甘心给吗?”

百里弘深冷道:“不会。粮食是士兵的命,向大人的心太大了。”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殿下的人全都在这里,你们可以走了。之前的事全是我一人所为,请殿下大人大量善待这里的百姓。我会给殿下一个交待。”

百里弘深不置可否,这里的人他自会善待,但向叔弥不算一个纯臣,留下是个祸害。夏轻染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已起了杀心。而向叔弥早已了然此结局,一脸坦然。

他看了一眼向叔弥后转身欲走,现在不是时候,等大势稳定后,他才能抽出手对付他。还未迈开步,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衣袖。

回头看去,只见夏轻染拉着他的袖子,直直地看着他。

“不能走。请殿下进城。”

“你想干什么!?”七安喝问,“殿下小心有诈。”

百里弘深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夏轻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击,他在她眼里看到一丝丝乞求的含意。

**

众人进城后下了一场大暴雨,夏季的雨说下就下,豆大的水珠滋着烤化了的大地,地表的热气上升,空中弥漫一股又热又闷的暑气。

在燥热不安的暮色和沥沥雨声中百里弘深听完了夏轻染了解到的事实,因暑气都被逼回屋里,此刻两人脸颊微红,额前细汗密布。

夏轻染恭敬地立在他的眼前,垂眸交手等待他的决定。

“抬起头来。”百里弘深突兀地出声。

闻言,夏轻染抬头看向他,他本就高挺,此刻又站在台上,她不得不仰起脖子,脖子上的刀痕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他直直地看着那道已变成褐色的疤痕,一瞬过后不自觉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总觉得那上面也有一道刀痕。

垂下手后将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冷声道:“你的目的?”

“奴婢只为殿下博取民声。”

“何以见得本王需要?”

“殿下刚攻下夏国,大城小邑上至达官下至百姓对于熙国只有恐惧和怨恨,若殿下安抚城民让他们看到殿下的仁义,怀敌之心立刻瓦解。届时殿下不但得民声,回到熙国更得大功。”

百里弘深淡淡看她,对于她的献计既不应求也不否决,转而问道:“你也是夏国人对本王有怨恨吗?”

夏轻染一怔,迟疑一瞬后平道:“怨恨未满,责怪之上。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奴婢身为夏国人悲悯同类实属正常。若殿下怀疑奴婢的用心可以不予理会。”

“向叔弥开口便求粟万石,即便今年岁凶,”百里弘深走向夏轻染凝视她,她微微低下头,“也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既为他求粮便是他的功臣,将你留在这里也算是不离故土,你可愿意?”

他嘴上说得平淡,可是夏轻染却能感觉到他话里的试探,迎向他的目光,无惧道:“殿下于奴婢有恩,奴婢既跟随殿下便是殿下的人。一仆不侍二主,殿下如此诛心,难道不是质疑自己的眼光吗?”

“既是本王的人,”突然,百里弘深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往上仰,那道伤痕直击他的心里,阴森地说,“为何还替别人说话?是不是喂饱了你们反过来攻打本王?”

夏轻染挣扎别开被他一把扭了过来,这种羞辱性的动作让她愤恨。她是高贵的公主,从来都是冷心冷性地看待一切,与他纠缠至此已悖了她多年的修身养性。师父说她无需对任何人心软,身为公主不但要保护自己的子民,更不能辱没公主的身份。

如今与这个仇人不但亲密接触更被他此番怀疑和羞辱,不禁怒从胸中起,扬声冷道:“殿下虽说一路降城,可曾见过白骨藁葬?我只是一位弱女子,连饥民尚且不忍见到,又怎么忍心见两国再起争端,白骨露野?”

恼怒她莫名的恨意,百里弘深怒问:“你又见过几具白骨,几个饥民?”手上的力也不禁重了点。

夏轻染吃痛,蛾眉微敛,高声顶撞:“深闺若能见到,深闺之外岂非鬼狱!”

“鬼狱?呵……”百里弘深自嘲一笑,垂下手,眸染痛色,哂道,“你又怎么会懂人有死者,取其肉,火别而啖,唯留骸骨?区区数字,那才是真的鬼狱……”

他的眸子慢慢迷离空洞,神色恐惧,干呕一下,似是在隐忍极大的恶心。

夏轻染被他的神色一吓,怔怔地唤道:“殿下……”不禁有点懊恼自己的冲动,这么叛逆的话与她所表现出来的低眉顺眼相悖,岂不让人更加怀疑?

好在百里弘深并没有去想她这些话的深意和恨意,只是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巨痛和绝望中,缓缓坐了下去,眼中再无半点盛气凌人的气势。双手抱头,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殿下……”夏轻染也跟着蹲下,“奴婢失言,请殿下责罚。”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放下身份承认自己永远不认为有错的错。

谁知百里弘深却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喃喃道:“其味如嚼柴……”

夏轻染越挣扎他便抱得越紧,挣扎两下后她放弃反抗,任他抱着,心中说不上排斥但也说不上欢悦,只是有点恨自己的无能了。

“其味如柴……”房间里只有他喃喃魇语轻响。

雨霁风住,天黑夜静。窗外叶尖上残留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滴下,“嗒”地一声落在另一片叶尖或者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屋里的人似乎得到安抚,静得出奇。

又片刻过后有衣帛的响声,百里弘深离开夏轻染的肩膀,脸色阴寒,起身道:“下去。”

夏轻染平静地起身,转身就走。她时刻记得他们是仇人,总有一天她会将刀插进他的胸膛,如今的屈辱只是为了报仇。

才刚走开几步,背后响起一道声音:“你胸上……的伤如何?”

夏轻染一怔,随后平道:“好了。”

“休养两日后出城。”

这句不容反驳的话让夏轻染不明他对向叔弥是如何处置的,心中不安。

***

失踪了两三日的七安出现在百里弘深的面前,他神色疲惫,身上灰尘仆仆,恭敬地立在下面禀报他得到的消息。

“殿下,属下查了延边下辖的多个村镇,一路所见皆是粟物倒伏,按这个情况的话确实难得收成,遇到些许百姓顿足痛哭。又打听了向叔弥的为人,毁誉参半,毁者阔,誉者贫。还赶去其他城镇打听了向叔弥劫掠过的富绅,他们对他是恨之入骨,所说的事情大多吻合。”

百里弘深沉默片刻,随后道:“准备启程回国。”

“那这里……”七安疑惑地看向他,难道不管了。

百里弘深棱他一眼,警告道:“回去后不要忘了落下的事。”

七安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擅作主张掳他离开的事。

向叔弥对于这样的结果乃意料之中,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想要听话的人,更何况花费大精力去救一个也许会惹来麻烦的人,换作谁都不会伸出援手。

延边的事延边自己管,百里弘深既然要走他也不强留,只希望以后不要攻打这里就算天大的恩情了。

两方再次站在城门下,向叔弥百感交集,他游走在“匪”和“官”之间半辈子,现在仍然前途渺茫。他不知道他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这个世道还能撑多久?

压下心中的感慨,向叔弥诚恳道:“殿下不杀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你拘禁要胁本王乃是私怨,本王不挟私报复。”

“下官仍然感谢殿下的磊落。就此一别,下官不知还能活几年,只希望殿下以后能多顾虑延边乃至夏国的百姓。既已同为一家,不要再有熙庭夏庭之分,百姓都是无辜的。”

百里弘深内心赞同,道:“向大人借一步说话。”说完看一眼夏轻染示意她也跟来。

向叔弥一怔,随即点头,与耿爰示意他不要跟来。

走了几丈远后百里弘深停下,望着地上黄沙出神。夏轻染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静静地侍立一旁。

朝远处看了一眼来往的人群后,百里弘深淡淡道:“向大人可知本王为何不放粮给延边?”

向叔弥不解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下官与殿下嫌隙吗?”

“不,”百里弘深郑重道,“本王说过私怨从来不是公事考虑的因素。窥一邑而知全貌,向大人尚且如此那么整个夏国又有多少人或如大人一样不得已,又或尸位或欺民役民?本王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能举本王一人之力不能举全天下之力,你和夏国要的是自救而不是他救?”

向叔弥细细品味这番话,随后似悟不悟地问他:“何以自救?”

百里弘深蹲下在地上抓起一捧沙,站起来面向向叔弥和夏轻染二人,平举其握拳的手,让沙子慢慢地从他的掌心流逝。

“一捧沙若聚在一起风便吹不散,若各自奔波便随了风意,再无其骨。本王选择先攻夏国不是因为夏国小,而是她散。向大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你们大城小邑各自为政,互不照应,且内忧已久,本王攻下你,其他城邑纷纷效仿,他们不知道为谁而战便只能护命。如今熙国纳夏国版籍,本王要一个人将这盘散沙聚起来,让不止延边而是整个夏国乃至天下的百姓都不用再受饥寒和兵燹之苦。”

他的语调不高夏轻染却听得极为清楚,她看着他峻刻的棱角仿佛那就是他为天下百姓筑起的安乐园篱笆,人们在他的羽翼下得以庇护。她应该是激动热血的,可是也仅仅只有一瞬而已,她想到了那是她的国家,她的子民,她的父王和母后。

一位旁边者可以感性地认同一位创世者,可是她是身临其境的受害者,又怎么来肯定别人的功勋昭著从而认下自己的罪有应得。

世上的理和义都有各自的方向,他的理和义便是真理和大义,那么她想夏国是他们夏氏所掌控的理和义便是悖理和谬义吗?

她在脑中纠结这些理不清的麻团,眼眶被风吹得酸涩,微微垂眸,好似失了与风较真的兴致。

向叔弥怔在原地,良久才回过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眼光太过狭窄,他的方式也太过局限,他磋磨半生,不敢说有大功大过,却也是功过之间的谬误。

“殿下要找的那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百里弘深眼神一黯,“还未同舟。”

向叔弥朝百里弘深深鞠一躬,作礼道:“若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殿下尽管开口,下官劣才但也想尽一份绵溥之力。”

百里弘深冷冽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松动,伸手扶住他作揖的手,道:“若得向大人相助自然事半功倍,本王敬谢。之前去要粮的书信已被追回,但本王重新发了书信给绶岭邑宰,向大人真遇困难时可找他相助,那边的情况想必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两人共谋总比一人要好,望向大人再也不要做那匪徒之事,至于今后的事本王还需徐徐图之,向大人静候。”

说起这个向叔弥老脸羞愧,惭愧道:“羞煞下官矣,只要殿下不忘夏国百姓,让下官做什么都行。”

“甚好。”百里弘深点头道,“眼下就有劳烦大人的地方,待本王走后,大人每隔几日就修书一封送至熙庭过言延边乃至其他城邑的现状。”

“为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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