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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只猫

“——?!”

视野在剧烈的晃动和翻转中支离破碎。刺眼的手电光瞬间化作遥远天穹上几块急速缩小、分离的光斑。萩原研二那张因极度惊骇而血色尽失的脸,在视野边缘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是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比地面上任何角落的阴影都要浓稠百倍。

然而,在这更深沉的地底,我的视野却穿透了浓墨。借助猫的眼睛,冰冷的暗室景象如同褪去面纱般清晰呈现。

和我一同坠落的还有三人——盛念、松田阵平和赤井秀一。我们身陷一处由累累白骨堆砌的深坑,那些空洞的眼窝仿佛凝固了永恒的恐惧,齐刷刷地“注视”着我们,寒意刺骨。

目光扫过骨堆的缝隙,一点微弱的银光蓦地攫住了我的视线。它深陷在层层叠叠的骸骨深处。

我屏住呼吸,踩着白骨的间隙,悄无声息地靠近。透过森森骨隙定睛看去——

一把钥匙!

心脏猛地一跳,但随即沉了下去——它埋得太深了。我竭力伸长爪子,锋利的指甲徒劳地刮擦着冰冷的骨头,离那点银光始终差着令人绝望的距离。

“咕噜噜……”

突然,一声低沉、粘腻、饱含着涎水翻涌的野兽低吼,毫无征兆地撕裂死寂,仿佛贴着地面传来,带着沉重的呼吸感。

不远处,那片庞大如山、一直被我误认为是岩石或土堆的黑暗轮廓,猛地蠕动了一下。紧接着,两点燃烧着原始凶光的黄褐色幽光,在墨色中豁然点亮。冰冷、残忍,如同深渊睁开了眼睛,瞬间锁死了我们。

这是一头食人熊!它身下那堆积如山的白骨,就是最好的证明。浓烈的腥膻恶臭仿佛随着它的苏醒瞬间弥漫开来。

我根本来不及回头,只能扯着嗓子嘶喊,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猫叫,以提醒他们快跑。

盛念瞬间领悟,毫不犹豫地扬声道“快跑!” 话音未落,她已率先向侧旁一个方向冲去。

那头看似笨重的棕熊,爆发出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几乎就在我们几人散开的刹那,它庞大的身躯裹挟着腥风,狠狠撞在我们刚刚立足之处。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刺耳地响起,叠在一起的骨架如同枯枝般被轻易撞飞、四散。这一刻,顶级掠食者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展露无遗。

经过短暂的黑暗适应,盛念终于看清了那未知生物的全貌,瞳孔猛地一缩。

一头棕熊。虽然说俄国有熊很合理,但他们显然不是俄国人,根本无法单挑一只熊。不对,应该也无法三挑。

松田阵平以一个近乎极限的侧滑步,堪堪避开熊爪撕裂空气的尖啸。他稳住身形,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眼前的巨兽,不可置信道“虽然地下室堆满白骨已经够离谱了,可为什么还会有熊?!”

这疑问,无疑道出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声。

棕熊一击落空,庞大的身躯略微停顿,那双幽幽的黄褐色兽瞳在我们分散的三人身上缓缓扫过,竟闪过一丝近乎人性化的评估。

那停顿极其短暂。随即,它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调转目标,庞大的身躯带着骇人的气势,猛地朝盛念扑去。

黑暗中,那两点燃烧着凶戾光芒的黄褐色瞳孔,如同死神的脚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步步紧逼,死死锁定了目标。

盛念望着那扑来的巨大阴影,牙关紧咬,身体本能地向侧旁奋力一扑。

“咚!”

身后,巨熊掀起的腥风几乎掀飞她的额发。预想中撕裂般的撞击却没有降临。

“?” 盛念惊魂未定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如同闪电般横亘在她与巨熊之间。刚才那声沉重的闷响,正是棕熊被强行截停、因惯性重重栽倒在地的声音。

盛念的目光瞬间锁定那道白色的身影,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亮光。

我险险赶至,紧绷的神经稍松,朝她方向甩了下尾巴尖,权作安抚的示意。一个计划已然在我脑中清晰成形:

这头熊的蛮力如此骇人,不正是现成的劳动力?正好利用它来掀开这堆积如山的白骨,拿到深埋其下的钥匙。

况且,刚刚经过匆匆的寻查,我已经锁定了出口的位置。只要行动够快、配合默契,完全可以在巨熊反应过来前脱身。

而第一步,就是牢牢吸引它的注意。

我气沉丹田,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嚎叫。

棕熊硕大的头颅猛地转向我,那双黄褐色的眼瞳中,原始的凶光骤然聚焦。

没有丝毫犹豫,我后肢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半跃而起,锋利的爪尖狠狠划过它粗糙的皮毛。

“吼——!” 剧痛激怒了巨兽,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中,它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巨爪带着沉闷的风压,轰然拍下。

我早已凭借猫科动物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向侧旁弹开。几乎在我离开原地的同时,熊爪重重砸落,碎石与骨屑四溅。坚实的地面竟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时机稍纵即逝。我毫不停顿,四肢发力,朝着记忆中钥匙深埋的白骨堆疾射而去。

身后是棕熊暴怒的追击,沉重的脚步声和腥风紧追不舍。我顶着狂奔带起的烈风冲到目标位置,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庞大的阴影已近在咫尺。心念电转间,我猛地刹住脚步,身体微微起伏,刻意放缓动作,甚至张开嘴,做出急促喘息、力竭不支的姿态。

棕熊果然上当。见我“疲态尽显”,它低吼一声,追击的速度瞬间提升,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战车,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朝我立足之处狂冲而来。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积蓄的力量骤然爆发,身体向侧旁极速闪避!

“砰——!!!”

如同陨石撞击,棕熊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入我方才停留的骨堆,腐朽的骸骨如同脆弱的积木般被撞得粉碎、四散激飞。

烟尘与骨屑弥漫中,我异色的猫瞳锐利如刀,瞬间穿透混乱,牢牢锁定了那抹在狼藉中闪烁的银光。

我纵身飞跃,利齿精准地咬合——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来,钥匙,到手。

随即我偏头一甩,银色的钥匙像扑闪着翅膀的银蝶般落入到一旁震惊的松田阵平怀里。

松田阵平甚至来不及对一只猫表现出的惊人智慧产生疑问,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思考。他五指一收,牢牢攥紧钥匙,目光如电般扫过暴怒冲来的棕熊,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冲向出口,反而足下发力,身体猛地向侧旁一个与出口方向呈锐角的方位急掠而出。同时,一声刻意拔高的呼喝响起“这边!笨家伙!”

这突如其来的变向和挑衅,瞬间将棕熊全部的怒火牢牢钉死在他身上。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势头,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其他目标,死死追着松田阵平的身影扑去。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在地底滚动,松田阵平凭借警校锤炼出的顶尖敏捷和预判,在堆积的白骨和残骸间急速穿梭、变向,每一次惊险的闪避都让熊爪擦身而过,拍碎地面或骨堆,激起漫天碎屑。

在松田引开棕熊主力的同时,赤井秀一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沿着骨坑边缘高速移动。他的目标并非出口,而是迅速占据了一个与松田当前位置形成犄角、又能清晰观察熊动向的关键点位。

松田阵平在又一次惊险的急转弯后,眼角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男人的位置。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无需言语,意图已明。

就在棕熊因惯性再次扑空,庞大的身躯因转向而略显迟滞的刹那——

松田阵平身体急停、拧腰、甩臂。动作一气呵成。

“接着!”

那枚银钥匙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银线,带着松田赋予的精准力道和旋转,直射向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早已蓄势待发,他身形微沉,手臂如鞭般挥出,五指精准地凌空一抄。

啪!钥匙入手,纹丝不动。

钥匙易手的瞬间,棕熊那原始的直觉似乎再次被刺痛。它猛地回头,黄褐色的凶瞳瞬间锁定了新的持钥者——赤井秀一。

“吼——!” 带着被戏耍的狂怒,巨兽舍弃了刚刚让它疲于奔命的松田,调转方向,如同失控的山峦般,朝着赤井秀一狂猛冲撞而去。

赤井秀一丝毫没有恋战。在钥匙入手的瞬间,他已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与松田之前引诱方向完全相反、却又巧妙地与出口位置构成新夹角的方向,全速冲刺。

新一轮的“溜熊”开始了。

赤井秀一的身影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利用地形和速度,将棕熊庞大的身躯牢牢牵引在自己身后,引得它狂暴地摧毁着路径上的一切障碍。巨大的力量撞击着墙壁和地面,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微微震颤。

而我和松田阵平,早已无声地到达出口旁,与守在那里的盛念汇合。我们屏住呼吸,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那枚钥匙和赤井秀一牵引着巨兽的轨迹上。

时机,就在此刻。

一道银光撕裂了追逐的喧嚣,精准无比地落入盛念早已摊开的掌心。

盛念没有丝毫犹豫,闪电般将钥匙插入铁门那厚重冰冷的锁孔,手腕猛地一拧。

“咔哒!”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沉重的锁头应声弹开。

“开!” 盛念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那扇隔绝生死的铁门。

刺目的光线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涌入黑暗的地穴。新鲜的、混杂着草木与泥土气息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

松田阵平第一个侧身闪出,紧接着是我,赤井秀一则在门开的瞬间爆发出极限速度,几乎是贴着门缝激射而出。盛念紧随其后,反手奋力将沉重的铁门“砰”地一声死死关上。

三人加一猫几乎是滚作一团,狼狈地跌倒在松软潮湿的泥地上。刺眼的阳光灼烧着久未见光的瞳孔,耳边震耳欲聋的是棕熊被隔绝在铁门后那暴怒到极致的疯狂撞击声,以及……

风穿过林海的沙沙声。

一片无边无际、生机勃勃的浓郁绿色,如同最盛大的救赎画卷,猝不及防地、汹涌澎湃地撞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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