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所愿望的事情,终究没办法实现。
沈槐安又做了化疗,这次的化疗做完之后比上次的更加痛。
这次他开始很严重的掉头发。
随手一抓就能抓下好多根,躺在手心里,沈槐安不敢去丢他。
妈妈这段时间里的情绪缓和了很多,也不会向从前那样累,她能够抽出时间陪自己,会默契的一起做标本。
妈妈的标本终于有了进度,但沈槐安的却停滞不前。
他每次都在深夜睡不着,尽管尧先生每天都在跟自己做心理疏导。
沈槐安还是会装作自己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尧先生每天晚上都会在病房门口看见他无眠的模样,看着身边的母亲小心翼翼,又会坐在床上偷偷哭泣。
这些他都看在了眼里。
沈槐安每天都在因为自己感到悲伤,因为他,他们的生活变得困难,妈妈很辛苦,因为他,辜负了所有人对他的期望。
身体上每日都在添加的痛苦都让他难以承受。
有时是头疼,有时是头晕,甚至有的时候心脏总是会突发的疼,一促一促地连呼吸都困难。
虽然身边的人总是对他笑盈盈的,笑着跟他说会好的,少年的未来还很长呢。
但沈槐安看过太多那样担忧无力的眼神,会看见他们转身过后收敛住笑的表情摇摇头,会看见很多周边护士小声的说他的病情,会露出可怜的模样。
沈槐安不想看见这些。
这样的情况让他总是很容易多想,会想逃离这里,想要一个人,想要解脱,那样就不会看到那些所有人都对他只有一副担忧的模样。
从前的少年爱笑,身边有很多的朋友,他的生活很幸福,所有人都说他会有很好的未来。
但却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年华里,他住进了医院,再也出不去。
沈槐安再也接触不到医院外的风景,也没有办法能够享受到每个季节的晚风,他的机会早就没了。
.
尧先生最近这几天都不主动过来找他了,却也恰好给了他能够放松的时间。
白天的时间里,他会悄悄一个人躲起来,有的时候会藏在他们经常去的银杏树区,看见尧先生的时候又会躲起来不让他看见。
已到深秋,医院里的银杏叶都变成金黄色,每一片每一丝都是那样好看的颜色,铺满了整个休息区,像一个笼罩着他的温室,温柔却又冰冷。
银杏叶这样好看,沈槐安没有其他礼物,他想送给他,送给他秋天末最后的礼物。
于是他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里,挑了很久,挑了一片金黄,脉络清晰好看的银杏叶,偷偷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沈槐安去了尧先生的办公室,这个时间医院里鲜少有人。
但尧先生办公室的灯还开着,尧先生的桌面很干净,上面放置着几支笔和一本书,是尧先生常看的那一本。
沈槐安趁着没人偷偷开门走了进去。
书被打开平摊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沈槐安没去看清楚。
暖黄色的灯光下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沈槐安拿出了小心翼翼保护着的银杏叶,翻开了尧先生的书,压在他看的后面。
平摊的压在缝隙里,压上的时候也是格外的用心,直到看着银杏叶被完好的压在书页里时,沈槐安才放心的离开。
他出门的时候背对着走廊,轻手轻脚的关上门,上面就写着‘我肯定不是做贼心虚’几个字。
小声的关门声传进耳朵里,沈槐安的心放了一大半,刚转身就碰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那人身上没有味道,沈槐安最熟悉了。
果然,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尧先生看过来的视线。
尧先生后退了几步,站的离他远了些,沈槐安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很不开心。
因为尧先生下意识的在躲他。
正当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尧先生问他:“你来我办公室做什么?”
声音冷冷的,跟从前一样。
“没什么。”沈槐安不看他,低着头。
语毕,两人都默契的等着对方开口。
尧禾看着眼前的脑袋,刚要伸出手,那脑袋动了动,偏开他手心的位置。
沈槐安不知道尧先生的动作,依旧埋着头,直到等了好久都没有听见尧先生开口,他们僵持着,沈槐安的那股不开心的劲儿就更加浓郁。
“尧先生,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沈槐安说话闷闷的,“晚安,好梦。”
刚抬起脚就要走,却又促的被拉住。
沈槐安狐疑地看过去,尧先生拉住了他的手,尧先生用手的力气有点大,像是急忙想要挽留下意识地动作。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
尧禾小声的嘀咕了句,那是还没有拉住沈槐安时说的。
沈槐安没有听见。
尧禾下意识地动作自己都未反应过来,当时心里就想着把人留下,只是还没开口,身体就先作出了反应。
所有的话语都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看着沈槐安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没松手,临时扯了个理由说:“明天照例检查,别外躲起来。”
说话的时候语气缓和,沈槐安能够清楚的知道尧先生的眼神变化,是不舍,沈槐安开心。
“晚安,好梦。”
尧先生放开了他的手。
看见沈槐安点头,尧先生才开门进去,表情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懊恼。
是沈槐安从未见过的样子。
看起来比冷冷的尧先生有意思多了。
沈槐安喜欢这样的尧先生,也喜欢他每一个瞬间的出其不意。
心里的开心被点燃,沈槐安透过外面的玻璃看了里面的尧先生才离开,开心的连脚步都轻快么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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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禾等到沈槐安离开的时候,绷着的情绪才放开来,他叹了口气,为他刚才的越界做了一万个思想工作。
但想起来在外面看见沈槐安的动作,他又忍不住的想要看看他藏了什么东西送给他。
原本整齐的书页厚厚实实的叠在一起,此刻有一处茸起来一小块,虽然不明显,但尧禾还是一下子找到。
书页里夹着一颗金黄的银杏叶,脉络很清晰,形状也是完美的扇形,形象很完美,沈槐安找了很久的一样东西,尧禾他很喜欢。
他小心翼翼的把银杏叶放回原位,等他成为一个标本,或许失去了生机,但永远也保持着那一刻的模样。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短暂的存在,却也能够惊艳众生,他们可以被铭记,不被所有人忘记,他们也不应该被可怜,他们本就高尚,或许这就是他们所喜欢做标本的初衷。
他们都很像,想要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从来不将那悲怜的模样展现出来。
就像尧禾现在也一样,他希望少年能够一直保持热烈初心。
但他期待的太多,他身边的人都在慢慢的消失不见,只是因为沈槐安的出现将他那心里最深刻的情感唤醒,他本就不是一个冰冷的人,只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习惯把自己藏起来。
尧禾今天晚上又去了沈槐安病房外面。
和以往不同的是,男生睡的很早,远远的看着也还能够看见沈槐安睡梦中的笑意,他似乎在那一瞬间变好,只是因为病服遮住了少年的光芒。
可是同样看见男生妈妈的时候,他同样忧虑,从前他们都是幸福的家庭,当男生出事的那一天,他看见了满脸苍白,毫无希望的一位母亲站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很久,她似乎在自责,就连病房的门口都没有勇气进去。
他看见她,会想起来当时求着他当少年的心理疏导医生,手指尖都是颤抖的。
生活会压垮一个本就幸福的家庭,也压垮了女人最后的一根稻草。
其实,最需要心理疏导的或许从来都不是少年,是女人容易被意念摧残的所有希望,或许她才最需要进行心理疏导的那一位。
尧禾想要帮助他们,但是看见少年的身体日复一日的变差,那个家庭被住院费用消耗成无底洞的同时,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在任何时候都是最无力的。
他们留不下所有,得到的也只会是谩骂和不认可。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对抗所有病魔,如果是他,他同样认为活着是一件最为痛苦的事情。
人的心理最为脆弱,任何人都一样。
次日,他按照昨天约定好的时间来到沈槐安的病房外,那个时间不是很早,但沈妈妈早早就不在里面,只留下沈槐安一人,他打开门的那瞬间,房间里静悄悄地,没有声音,就连病床上的人也不见。
尧禾忽然间慌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慌张。
但还好下一秒,男生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可声音不对劲。
咳嗽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快要咳进心脏里,连带着尧禾的呼吸也不顺畅。
尧禾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见站在镜子面前的沈槐安,他整个人因为咳嗽全身无力,脸色苍白,却还是在咳。
洗手盆上的水原本白净,此刻被鲜血染红,颜色深的像是深渊,就连尧禾都能够被惊吓住的风场面,男生却习以为常。
沈槐安看见尧禾突然出现的身影愣住,她没能想到尧先生这么早过来,来得有些猝不及防,沈槐安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的做出动作。
因为害怕尧先生知道,他忙不迭冲洗掉脸盆上的水,用袖子擦了嘴,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尧先生。
他扬起没有没有力气的笑容,朝尧先生说:“尧先生,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男生还笑着,他看出来尧先生的生气,但还是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自己咳血已经持续很久了,这次也不算多。
“你妈妈知道么?”
尧禾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
男生的脸色很差,看着自己的时候却还是要尽力的露出笑容,尧禾很心疼。
沈槐安摇摇头。
“妈妈不知道,我都是等她走了之后才这样的,你别告诉妈妈好嘛,不要让她担心。我没事的。”
男生看着转眼就要倒下的身躯,又怎么没有能够没事。
尧禾朝他伸出手:“过来。”
男生不动。
“你的情况不能让你……”胡来。
话没说完,便眼睁睁的看着男生倒了下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大喊。
“刘医生!”
那是沈槐安的第一场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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