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安的病情恶化,手术的过程不久,但能够恢复沈槐安的机会不太理想。
沈槐安退出手术室的时候人已经醒了。
他看见了门外的尧先生。
他很少皱眉,皱眉也是担忧。
那是沈槐安很少看见的景象,尧先生担心他了,但沈槐安不想让他担心。
妈妈也是,看着自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松了口气,但是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没有松片刻。
沈槐安看见了她手指处印着很深的手指印,很久都没有消散。
后来的,沈槐安都不记得了。
他只清楚的记得,那天之后我没再看见尧先生,甚至妈妈也是不过来看他。
因为醒来的第一件事,沈槐安就被通知,因为后续的化疗次数变多,他需要剃掉他现在的头发。
没有了头发他会变得很丑。
但头发掉的厉害,即使不剃也会变得丑。
他没有机会去询问他们可以询问的人,于是点头答应。
那天之后,沈槐安变得不喜欢讲话了。
不喜欢看见有镜子的地方。
他没有头发,他们所有人都不想看见他。
因为高考在即,手机里的消息日益减少,本就是沈槐安主动远离他们,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真的如同被丢弃的娃娃,没了好看的样貌,会被所有人嫌弃。
男生不爱笑了。
躲在病房里一天都可以不出门。
从前偷偷溜出去的少年不会再碰见那个尧先生。
他会每天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虽然吃不了太多,为了身体他能够硬生生的吃下一碗没有菜的白饭。
那是为了护士的连交代,也是为了能够一直看见尧先生。
沈槐安不偷偷出去了,他喜欢坐在病房里的窗台前,看着外面逐渐凋零的树叶,看着每天都在变化的场景。
树叶枯黄,落在地上积起了满满的一层,
树叶上光秃秃的,所有的变换就像沈槐安刚进医院时的变化。
在那外面,白天的时间总是能经过很多人,有慢悠悠走路的病人,有急忙工作的医护人员,也有人悲伤着,因为人多所以他看的肆无忌惮,可以看见尧先生忙活的身影,和看着他陪伴他之前一样陪伴其他患者。
沈槐安从来不是唯一。
他会失落,但他没能将尧先生占为己有。
.
妈妈已经有段时间没来看他,就算过来也都是晚上的时候,趁沈槐安睡着,偷偷过来看他。
她很累,很疲惫,没有剩余的时间去陪伴他,他对不起槐安。
在她每次都在自责的同时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沈槐安的想法。
他们都互相躲着对方,不见面就像是默契的回应。
尧先生也偶尔会过来给他记录,只是他们没有过多的说话,沈槐安埋头不看他,躲在被子里不出来。
他害怕尧先生看见,怕看见他嫌弃的模样。
还好,尧先生没有强制他,只是平淡地问出一切,又无事般出了病房。
从前他喜欢热闹,喜欢和同学聚一窝,但现在他更喜欢躲起来,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不喜欢身边人看见他的窘迫。
无论何时,沈槐安都不想让他们对他露出担忧的眼神,所以他选择远离他们。
或许远离,让他们忘记自己,等到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银杏树的叶子凋零了很多。
和其他的一样,逐渐没有了秋天那般好看的风景。
金黄色的银杏叶林不会盛着热烈的阳光,也不会透过树叶留下那深刻的印记。
就如同时过境迁,他们都会消散。
沈槐安抓住秋天最后的尾巴,留下了最后两片银杏叶。
现在的银杏叶没有刚开始的那样好看,但沈槐安还是想送给他。
这次沈槐安没有只给他一个人,找了两根银杏叶夹在自己的书里,是尧先生刚认识他第一晚给他的那个睡前故事。
沈槐安看了很多,半夜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用上他,他没有忘记它的存在。
银杏叶夹在书页末尾,沈槐安一个,尧先生一个。
等尧先生晚上不在的时候,沈槐安想再去送给他。
也不知道之前的银杏叶尧先生看见没有。
.
银杏叶成型的很快,这次的标本沈槐安完成了所有的步骤,他现在的情况不好,也没有很多力气整个人气奄奄的,虽然这样,但沈槐安还是一个人坐在窗户山捣鼓那银杏叶标本好几天。
直到周末时,沈槐安才完成。
晚上的时候他看准尧先生离开之后他才偷偷跑过去他的办公室。
沈槐安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尧先生了,一是自己躲着他,二是不想让尧先生看见自己的模样,虽然怎样做都无法避免的。
夹在书本里的银杏叶还在,甚至没有动过的痕迹。
尧先生没有发现。
沈槐安一开始的反应是开心,可后来看着那银杏叶的时候又是满心的失落。
橘黄色的灯光下笼罩着沈槐安,他的影子挡住了整个书本的光线,昏昏暗暗的,只有那金黄,永不失色的银杏叶有着光。
不过那样的心情只维持了几秒。
这样的结果不就是沈槐安想要的。
他做的所有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尧先生不知道也好。
因为这样,沈槐安就可以偷偷的看他了,关于自己一切的想法,尧先生都不会知道。
沈槐安把书本上的银杏叶替换成自己已经做好的标本,最后重新将书放回原本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沈槐安没有着急走,还在尧先生的办公室里等了一会。
他想,能不能和上次一样碰见尧先生。
他这种极其冲突的想法总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现在戴着帽子,不会很难看,所以他还是想要尧先生和他说话,想让尧先生看着他。
不过踌躇了一会儿,沈槐安还是抬脚推门走了出去。
因为和他想的一样,他没有碰见尧先生。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朝四周看了几眼。
只看见身后走廊处刚走过去的人留下的白大褂衣角,有的好似有些匆忙。
没有看见尧先生,沈槐安只能够回到病房里。
那个没有被触碰过的银杏叶被他攥在手心里,冒出了汗。
房间里很暗,妈妈没有回来,已经好几天不来看他了。
看,所有人都在气愤他所做的事情。
同学被他渐渐远离,就连最好的兄弟也没了联系,他们进入了高三,每天都在与时间赛跑,沈槐安想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就像他没有存在过,或许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他们学习。
现在想来,他后悔这样做了。
后悔主动远离他们却又在这依依不舍。
沈槐安是个很难权衡的人,自私自利的去做了一切,却还是想要拥有。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因为害怕孤独,却又不敢面对孤独。
这样的做法,会让很多人讨厌他吧。
沈槐安走到窗户边,脚下是城市月亮落下的月光,是清冷无情的,身后印着自己的背影。
他忽然间想起来郗子言。
那个深处孤独之人,他会在这个没有理性的夜晚里又会做些什么呢?
听尧先生说,他是个画画天才,或许他每天都能够创作出绝美的画作吧,就像玫瑰那样,能够在黑夜绽放出独特的光景,幽深而又绚丽。
沈槐安没有能够拥有独特的技能,除了标本之外他一无所有。
就连现在出去休息区也十分的艰难。
夜晚的晚风很凉,吹在身上,沈槐安觉得有些刺骨。
但他依旧没有动。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却唯独看着那皎洁的月亮,直到一股风忽然吹进病房里,就连窗帘都被吹起。
有张纸条落在了沈槐安的身边。
沈槐安弯腰捡起来看。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只能够借着月光和余灯去看清楚字条里的文字。
那上面的字是尧先生的。
沈槐安一眼就看出来。
他看清楚里面的话语微愣。
尧先生在纸条上写着。
「我没怪你,没有嫌弃你。
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躲着我也没关系,但下一次我不想再看见你自己一个人扛着。
我是医生,相信我。」
他们之间没有互换对方的联系方式,因为医院的规定,他们也不能,这是沈槐安第一次收到尧先生给他偷偷塞的字条。
他很惊喜。
看完才想起来,刚才从尧先生办公室里出来看见走廊上匆匆离开的衣角。
沈槐安才断定,那是尧先生。
两次的作为,尧先生都知道,却没有戳破自己,像是默许,给了所有人答案。
沈槐安揣着字条忙不迭去尧先生的办公室找他。
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沈槐安原本很艰难的路程,却在这一刻觉得十分的短。
他想见到尧先生。
但等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里面的灯不知道熄灭了多久。
沈槐安看了眼远处墙壁上的时间。
晚上十二点,太晚。
明天要去见他,想和他说话,那样一定很开心。
沈槐安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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