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寒气裹着零星雪粒,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凝成霜花。傅知夏缩着脖子走向储物柜时,金属锁扣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她漫不经心地转动密码锁,却在拉开柜门的瞬间,指尖触到个带着温度的纸盒——那盒蓝莓味牛奶被妥帖地塞在角落,周围还裹着层毛绒绒的针织布,像是谁特意用来保温的。
包装上“趁热喝”三个字力透纸背,每一笔都横平竖直,连顿笔的角度都像是用量角器量过。傅知夏蹲下身,鼻尖几乎要贴上字迹,油墨未干的味道混着牛奶的甜香,在狭小的储物空间里氤氲开来。她数着笔画边缘细微的毛边,突然想起江叙白做实验记录时,总要反复核对每个数据的偏执模样。
抱着牛奶盒在走廊徘徊时,放学的人流渐渐散去。傅知夏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在贴着圣诞装饰的白墙上晃来晃去。她路过实验室,透过磨砂玻璃瞥见熟悉的身影——江叙白正弯腰整理试剂架,后颈的碎发被台灯镀上金边,校服袖口还沾着今早调试显微镜时蹭到的蓝色墨水。
天台的铁门发出吱呀声响时,江叙白的背影猛地僵住。他倚着锈迹斑斑的护栏,手里攥着的保温杯正冒着热气,而那条今早被傅知夏嫌弃“织歪了针脚”的红围巾,此刻正松松垮垮地绕在他颈间。风掀起少年的衣角,露出口袋里半截彩色包装纸的边角,正是今早她在文具店驻足许久的圣诞限定款。
“你...看见是谁放的吗?”傅知夏举起牛奶,盒子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江叙白转身时,保温杯险些脱手,滚烫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别开脸,喉结上下滚动:“谁知道,也许是野猫叼错了。”话音未落,傅知夏突然凑近,发梢扫过他泛红的耳尖。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某种烘焙过的甜香,像是黄油饼干的气息。
“原来野猫会用马克笔写印刷体?”傅知夏晃了晃牛奶盒,包装纸摩擦发出窸窣声响,“还知道我只喝带小皇冠标志的晨光牌?”她蹲下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针织布的纹路——那针脚歪歪扭扭,和今早自己硬塞给江叙白的围巾如出一辙。
暮色渐浓,江叙白的影子在地面缩成小小的一团。他踢开脚边的石子,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天台回荡。傅知夏看着他从羽绒服内袋掏出个皱巴巴的纸袋,动作笨拙得像调试精密仪器时总出错的模样。纸袋上画着戴圣诞帽的蓝莓小人,尾巴处的巧克力酱晕染开来,像是匆忙间留下的印记。
“烤了五次。”江叙白盯着地面,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焦了三盘,剩下的...勉强能吃。”傅知夏打开纸袋,黄油香气混着焦糖味扑面而来。饼干形状各异,有块星星模样的背面,用巧克力酱写着极小的“圣诞快乐”,末尾的感叹号被蹭花了一角,倒像是心跳漏了一拍的痕迹。
风突然卷着雪粒扑来,傅知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围巾便裹上肩头,江叙白的指尖擦过她耳垂时,像触电般迅速收回:“别误会,只是怕你感冒了,没人和我争论实验数据。”他别过脸,却偷偷把保温杯往她方向推了推,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朦胧的雾气。
远处教学楼亮起星星点点的圣诞灯,傅知夏咬了口饼干,甜得眯起眼睛。她晃了晃纸袋,碎屑落在江叙白鞋尖:“明年平安夜,换我给你送热牛奶好不好?”少年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傅知夏额前碎发,却将那句“好”,轻轻揉进了渐浓的夜色里。
江叙白转身时,喉间溢出的“好”字被风雪揉碎成零星尾音。傅知夏攥着还沾着饼干碎屑的纸袋,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操场的圣诞树被点亮,暖黄灯带缠绕着积雪的枝桠,映得漫天飞雪都泛起蜜糖色。
“他们在喊我们。”傅知夏转身时,睫毛上落了片雪花。江叙白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喉咙发紧,只能点点头。
平安夜的雪粒簌簌落在许愿墙的红绸带上,傅知夏刚系好写着“万事胜意”的绸带,就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程凛踩着滑板从九曲回廊冲出来,身后拖着的冷焰火在雪幕里划出金色弧线,沈星遥裹着驼色大衣追在后面,发梢沾着的雪花随着笑声簌簌掉落:“慢点!别把许愿墙点着了!”
高三教学楼的走廊突然炸开欢呼,无数脑袋从窗口探出来。有人将作业本卷成喇叭大喊:“快看!今年初雪和平安夜撞上了!”几个女生举着手机直播,镜头扫过操场时,惊呼声中混着“许愿墙要被挤爆了”的叫嚷。傅知夏望着攒动的人群,突然被林雅雯拽到一边。
“陆远刚说高三(7)班在搞‘雪地心愿盲盒’。”林雅雯的素描本上已经画满雪中奔跑的身影,笔尖快速勾勒着陆远抱着纸箱的模样,“每个人把心愿写纸上塞进雪球,等开春雪化了再挖出来——他非要拉我去当‘心愿守护者’。”
话音未落,陆远举着沾满雪的纸箱冲过来,眼镜片蒙着白雾:“快来!我们班那几个学霸写的愿望超离谱,有人居然许愿‘希望高考数学最后一题是做过的原题’!”他转身时,口袋里掉出张折成心形的纸条,林雅雯眼疾手快捡起,耳尖泛红地塞进自己口袋。
程凛不知从哪弄来串彩灯,正缠着沈星遥往许愿树上挂。“小心电线!”沈星遥踮脚调整灯泡位置,发间的银色铃铛随着动作轻响。程凛仰头望着她,滑板在雪地上无意识地前后晃动,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腰:“站稳,摔了我可不负责。”
江叙白默默把围巾又给傅知夏紧了紧,指尖碰到她发梢时迅速缩回。他望着漫天飞雪,想起实验室里未完成的晶体培育实验,却鬼使神差地说:“雪下这么大,明天路面会结冰。”傅知夏眼睛一亮:“那明天早读可以申请改成‘雪地观察课’吗?我们去测不同积雪深度的导热率!”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几个高三男生抬着自制的“巨型雪球”艰难前行,雪球表面歪歪扭扭写着“高考必胜”。有女生举起相机大喊:“快拍!这比许愿墙还灵!”傅知夏被挤得踉跄,后腰突然贴上温热的胸膛。江叙白僵着身子扶住她的肩膀,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将她往自己这边护了护。
雪越下越大,许愿墙的红绸带在风中翻涌如浪。傅知夏望着远处嬉闹的人群,突然转头问:“江叙白,你说等我们到高三,也会像他们这样吗?”少年望着她睫毛上的雪晶,攥紧口袋里准备送她的蓝莓味润喉糖,最终只是轻声说:“会的,说不定...会更热闹。”
平安夜的雪粒子扑簌簌落在手机屏幕上,傅知夏蜷在走廊角落刷校园表白墙。新消息不断弹出,高一新生用卡通头像发帖:“给高三的学长学姐递热可可!愿接下来180多天的每个清晨,咖啡香都比困意先到!”配图是戴着圣诞帽的书本小人,手里还举着“超长待机”的加油牌。
高二(3)班的窗户突然推开,几个男生举着用荧光棒拼成的“冲”字,在雪夜里晃出流动的光。有人扯着嗓子喊:“学长学姐慢慢跑!我们在180天的赛道旁当最强应援团!”对面高三楼传来阵阵笑声,有女生探出身子回应:“借你们吉言!等一模稳了就去吃火锅!”
江叙白抱着实验报告路过时,看见傅知夏对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她羽绒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手写贺卡的边角,正是他今早偷偷塞进去的——上面画着显微镜下的雪花图案,写着“愿每个挑灯夜战的日子,都有星光作伴”。
校园表白墙热度持续攀升,匿名用户发了张P图:将教学楼变成装满习题册的方舟,配文“高三的勇士们请查收补给!接下来180天,愿难题自动退散,灵感24小时在线!”评论区瞬间被“滴滴登船”的表情包刷屏。沈星遥转发时调侃:“程凛说要是有女生月考进步20名,她承包对方一周的早餐!”程凛秒回:“老婆别把我卖了啊!”
雪越下越大,教学楼间飘着细碎的祝福。陆远在班级群里发了段语音,背景音里混着林雅雯翻书的沙沙声:“各位未来的大学生,平安夜记得吃苹果!接下来180多天,咱们互相抄作业、互相占座位,一起把日子过成热血漫!”傅知夏听着语音,转头看向身旁假装整理报告的江叙白。少年耳尖泛红,低头把热可可往她手里塞了塞,杯壁的水珠晕开了他偷偷写在杯套上的小字:“也愿你...每个深夜都有光。”
公交车在积雪的街道上颠簸前行,程凛把滑板横在腿间,指尖无意识敲打着《五三》封面:“说真的,以前觉得高考是座翻不过的山,现在倒盼着它早点来——每天被模拟考追着跑,反而怀念刚上高三那会的新鲜感。”她偏头看向沈星遥,女生正用红笔在错题本上圈圈画画,发梢的铃铛随着动作轻响。
“新鲜感?”沈星遥挑眉,“等你刷完第十套英语完形填空,就知道什么叫‘熟悉到噩梦’。”她合上本子,望向车窗外纷飞的雪,“不过看着倒计时牌一天天翻页,突然觉得那些背不完的单词、解不出的导数,以后都会变成舍不得删的聊天记录。”
陆远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从书包掏出袋薄荷糖分给众人:“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班主任说的‘180天能创造奇迹’。”他笑着拆开糖纸,“上周模考数学终于上120,林雅雯比我还激动,在画室画了一整天‘陆远牛逼’的涂鸦。”
林雅雯耳尖泛红,作势要抢他手里的糖:“还好意思说!是谁凌晨两点发消息问我‘椭圆第二定义怎么用’?”她翻开素描本,里面夹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其实每次画速写画不下去时,就会想起你说‘熬过现在,以后画什么都有底气’。”
傅知夏咬着江叙白递来的热可可吸管,望着车窗上凝结的水雾:“以前觉得高考离我好远,现在看学长学姐倒计时,突然明白时间真的会跑。”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江叙白正低头研究她围巾的针脚,耳尖沾着细小的雪粒。
“不用急。”江叙白轻声说,声音淹没在公交车的报站声里,“就像培育晶体,慢慢沉淀才能等到最完美的结晶。”他悄悄把暖手宝往她那边挪了挪,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还有180天,足够把所有迷茫都熬成答案。”
车厢里的暖气混着众人的轻笑,窗外的雪幕中,文庙的飞檐已隐约可见。程凛突然指着远处欢呼:“看!许愿墙的灯亮了!”六个人挤到窗边,漫天红绸在雪光中翻涌,像极了被点亮的未来。
公交车摇晃着碾过积雪,傅知夏突然被林雅雯拽着胳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她眼前。校园表白墙正刷新着密密麻麻的新帖,顶楼热帖配着张倒计时180天的截图,标题写着「高三牲集合!来说说现在最怕什么」。
“救命!刚背完的政治知识点又忘光了”“数学大题永远差最后一步!谁懂” 类似的哀嚎刷满评论区。傅知夏滑动屏幕,忽然瞥见条手写体照片——皱巴巴的便利贴上写着“今天模考进步了5名,奖励自己半块巧克力”,配图里巧克力包装纸还沾着演算草稿的碎屑。
“快看这个!”沈星遥把手机转向程凛,屏幕上匿名用户发了段长文:“以前总觉得高考是孤军奋战,现在才发现,原来晚自习后一起冲向小卖部的路、互相分享的错题本,都是比分数更珍贵的东西。”程凛盯着文字,滑板在掌心无意识转动,忽然轻笑出声:“说得我都想把《五三》供起来当青春纪念册了。”
陆远推了推眼镜,读着另一条热评:“‘建议把高考倒计时改成进度条,让我有点完成任务的实感’——这届学弟学妹脑洞真绝。”他翻出自己的备忘录,“我刚记了个新愿望:希望180天后,能笑着对现在熬夜刷题的自己说‘一切都值得’。”
江叙白安静翻看着表白墙,在一条“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把喜欢的人写进了作文素材”的帖子前顿了顿。他余光瞥见傅知夏咬着吸管凑近,慌忙锁屏时,手机壁纸——张显微镜下的雪花照片,不小心晃过她眼底。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公交车缓缓驶入老城站台。傅知夏望着手机里仍在刷新的祝福,突然转头问:“江叙白,你说等我们到高三,也会在表白墙写这些吗?”少年耳尖泛红,喉结动了动,最终把冻得发红的手缩进袖口,低声说:“会的……或许还能,写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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