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23。
许樱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跳动了一下,变成1:24。
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三天前的——
宗珩: “项目封闭期,可能联系不上,别担心。”
简短的十二个字,连个句号都没有,像是匆忙间打下的敷衍。
她咬了咬下唇,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想回复些什么,却又慢慢缩了回来。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的,像是某种无休止的倒计时。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室友都趁着周末回家了,空荡荡的房间里,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她伸手去摸桌上的马克杯,咖啡早就凉了,杯底沉淀着一层未化的糖粒。
——这是宗珩的习惯。
他总是嫌咖啡太苦,每次都要加双份糖,连带着她也养成了这个毛病。
许樱盯着杯子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关掉了电脑。
躺回床上时,她特意把手机放在枕边,屏幕朝上,亮度调到最高,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
可它始终安静得像块石头。
她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
这是他们异国的第七个月零十三天。
刚开始的时候,宗珩几乎每天都会打视频。有时是清晨,他那边还是深夜,背景里总能看到加州的灯火;有时是午夜,她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强撑着和他聊到天亮。
后来,联系渐渐变成了隔天一次,再后来,是每周三次。
直到上个月,他突然说接了个大项目。
"可能要忙一阵子。"视频里的他眼下泛青,声音沙哑,"别等我电话,有空我就找你。"
许樱点点头,乖巧地说好。
可现在,三天了。
整整七十二个小时,没有任何消息。
她不是不知道他在忙。宗珩说过,这个项目对他很重要,如果能拿下,他就能在父亲的公司里站稳脚跟,甚至争取到回国发展的机会。
可是......
"至少......也该发条消息吧......"
她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许樱猛地坐起来,一把抓过手机——
是天气预报。
"明日阴转小雨,气温15-20℃,建议携带雨具......"
她盯着那条通知看了很久,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解锁屏幕,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她往上翻了翻,上一次他失联这么久,还是被父亲强行带去欧洲的时候。
那一次,他消失了整整两周。
回来时瘦了一大圈,右手腕上还有一道没愈合的伤口。
她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是摔的。
许樱点开相册,划到最底下。那是他们高中毕业时的合照,宗珩搂着她的肩膀,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笑容嚣张又明亮。
和现在视频里那个疲惫的男人判若两人。
雨声渐大。
许樱蜷缩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
她想起上周的视频通话,宗珩那边突然有人敲门。
"稍等。"他对着镜头说,然后起身去开门。
视频没关,她能听到模糊的对话声。
"宗总,这是明天的会议资料......"
"放那儿吧。"
"董事长问您考虑得怎么样......"
"我说了,这事没得谈。"
脚步声渐近,宗珩回到镜头前,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他揉了揉眉心,"公司的事。"
许樱没再追问。
但她记得那个称呼——
宗总。
他已经开始被人这样称呼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
许樱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梦里,她回到了高中教室。宗珩坐在她旁边,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
"喂,"他突然凑过来,"这道题怎么做?"
她低头去看,却发现纸上写的根本不是数学题——
"等我。"
就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写满了整张纸。
许樱猛地惊醒。
窗外,天刚蒙蒙亮。
她摸过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
只有一条凌晨四点发的邮件提醒:
"您订阅的《华尔街日报》已更新......"
许樱盯着那条通知,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许樱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两抹淡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她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没控制住溢出来的眼泪。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看——
班级群: “下周设计作业提交截止,请各位同学注意时间。”
不是他。
许樱深吸一口气,把手机丢回桌上,力道没控制好,“啪”的一声响。
室友从被窝里探出头,睡眼惺忪:“樱樱,你又一晚没睡?”
“睡了。”她扯了扯嘴角,拿起遮瑕膏敷衍地盖了盖眼圈,“只是没睡好。”
室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设计课的教室朝阳,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得人昏昏欲睡。
许樱强迫自己盯着投影屏,教授正在讲解莫兰迪色系的搭配技巧,幻灯片上一幅幅灰调静物画闪过。
“低饱和度的色彩能营造高级感……”
她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一个接一个,越画越重,最后“嚓”地划破了纸页。
前排的男生回头瞥了她一眼。
许樱猛地合上本子,抬头假装认真听讲,可教授的嗓音却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操场边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极了高三那年运动会。
那天宗珩跑三千米,最后一圈时突然摔倒了。全场惊呼中,他硬是爬起来冲过终点,然后直接栽进她怀里。
“哭什么?”他满手擦伤,却还有力气捏她脸,“老子又没死。”
她手抖着给他涂碘伏,被他一把攥住手腕:“许樱,你睫毛上挂着眼泪的样子……”
“什么?”
“特别想亲。”
记忆里的阳光和此刻重叠,刺得她眼眶发热。
“许樱!”教授突然提高嗓门。
她浑身一颤,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尖锐的声响。全班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请你回答,这幅画的互补色运用有什么问题?”教授敲了敲投影屏。
幻灯片上是她完全没听过的内容。
许樱张了张嘴,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后排传来几声窃笑,有人小声说“学霸也走神啊”。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我……”
“蓝色和橙色的明度对比过于强烈。”
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
周予白拎着咖啡靠在门框上,笑得人畜无害:“抱歉教授,我迟到了。”
他是系里有名的天才,据说大一就拿过国际设计奖,平时根本不来上课。
教授皱眉:“进来吧。许樱,下次注意听讲。”
她僵硬地点头坐下,心跳还没平复。
周予白径直走到她旁边的空位,放下一杯热美式:“黑眼圈快掉到嘴角了。”
许樱愣住。
“别误会,”他耸耸肩,“只是看你像极了赶稿时的我。”
咖啡的苦香飘过来,她突然想起宗珩最讨厌美式,说像“涮锅水”。
下课铃响,许樱匆忙收拾东西想走,周予白却伸手按住她的笔记本。
“你最近在做的文创设计,”他指间转着钢笔,“或许需要这个。”
一张名片推过来,上面印着某知名出版社艺术总监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帮我?”她没接。
周予白歪头:“听说你拒绝了我的室友?”
她这才想起上月有个男生在宿舍楼下摆蜡烛表白,被她以“有男朋友”为由拒绝了。
“不是报复。”他突然笑了,“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生,能让计算机系的才子哭到凌晨三点。”
许樱抓起书包就走。
洗手间的隔间里,许樱终于允许自己哭出来。
她死死咬着手背不让出声,眼泪却砸在手机屏幕上。三天前的聊天记录里,宗珩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那个可笑的太阳表情。
她点开通讯录,指尖悬在“混蛋”的备注上——这是上周吵架后她赌气改的。
突然,一条新闻推送跳出来:
《宗氏集团少东家密会林氏千金,加州酒店共度三小时》
配图是宗珩和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并肩走进电梯的背影。
许樱的呼吸停滞了。
她颤抖着点开大图。
虽然只是背影,但那件黑色风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袖口还有她绣的歪歪扭扭的“ZH”。
三小时前发的新闻,正好是加州的深夜。
也就是说,在她失眠等消息的时候,他在……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来电。
“喂?”她吸着鼻子接通。
“许樱。”
宗珩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传来,背景音里有模糊的英文广播声。
她的眼泪瞬间决堤。
“你看到新闻了?”他直接问。
许樱攥紧手机,指甲几乎嵌进外壳:“需要我恭喜吗?”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宗珩似乎吸了口烟:“那是林董事的女儿,项目合作方。电梯里还有六个高管,照片被故意截了。”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也是刚知道被偷拍。”他的语气罕见地焦躁,“许樱,你信我吗?”
她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黑眼圈,红肿的眼睛,嘴角因为压抑哭泣而抽搐。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
多荒唐啊,她在这里为爱情掉眼泪,而现实活像一出狗血剧,每个人都在演戏。
她拧开水龙头,把整张脸埋进冰冷的水流里。
走出教学楼时,天已经黑了。
许樱摸到包里有个硬物——是周予白趁她不注意塞进来的名片。
她犹豫片刻,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您好,我想接平面设计的兼职。”
挂掉电话后,她删掉了手机里所有宗珩的照片。
包括那张他穿着她绣的风衣,在阳光下回头笑的屏保。
窗外,夜色深沉。
许樱蜷缩在床上,把脸埋进膝盖。
她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宗珩明明已经很累了,她不该这样逼他的……
可那些不安和恐惧,那些深夜惊醒时盯着手机屏幕的煎熬,那些看着别人成双成对时心里泛起的酸涩——
她只是,太想他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许樱猛地抬头,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宗珩: “别动,看窗外。”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窗边,许樱一把拉开窗帘——
宿舍楼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宗珩穿着那件黑色风衣,衣角被夜风吹起。他单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仰头望着她的窗口。
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许樱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看见宗珩对着手机说了什么。
下一秒,她的屏幕亮起——
宗珩: “现在,我当面认错。”
她甚至来不及换鞋,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宿舍。
推开大门的瞬间,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宗珩已经大步走到台阶下,在她跌跌撞撞冲下来的那一刻,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她。
他的怀抱带着夜风的冷冽,却又烫得惊人。
“你疯了?”她声音发抖,拳头捶在他肩上,“你不是在加州吗?”
“会议一结束就飞回来了。”他收紧手臂,低头埋在她颈间,嗓音沙哑,“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一分钟都没睡。”
许樱僵住了。
她这才注意到,宗珩身上还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风衣下是皱巴巴的衬衫,袖口甚至还有咖啡渍。
“你……”她哽住了。
宗珩抬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许樱,你说得对。”他低声道,“是我混蛋。”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专注得让她心尖发颤。
“下次再失联……”她闷声说。
“没有下次。”他打断她,额头抵住她的,“我保证。”
然后,他低头吻了下来。
清晨五点半,天还没完全亮,机场的灯光在薄雾中晕开一片冷白色。
许樱站在值机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宗珩风衣的袖口。他昨晚穿来的这件衣服,现在被她裹在身上,宽大的衣摆垂到她膝盖上方,袖口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气息。
“真的不能再多待一天吗?”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宗珩正在和地勤确认改签,闻言侧过脸看她。
他眼里的红血丝比昨晚更明显,下巴上冒出一层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种透支过度的疲惫。可当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还是下意识勾了勾嘴角。
“董事会今天下午要最终表决。”他伸手把她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微凉的脸颊,“老头子故意挑我不在的时候动手,我得回去收拾烂摊子。”
许樱抿了抿唇。她知道这个项目对宗珩意味着什么——是他摆脱父亲控制的第一个筹码。
地勤递回登机牌:“先生,最近一班是七点二十,您需要现在过安检了。”
宗珩点点头,转身时却发现自己的袖口还被紧紧拽着。
许樱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这个动作,直到他挑眉看她,她才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指尖离开布料的前一秒,突然被他的大手抓住。
“喂。”他捏了捏她泛凉的指尖,“昨晚谁说再这样就再也不理我的?”
她耳尖一热,想起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放的狠话。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你是为了工作才失联的,现在又为了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耽误正事。”
宗珩突然笑了。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头时嘴唇擦过她发顶:“许樱,你比所有正事都重要。”
这句话像一颗裹着酸涩的糖,猝不及防地撞进她心口。
许樱把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他里面只穿了件黑色衬衫,昨晚匆匆套上就赶来见她,连最上面的扣子都系错了。
她伸手想帮他整理,却被他捉住手腕。
“别动。”他声音突然哑了几分,“再碰就真的走不了了。”
许樱僵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体温的变化。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她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她熟悉的暗色。
广播开始催促登机。
宗珩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进她手心:“本来想寄给你的。”
许樱打开,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坠子是一片镂空的樱花,花蕊处嵌着一颗很小的钻石。
“上个月在旧金山看到的,觉得像你。”他语气随意,却仔细盯着她的表情,“不喜欢就扔了。”
她小心地触碰那片花瓣,突然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母——ZH?XY
指尖猛地蜷缩。
“我帮你戴?”
他绕到她身后,手指拂过她后颈时,许樱轻轻颤了一下。
金属链条贴上皮肤的瞬间,他忽然低头,吻在她颈椎凸起的那一小块骨头上。
温热,潮湿,转瞬即逝。
“戴着它。”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下次见面,我要检查。”
安检口排着长队。
宗珩把登机牌咬在嘴里,正在翻找护照。许樱突然注意到他左手手背上一道结痂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锐物划伤的。
“你手怎么了?”
他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无所谓地笑笑:“前天实验室设备炸了,小伤。”
许樱倒吸一口气。所以那两天失联,是因为受伤了?
她刚要追问,宗珩已经捏住她下巴晃了晃:“别瞎想,真是意外。”顿了顿,又补充,“没告诉你是因为……”
“怕我担心。”她替他说完,眼眶又开始发烫。
队伍前进得很快。
宗珩站在黄线外,突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塞进她口袋:“密码是你生日。”
许樱像被烫到似的往外掏:“我不要!”
“不是给你的。”他按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帮我保管。万一老头子冻结我资产,这就是咱俩的私奔基金。”
她瞪他:“谁要和你私奔!”
“那你现在跑什么?”他笑着看她后退半步的动作,“许樱,你耳朵红了。”
最后一道安检门前,宗珩突然转身大步走回来。
在工作人员惊讶的目光中,他扣住许樱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吻住她。
这个吻带着咖啡的苦涩和一夜未眠的焦灼,蛮横地撬开她的齿关。许樱尝到他唇上淡淡的血腥味——是昨晚她咬破的地方还没好。
“记住。”分开时,他拇指重重擦过她湿润的下唇,“你是我的,别理那些给你递情书的废物。”
直到宗珩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尽头,许樱才慢慢抬手摸向锁骨间的项链。
金属已经被她的体温焐热。
她突然想起高三毕业那天,他在暴雨中塞给她的那条链子。当时他说“等我”,而现在,他说“戴着它”。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
宗珩: “到登机口了。回去睡觉,别翘课。”
紧接着又是一条:
宗珩:“PS:你穿我衣服很好看。”
许樱裹紧身上的风衣,转身往机场外走。
晨雾正在散去,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她摸出口袋里那张银行卡,发现背面贴着一张便签条,上面是宗珩张牙舞爪的字迹:
“许樱,等我回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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