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眨眼而至,为了庆贺佳节,宫中每年都会举办宴会,不少的王公大臣、勋贵人家都会受邀入宫赴宴。
当然,每年也会有那么几个名额散出去,给长安的大商人,毕竟人家散了不少的家财出来,这种既荣耀,又无需朝廷实际付出什么的嘉奖,双方都是很乐意的。
而柳如烟就属于这类人。
“小姐,这皇宫可真漂亮啊!”
小翠睁着大眼睛跟在柳如烟身边小幅度地到处看了看,丝毫舍不得眨眼。从前只能在宫墙外看看,没想到她也能进宫里来看看,这辈子是值了!
柳如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即便她们的位置很远,可那高耸巍峨的大殿里,那几个大人都抱不住的金龙柱分外显眼。
而围绕在她们身边的是几个衣着光鲜,面貌姣好的宫娥侍从,个个行止动作间仿佛是被尺子量好的,几乎没有差别。
即便是周围不少的达官贵人,也不见他们丝毫的慌张和拥挤,可见规矩之严。
这就是皇权啊!威严、神圣不容侵犯……
“呦,我还当是哪家千金呢,原来是柳掌柜。”
柳如烟不用看,光听那熟悉的语调和声线就知道是谁,眼里闪过几分不耐烦后,瞬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转过身恭敬地朝来人行礼。
“见过平宁郡主。”
对面一身鹅黄衣衫的女子面容清秀,但神色十分倨傲,原本五分的容貌也生生打了个折扣。
“起吧。”平宁郡主让她蹲了好半天才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的态度了。
果不其然,平宁郡主身边的一个粉衫小姐眨巴着眼睛,天真的问道,“这位姑娘怎么没见过?是哪家的千金?”
“玉如,你刚才没听见郡主称呼的柳掌柜吗?不过是个在外抛头露面的商人女子而已,什么千金?”
这话一出,平宁郡主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官家小姐纷纷拿起手帕掩嘴笑了起来。
柳玉如冷眼看着,并未说话,这种小女儿家的把戏近几个月是层出不穷,和生意场上那些老油条比起来,他们这些在现代还未成年的孩子的把戏,实在让她提不起什么兴致去应付。
不过虱子多了也怕痒,更何况因为平宁郡主的暗中针对,近日里柳记的生意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想到最近损失的银子,柳如烟心里对那个“罪魁祸首”忍不住迁怒起来。
“柳如烟,下次记得把那双眼睛给我擦亮点,别是个男人都敢凑上去!”平宁郡主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在柳如烟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毕竟这里是皇宫,宫规森严,可不是说笑的。要是真和柳如烟把事情闹大了,丢脸的还是她,柳如烟一个商女,为了她惹怒陛下和皇后,不值当。
等他们彻底走远了,小翠才一脸愤愤地小声嘟囔起来,“他们也太过分了!”
柳如烟握住小翠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小翠,这里是皇宫,休要多言!”
这里是皇宫,同平宁郡主一样,她同样不愿意在这里惹出什么事来,这里是柳家能否再进一步的跳板,这个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小姐,可是平宁郡主这么一直欺负咱们也不是个办法?难道这天下间就没个能说理的地方了吗?”
柳如烟看着小翠脸上的不忿和心疼,她知道,小翠是在为她鸣不平。就如同二十年前她刚穿越到这具身体里,看着母亲终日郁郁,被父亲和那些妾室欺负,无力还手,无处伸张的时候,一样。
怔忡间,柳如烟不由想起了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自己。有着足够优秀的工作和履历、普通却幸福的家庭、整日里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怎么炒掉烦人精一样的上司,怎么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
可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年,为了生存,柳如烟早已经将那如同上辈子的记忆给深深地封存在内心的角落里,她不敢轻易拿出来,生怕和这个世界的价值观产生的巨大鸿沟把自己吞噬。
在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的法度、规则能够保护她和她身边的人,只有自己够强,手握权势才能维护自己最基本的利益。
这是柳如烟来到这个世界,最深刻的认知,在这个充满了阶级,充满了尊卑的世界,唯有往上爬,才能获得身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
“小翠,够了,不要再说了!”
柳如烟迅速冷静下来,冷着脸叮嘱小翠,眼神却看向周围宛若瞎子聋子一般的宫人。
“奴婢知道了。”
小翠不是不理解主子心思的人,只是平宁郡主实在过分了些,小姐好不容易和内侍省的公公联系上,那平宁郡主转头就给小姐一个难堪,这让外人怎么看她家小姐!
“呦呦,这是谁惹了小美人生气呢?”
不知道从哪传来一阵颇为油腻的调笑声,柳如烟内心有些厌恶,但在这皇宫里,随随便便出来个人都比她身份要高,她若是表现出几分不满,日后也不必在长安混了。
来人一身织金的锦缎,材料是上好的贡缎,头戴金冠,一头长发被板板正正束在脑后,长相看上去倒是十分端正,但眉宇间那抹轻佻和风流还是显而易见的。
“民女见过越王殿下,越王殿下金安。”柳如烟虽然来长安的时间不算长,但该认识的人她是一个都没放过。
眼前人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第四子,越王周明诚。越王此人自来就是花街柳巷、赌坊酒馆的常客,柳如烟想不认识这位都有点困难。
“行啦,起吧起吧。”
周明诚本人随性得完全不像个皇子,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只要他高兴,都能聊上几句,可以说周明诚很大程度上拉高了皇室的“亲民”程度,所以帝后对这个儿子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着。
“柳掌柜这是被平宁给欺负了?这平宁我跟她倒是不是很熟,等下我给你找个人,让她帮你说说平宁。”
周明诚话里话外间,好像和柳如烟很熟一样,天知道柳如烟也就在柳家的天香楼见过他一次而已。
“越王殿下还记得民女,民女就已经不胜荣幸了,此等小事哪还敢劳烦殿下出面,况且平宁郡主不过是误会了民女,待日后误会解除,便无事了。”
柳如烟可不敢让他插手,否则事情越闹越大,恐怕平宁郡主心里更怨恨她了。
况且她也不相信,越王会因为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浪费人情。
周明诚一脸不赞同地看向她,“柳掌柜,这可不是小事,平宁这人我虽然不熟,但也听过她的名声,仗着有平安在背后给她撑腰,她最近是有些放肆,你放心,这事我来帮你处理。”
说完,周名诚就在周围左右看了看,终于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将角落里遮挡视线的屏风给挪开,露出后面被几个侍卫和宫人围起来的亭子。
柳如烟瞬间浑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在这待了多久,脑子里不断回忆自己方才和小翠的对话。
“周平安啊周平安,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柳如烟分神看着越王毫无皇室风范的跳上凉亭的台阶,周围的人给他让出一条路,这才让她看清楚那亭子里的人。
那人斜倚在凉亭的围栏边,白皙修长的手指抓了把鱼食,漫不经心地扔进旁边的小池塘里,她浑身倒是没什么显眼的装饰,很看不出什么显著的身份特征。
可是,能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擅自隔出一个私人空间,已然说明了很多问题了。
“你找我干什么?”
周明懿将手里最后的鱼食撒了下去,身边伺候的流沁早已备好了水盆和布巾。
白皙的手指在铜盆里泡了泡,等那股黏腻的感觉彻底消失,周明懿才把手拿了出来,配合流沁和崔岩将手擦干,涂上皇后给她特制的润手膏。
这才正眼看身边的兄长。
周明诚有些心虚的摸摸脑袋,犹豫片刻,才开口,“这不是想跟你借点银子吗?”
周明诚是个赌徒,不过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的,从不去那些私人的赌场,去也只去他舅舅家的赌场,在那里就不存在被坑输钱的事儿。
所以这些年,凭着自己的食邑,他也能过得挺滋润。不过最近还真是让他碰上了个硬茬子,输了不少钱出去。
他这一没官职,二没父母贴补的,确实拿不出来多少钱。
可他这个妹妹可不一样,父皇和母后的私库可都是随她取用的,更何况她封地富饶,手里的银钱可是比他们这些兄长多了不少的。
周明懿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喊了声“金铭”。
柳如烟便见这个女子身边的一个丫鬟走出来,从袖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交给了越王。
“平安,你可真是哥的好妹妹!”
周明诚差点原地跳起来,惹来周明懿一个白眼。
“对了,妹妹,你可得给柳掌柜出口气啊,平宁最近确实有些过分了。”
周明诚整日里混迹在青楼酒肆赌坊这些地方,消息自然灵通的很,平宁那丫头最近因为一个男人针对柳记的事他可没少听说。
要他说,平宁若是真有骨气,就去找燕鸿安,给他抓起来打一顿得了,毕竟不愿意成婚的是燕鸿安,让她平宁郡主丢面子的也是燕鸿安,何必为难一个女子?
周明懿没有搭理他,只是将视线落在了柳如烟身上。
她的眼神并不如何严肃,可柳如烟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那平淡的眼神如有实质,落在她身上重若万钧……
后背汗毛直立,手心紧紧地攥在袖子里,柳如烟不自觉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平宁的事,我不插手。”
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如烟眼眸微动,并未说话。
“平安啊,平宁在外边干坏事可都是打的你的名头,你可别让她连累了你的名誉。”
周明诚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捏起一个葡萄就放进了嘴里。
“此事我未知全貌,岂能随意插手?况且,平宁是皇家郡主,若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将郡主颜面扫地,那皇家还有何威严?”
周明懿看了他一眼,她这个四哥,从小就是个蠢的,她若是跟他计较,那真是一辈子都不够生气的。
平宁自小跟着她,就算是再怎么嚣张,那也是她的人,欺负人就欺负了,身为皇家郡主,若是连个商户都不能压制,那也不必在长安待了,回老家种地去吧。
事到如今,柳如烟要是再不知晓眼前是何人就真成了个傻子了。
“民女见过襄宁公主,公主金安!”柳如烟带着已经蒙了的小翠,赶紧行了个礼。
周明懿没有看她,只淡淡的道了声起,就带着周明诚和自己那乌泱泱一大片的仆从离开了。
柳如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眸黑沉沉的,身后是金乌西坠洒向人间的最后一抹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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