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无事发生的时光,少年们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里。
封闭的环境内,时间的流逝变得让人难以察觉。可能只是过了几个小时,卡尔却觉得像过了一整天那么久。少年屈起双腿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暂时什么都不愿去想。
刚才管理者来选人的时候,卡尔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口罩男提到了明天,所以起码在明天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再来屋子里了。
可是现在卡尔的膀胱有些不妙,用那个塑料盆他又过去不心里的坎。就在少年和自己的尿意抗衡之时,他听见屋外再次有脚步声靠近。
“这是……进新人?”
不像是。
没有挣扎和抽泣的声音,那种节奏的脚步声反倒是很像管理者的。不等卡尔多想,屋门打开,果然是那三角眼男人和口罩男又来了。
三角眼急匆匆说道:“快挑吧,东区那边的队伍快回来了,估计又要往我这里送人。老子都愁死了。”
口罩男吐槽道:“要不是碰巧有客户取走两个货物,我那边根本就没有空位!你们这边怎么就不能多承担一些了!”
“别废话了,现在到处都缺人手,我的的火气也大着呢!”三角眼满脸戾气,周身逸散出很强的压迫感。
卡尔发现这个“管理者”的等级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少年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在他认识的人里,只有戴维斯一家是B级。听说圣卡洛斯的城主有A级,已经是他知道的最高等级的人了。
然而到了华夏之后,卡尔才发现这里B级遍地走,连A级也不算少见。更恐怖的是,这个管理他们的三角眼很有可能是S级。
……
城下镇的任务匆忙又急切,他们没有太多互相抱怨的时间。口罩男立刻继续他的本职工作,赶紧挑选起货物。他今天才扫过屋里所有少年的情况,心里还有数,稍稍回忆了一下,便挑出了两个人。
口罩男的手随意指了指:“就他和她吧。”
绿衣女孩早知自己躲不过,自觉地起身走出了屋子。而另一个被选中的人却还缩在原地发抖。
卡尔原本就很白皙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少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他害怕极了,下颚止不住抖动,牙齿间不停碰撞发出可笑的声音。
“能不能自觉点?”
三角眼最烦货物的不配合,干脆自己动手把卡尔拽了出来。男人的手掌坚硬如铁,一上手就抓疼了少年。
卡尔突然明白那个被三角眼虐待的白人女孩为什么要哭了。
他也想哭。
……
三角眼重新关上屋门锁好,带着卡尔和绿衣女孩离开此处。他们的人手确实是不足,三角眼这次一个手下都没带,还需他亲自帮口罩男送货物到冷库。
途中四个人全程没有交流,旧地下商城的全貌也基本展现在了卡尔眼前。破旧不堪的建筑灰蒙蒙一片,照明的光源很少导致环境昏暗。少年从前没来过华夏,自然猜不出这里便是帝都的城下镇。
卡尔浑浑噩噩地任由三角眼拖着他走,渐渐觉得浑身发冷。
这个季节的帝都确实会比圣卡洛斯冷,但是来之前泰利特明明给少年买了厚衣服了,为什么他还会冷到发抖呢?
寒冷让卡尔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发现身旁的绿衣女孩也在打冷颤。这不是他的错觉,他们确实来到了一处气温很低的区域。
冷库由地下商城的旧铺子改造而来,原本是一间还算大的铺子。除了进门的地方被空了出来,屋子里摆满了一个又一个竖直放置的冷柜。
口罩男一进冷库就拿起了他的白大褂套在身上,白大褂既是他的工作服,也能在冷库中起到保暖的效果。
他拉开一台空置的冷柜催促道:“进去吧。”
冷柜一被打开,远比冷库气温还要低很多的刺骨寒气涌出,连S级的三角眼都打了个颤。
这不是活人可以承受的温度!
向前一步便是死亡。
面对这一切,卡尔前面的绿衣女孩终于还是落下了泪水。女孩的眼泪刚刚流淌到面中便结成了冰,晶莹剔透地挂在她青春美丽的脸庞上。
这间冷库里早已不知埋葬了多少年轻的生命,她也不会例外。
女孩一步一抖地跨入冰柜,然后转过身来面向外间。她正看着卡尔,努力想留给这个和她一同赴死的少年最后的笑容。
可惜女孩的全身很快冻僵,脸上再也做不出表情。她呼出最后一口气,带着水汽的呼吸在她身前快速结成冰雾。短短几秒过后,女孩再没了动作,连身上的衣服都冻脆了,衣摆上不停向下掉落碎屑。
刚刚还很鲜活的女孩,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冻死了。
一切顺利,口罩男重新关上冰柜。旁边还有一台空着的,他得赶紧把另一个少年也放进去。
“他怎么还不动?”
口罩男转身一看,卡尔居然已经无法站稳,正软绵绵地靠在墙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连他口罩下的鼻子都闻到了。
卡尔亲眼目睹了绿衣女孩的死状,憋了多时的一泡尿终于失了禁,此刻正顺着裤管往下淌,将洁白的冷库地砖弄地污糟不堪。
口罩男气坏了,指责起三角眼:“二号!你这货物像个畜生似的随意便溺,你到底是怎么管理的?”
三角眼正是编号为二号的杀手,他此刻也嫌弃地捂着口鼻:“搞研究的就是矫情。不就是一点点尿嘛,直接把他拖进去就完了。”
“那不行!不能弄脏了我的冷柜。”
三角眼心烦意乱地想,难道还要让他来给一个货物换裤子?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掉价的事!
僵持间,冷库外突然闯入两名白人样貌的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身材壮实些,眼角有火器留下的灼烧疤痕。他火急火燎地奔入冷库,竟直接摔到地上。另一个头顶炸毛的年轻男人姿态窘迫地跟在后面,他似乎很怕被人注意到,于是一进冷库就缩进了角落。
死里逃生的泰利特和威特竟然真的来找卡尔了。
“哥!你们终于来了!救我……我不想死啊!!!”
临死之际,卡尔来不及想这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本能地哭着求救。他扑腾着想要远离冷柜,却又被三角眼死死拽住。
口罩男被吓了一跳,忙大喊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冷库也是你们可以乱闯的地方吗!”
三角眼认出了这两个家伙:“你们两个……叫什么的……就是今天十四号从三号手里要下来的吧?不好好跟着你们的老大干活,为何跑到这里干扰我们的工作。”
泰利特看见卡尔还没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和威特本来也是要死的人,却好运气地遇上了路过的肯亚塔。
肯亚塔把两人从人群中捞了出来,他们因此被留下了一条命,但是从此以后也需在西区为顾戈做事。
泰利特跑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卡尔,方才他赶到关押货物的屋子里没找到少年,还以为他又失去了一个弟弟。
幸好他没有放弃,而是来了一趟冷库。
幸好。
泰利特顾不上起身,不善言辞的男人直接跪在地上恳求道:“二号大哥,这个男孩他是我的弟弟,他才十七岁……您能不能开恩饶他一命……”
三角眼俯视着身下的男人,冷冰冰地说道:“你的弟弟,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半蹲下来捧起卡尔那张白净却满是泪痕的脸蛋,挑衅地低头咬了一口。
“这么好看的货物你说放过就放过?你以为你是谁?”
泰利特见卡尔被侮辱,心上一颤:“我们现在都是顾先生的手下,我拼了自己这条命也会为顾先生和二号大哥献出所有!”
三角眼闻言大笑起来:“你的命?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没搞清楚情况。在城下镇,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要不是十四号力保你和你的小弟,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跪在这里和我说话?”
泰利特的心沉了下去,他本以为重新跟了肯亚塔后还能和以前一样,却没想到帝都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混。哪怕是像肯亚塔大哥一样厉害的人,上面依旧有很多人能压他一头。
他和威特,在这些人眼中和货物的区别并不大。而卡尔当货物的用处大一些,所以他只能是货物。
局势重新恶化,泰利特好像没办法把自己从三角眼手中救下来,卡尔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口罩男早已等的不耐烦,准备亲手脱了少年的脏裤子后直接把人送进冷柜。
死亡已在眼前,卡尔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口不择言地骂道:“泰利特你个没用的家伙!你答应过我拿我当弟弟疼的,你答应过这辈子都会保护我!可你做到了吗?你做到了吗?”
“懦夫!没用的男人!是我看错你了,阿禾也看错你了!他的死都是因为你,我的死也是因为你!”
“你根本不配当哥哥!你不配!”
声声控诉像尖刀刺入泰利特的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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