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岸已经去信苏州,说了分头去北京和云南的事,白家上下也都帮忙打点着。
绿烟听闻钱克阳由“斩监候”转为“充军”,道心破碎,肝火旺盛。当初没有判斩立决,原来留着这一手。
纪清风要贬官云南,汉王就让钱克阳紧随其后去盯梢。
这段时间,绿烟暗地里联络了不少人。朝廷没有公理,江湖总有恩义,是该做个了断了。
踏雪想着还债,在时衡府上门口徘徊。守门的认得她,叫她进去暖暖身。等到掌灯时分,时衡才回来,尾随而归的还有一个端庄贵气的姑娘,以及秦川。
时衡打发他们去花厅呆着,又打量了一下踏雪。“年还没过完,又闯祸了?”
踏雪有些不自在,说道:“你把眼睛收一收,别老这样看姑娘家。我这次来,是要兑现承诺的。我曾经允过大人三个愿望,还了一个,被你耍赖一个。我很快就要离开南京了,但我也不想欠着。你要我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
“你要离开南京?去哪儿?”徐称心招呼也不打一个,溜了进来。
“我认得姑娘,那日在张府的满月宴上见过。”踏雪笑道。
这徐称心不是别人,正是“开国辅运”的徐达将军孙女,徐增寿的嫡女。正儿八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本名徐妍,表字称心。“我听秦川讲起过你,玉若姐姐也喜欢你得紧。南京不好吗?还是你家里催你回去了?那日之后,我还想和你见见,听听江湖上的事呢。”
时衡难得包容了一次,没有说话,任由她们闲聊。踏雪摆摆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说道:“不是,我要去北京,照看一下家里的生意。因为先前沈大人帮了我一些忙,我过来把账结清。”
“北京?”又冒进来了一个不请之客。秦川说道:“我们也去,这几日就动身。要是杨姑娘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啊。”
“过段日子,就是我外祖父七十大寿了。母亲让我们北上,给他老人家祝寿。要是咱们能结伴同行,路上也热闹。”称心说道。
“就你们会安排。”时衡说道。
“现如今漕运只能通到山东,后面就只能走旱路了。听说,走海路也可以,但这节气不太合适。听说最近常有水匪海盗,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眼下只有官船北上才安全,有我们定国公府的旗子在,那些贼子必定不敢乱来。你就和我们一起,我跟母亲说,她必定是肯的。”称心说道。
“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家里已经有了安排……”踏雪边说还给时衡使了眼色,“刚刚我的提议,大人可愿意?”
“杨姑娘,他也要北上,你不用急着还愿。”秦川说道,“吏部的文书都下来了,时衡已经被圣上加封为威远将军,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你们两个想去闯荡,那就自己走一遭,老是拾人牙慧做什么。”时衡挤兑道。
“你武艺在身,出去闯荡一遭,尚且竖着出去,横着回来。我们和你不一样,赤手空拳的,听个乐趣你还要指点。”称心说话声音温柔,向来文静,还在苦劝踏雪:“听说杨姑娘家在苏州,应当不折返了?若是从南京出发,一应事项都是白府打理的吧。我央我母亲和白家的少夫人说一下,你就跟我们一起。大家年纪差不多,也能有个伴。”
“你们又何必勉强她。”时衡说道。
踏雪想了一下,跟着定国公府的船,总好过单身前往,也利于信物的传递。她笑着反驳,说道:“沈大人,话不能这样说。我与徐小姐,一见如故。更何况这一路北上,少则也要十几天,相互照应也未尝不可。只是……”
“你听听,人家见过世面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杨姑娘,你放心,徐妍言出必行。”称心说道。
“我记得,秦公子的胞姐也在京城,是要一起去吗?”踏雪问道。
“那是自然。”秦川说道,“就是只冲着时衡,二姐也是非跟着不可的。还有三妹,也要一起。”
称心低头惨笑,颇感无奈,转向踏雪说道:“她一直咋咋乎乎的,不成体统,让人看了笑话。到时候鸡飞狗跳的,你多担待。”
踏雪打量了时衡一眼,打趣说道:“神交几次,她是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一般人惹不起的。幸好,一物降一物。”
“他们?”秦川轻蔑一笑,“都难伺候,别是火药对炮仗就行了。咱们乐咱们的,由着他们干架,反正也劝不住。杨姑娘,你见识多,路上领着我们去瞧瞧新鲜玩意呗。”秦川说道。
“鸡还没出笼,就想着野了。”时衡说道。
“有辱斯文。”秦川瞥了他一眼。
定国公府一应物件都是齐全的,踏雪和阿竹只收拾了一些衣裳,就跟着上路了。徐夫人和瑾华都乘着车,到金陵渡口送他们。瑾华谦辞说道:“这是我家世交的女儿,给国公府添麻烦了。”
“大奶奶说哪里的话,难得孩子们投缘。”秦娴笑道,“我年纪大了,昌哥儿还小。父亲的大寿去不成,只能让称心为我尽一二分孝心了。再说,杨姑娘是是名家之后,我也想着他们几个孩子,能多交这样的朋友。”
算盘转世的赵瑾华居然亲自拜托徐家照料人,这可是破天荒的事。秦娴不敢怠慢,只能客气应对。
“码头风大,大嫂嫂怎么来了?我哥哥和嫂子呢?”踏雪问道。
“你呀,只收了几样东西就走,巴巴的还要我准备齐全了送过来。”瑾华把踏雪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徐府家大业大,不和你计较,可咱们也别占人家便宜。俗话说,先敬罗衣再敬人。他们家的少爷小姐,一心只想着结交朋友,倒不是什么势利眼的人。可下头的仆从,都是富贵眼,隔三差五还要请茶请酒呢。这些碎银子你拿着,打点的时候别心疼。”
踏雪看着这大箱小箱,有衣裳钗环,也有随身小物,附耳说道:“大嫂嫂,我用不着这么多。”
“用不了你也放在船上摆着。”瑾华说道。
“到济南就下船了,又得央人来搬。再说,这些东西值不少钱呢,换成银子压箱底多好。”踏雪说道。
“胡闹。这秦家的二小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十几二十天,够你喝一壶了。”瑾华嗔怪道。
踏雪远远看着码头附近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杨岸和杨柳。瑾华宽慰道:“你兄长怕你嫂子变卦,就说不靠近送了,这样目送你走就好。”踏雪娇气起来,眼泪直往下掉。待众人叫她上船,才忙擦拭了一下。
秦娴说道:“我还担心没有大人约束,这群泼猴野得无法无天呢。正好时衡要北上赴任,能带着他们,我才放心了。杨姑娘在江湖上行走过,凡事多提点他们一二,切莫让他们随着性子来。”
踏雪行了礼,回道:“是,夫人。”
“舅母,船准备要开了。”时衡站在甲板边,高大的身躯照在水面上。确是威风凛凛,长辈眼中靠谱的不二人选。
“去吧。”秦娴看向称心,眼眶红了起来,双手往她肩上摸了又摸,“你自幼没离开过娘,这次去你外祖父那里,一路上要多小心,遇到事情多和衡儿商量。记得时时来信,写什么都行。你年纪最大,是姐姐,凡事多谦让几分,以和为贵,多照顾弟弟妹妹们……”
“我知道了,母亲。”称心说着看了秦棋一眼,“只要有些人,把脖子上的狗绳拴好,别没事胡乱攀咬。”
秦棋正想回嘴,秦娴忙叫停:“叮嘱你们的话,又变耳旁风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那么爱置气。”
众人向秦夫人和瑾华行了礼,就挨个上船了。
远远的地方,玉若和桂连在一个角落默默看着。
“真不去送送玉观吗?”桂连有点担忧。
“这才哪跟哪。他一个男子汉,得习惯出远门。”玉若说道,“这次让他撒开手,去北京干一番事业。他和秦川不一样,是带着陛下的嘱咐去的,肩上担子重着呢。”
“这一船生辰纲……还有这群少爷小姐,各有各的大主意,都不是省油的灯,好戏少不了。依我看,也就玉观和杨姑娘,这两个人靠得住。礼单已经拟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去苏州打听了。”桂连说道。
“不着急。”玉若说道,“这赵娘子最看重她兄弟,又和杨家这样要好。这次北上,把杨姑娘托付到定国公府,怕是还有其他变数。等下去信给思柔,让她在济宁接应一下。”
“给姑祖母的礼物也放在里面,不怕吗?”桂连又问道。
玉若白了他一眼,“你不放心?要不要跟去?”
“我就问问嘛。”桂连笑道。
从扬帆那一刻起,船上这群人就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要不是舅母秦娴一再嘱托,时衡还真不乐意接这几块烫手的山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