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入口处隐约可见几个身影被推入其中。
在这片荒僻之地的矮山坡上,驻着密密麻麻的深蓝色帐篷,万簇篝火在星点斑斑中交相辉映,待熄灭后,余烬散落一地,在炭堆里明明灭灭。
夏晚凉风裹挟着沉闷的烟尘味掠过周赫汀的鼻尖,一股灼热感袭卷浑身。他正坐在石墩子上,抬手抹了一把脸,顺势拂去面前并不存在的腐殖质,唰然起身径直走向幽暗的树林。
几只乌鸦盘旋空中,不停地嘶鸣着,这锐响劈入未沉睡之人的鼓膜——骆在丞睁开惺忪的眼睛,下意识看向手表:01:45。
与此同时,另一个帐篷里,宋安禹也被这异常的鸦鸣惊醒。
她迅速套上外套,小心翼翼地掀开帐篷帘子。刚探出头来,就几只乌鸦映入眼帘,盘旋于树尖良久,最终振翅远飞。红月下,它们显得格格不入,平添了几分诡谲与不安。
宋安禹不自觉地攥紧袖口,将手电筒调至二档亮度,决定前往林中一探究竟。这里一片黢黑,她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来到营地中央的空地。
枯枝断裂的脆响侵在耳畔,她竖起耳朵,试图辨认声源。确实有人在靠近,脚步声很轻,却因那人的一时分神,不慎踩断了脚下的障碍物。
月光下,黑影一步一步走来,近在咫尺,那张熟悉的面孔终于显现。
“靠了,怎么又是你?!”骆在丞一脸错愕。
宋安禹松开紧攥的袖子,如释重负:“我就猜到是你。”
“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笨手笨脚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骆在丞的脸旋即烧起来,耳根泛起红。她说的“笨手笨脚”显然是指方才自己踩断枝桠的事情。也许是恐怖片看多了,在这阴森森的环境里,他总觉得那些幽暗的树丛深处随时会窜出什么难以名状的怪物,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让他后背发凉。正胡思乱想着,一个不留神就被地上突兀的断枝绊了个趔趄。
他支支吾吾地问:“汀、汀哥白天都、都跟你说了?”
她简短回答:“对。”
“那汀哥现在跑哪去了?不是说好乌鸦出声儿的时候就来这集合吗?”
一阵风袭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抱紧双臂,“再不来,我就要冷死在这了。”
“嘘。”宋安禹比了个手势,镇定地说,“终于来了。”
就在骆在丞刚才现身的位置,又一个身影从树影中浮现——是周赫汀。
“又来晚了啊,不好意思。”他讪笑地摸摸后脑勺。
“诶?乔松厌没来?”
“她可能要晚点,百州一中的营区离我们这儿有点远。”骆在丞搓着胳膊回答。
“也是。”
“你刚刚溜哪去了?”
“我发现了一顶非常奇怪的帐篷,不是学校统一配发的那种。老师们说过,因为两校研学人数太多,这片景区被我们包场了,不可能有外人在这里扎营。”他一字一板地说,“更奇怪的是……那顶帐篷里明明有动静,但我靠近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那顶帐篷在哪?”宋安禹皱紧眉头问。
“树林边缘。”
三人同时转身,齐齐望向天空。厚云压暗界,远在天边缀着一蓬黑雾,仔细斟酌却令人费解,张狂的风突袭而来,这蓬黑雾像是有生命般,在逆流中卖力地抗拒着,缓缓向他们逼近。
嘶嘶的啸叫须臾之间在旷远的天空中激荡回响。风刃剖开层层叶幕时,将树冠折断,迫使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人不得不捂住耳朵。
宋安禹浑身一颤,惊觉胃部阵阵痉挛。她咬住下唇,额头渗出冷汗,骆在丞盯得入神,周赫汀率先注意到她的异状,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问道:“你怎么了?”
“你、你们不觉得那团雾细思极恐吗?它好像有一种能力,能控制我的身体,让我感到古怪不适。”
周赫汀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撞上那团黑雾,胃酸片时涌至喉咙,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妈的,怎么回事?”
他强忍着反胃感,将宋安禹扶到灌木丛边,用脚扫开枯枝败叶让她坐下,随即走到骆在丞身边,催促着:“别看了,这玩意儿有问题,快过来坐会儿。”
骆在丞充耳不闻,依旧保持着捂耳的动作,双眼空洞无神。周赫汀这才发现端倪,从第一眼看到黑雾起,所有人都将受到它的影响而变得反常,万幸的是,自己受到的程度相对而言是轻微的。
那玩意愈来愈近了,居然是一群乌鸦,没有脑袋!宋安禹为了不受影响,始终闭着眼睛,心有余悸。
周赫汀狠狠扇了骆在丞几个耳光,却仍唤不醒他的神志。情急之下,他一把拽住骆在丞的衣领往回拖,同时朝身后人吼道:“宋安禹!那不是雾,是活尸鸟!快跑!回帐篷去!”
昏昏噩噩的宋安禹还没来得及回神,树林里蓦然窜出来一个身影——是姗姗来迟的乔松厌。
“抱歉,我刚刚……”周赫汀不容分说,直接抓住她的手腕。
“来不及解释了!快原路返回!立刻!”
“怎么了?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些无头鸦笔直地掠林而来,脖颈断口处裸露出菌丝腐肉,尽管撞上树梢却仍保持严密的队形,仿佛有隐形的丝线牵引着这些残躯。
活尸鸟群飞行速度缓慢。骆在丞体格壮实,周赫汀拉几步就很吃力,于是抡圆了胳膊又是几个响亮的耳光。“醒醒!你他妈给我醒醒!”他的双手不曾放下,眼神已经失焦,像尊雕塑般杵在原地。
突然,骆在丞眼睛睁大,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旋即从中抽离,但步履沉重,肢体像灌了铅一样牵扯出酸胀感,脸颊又是火辣辣的疼痛,一抬眸,对上周赫汀的视线,面前那只手停顿在半空中。
骆在丞捂住自己的“红苹果”,有些震惊和失措:“丫的,你打我?”
“不打你你踏马就交代在这里了!”他一把推搡骆仔,“赶紧往帐篷跑!”
“那你怎么办?”
“废话,当然一起跑!”
“刚刚到底发生了啥?”
“别问了,马上要死了!”
“啊?!”
骆在丞转身之际,看见乔松厌正拽着宋安禹酿酿跄跄地向前跑。两个大男人迅速追赶上她们,时不时回头张望。
“能行吗?换我来带吧。”周赫汀喊道。
乔松厌气喘吁吁地摇头:“用……用不着,你们跑这么快,她又会呕吐的。”
他边跑边瞄了一眼宋安禹,凌乱的头发黏在脸上,五官胡乱地挤在一起,似乎在刻意抑制卡在喉咙的酸液,眼眶被刺激得发红,嘴角还残留着污秽,显然已经吐过一次。
宋安禹的体质特别容易受到颠簸影响而晕吐。
今早天微亮,无隅中学和百州一中的联合研学活动郑重宣布开幕。数百名师生乘坐大巴,满怀期待地踏上这条郊野之路。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宋安禹冲下车,双手死死抓住围栏。她本想缓步行走,可胃里依然翻涌着灼热的酸液,一股劲地呛进嘴里,来不及吞咽,就从鼻腔和嘴里喷涌而出。
这一窘状被路过的同学撞见了,作为她的好闺蜜,乔松厌急忙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她,递出了纸巾。
在车上,她极力抑制住自己呕吐的冲动,现在顾不上什么颜面了,弓着身子剧烈呕吐。乔松厌看着她被晕车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轻轻拍了拍背,心疼地叹了一口气:“你说你,怎么不带晕车药。”
“忘记了。”
“别看了!”身后突然传来几句难听的话,她对这些驻足围观的同学们嗤之以鼻,于是厉声呵斥道,“连张纸都舍不得递吗?”
宋安禹抹掉眼泪:“有水吗?”
“有,你等着!”乔松厌从她那款限量版奢侈背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慢点喝。”
“我服了,晕车太折磨人了。”
乔松厌指了指左前方的长椅:“我扶你去那边坐着。”
宋安禹点点头。两人在树荫下歇息,休息了好一阵才归队。
开幕仪式上,两校校长轮番强调安全事项:“请各位同学避开陡坡、河道、落石区等危险地带,禁止采摘或破坏植被,禁止帐篷内使用明火……”
步夭联的死性子就是爱滔滔不绝地说废话,暗中挑拨两校关系。分明最初在谈安全注意事项,现在却话锋一转,开始对百州一中变相褒扬——来研学了还不忘学习、心得体会必出1000字、积极主动勘察周身环境,为其他同学提供安全保障……而无隅中学的大部分学子们只会搭好帐篷后,无所事事或者躲帐篷里偷玩手机。
这“荒郊野外”哪来的无线WiFi?况且,手机都入老师们囊中了,瞎哔哔啥呢。
解散后,各班回到指定区域。骆在丞班的人数较少,只有48人,班主任声明每8人一组,设置组长负责点名和问题汇报,结果下意识说出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周赫汀,你负责第六组。”
大家不约而同地一愣。
“咳……说顺嘴了,以前总让这小子来管,”班主任尴尬地扶额苦笑,“那就骆在丞来吧。”
经过校内操场的多次演练——练习了绳结打法、地钉固定等技能,搭帐篷对学子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整套流程行云流水,不一会功夫,许多顶结实的帐篷就稳稳地立在了这片营地。
*插叙
很抱歉,乔松厌现在才出场(尖叫!www乔大美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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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没入城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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