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出她就是那名炼出神剑的弟子。
席间顿时议论纷纷。
“朝槿?”到底是自家弟子,天剑宗长老还是有些犹豫:“探寻中心眼也是极耗费灵力的一件事,你…”
谢温眠亦不同意:“不可,单你一人,太过冒险。”
“但眼下这是最快的办法了,多拖一个时辰,里面的人危险就多一分。”徐朝槿目光如炬,毫不畏惧。
“要想有奇效,就必须承担风险。”
谢温眠还想说些什么,徐朝槿已拍板决定:“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几位长老见状也再无异议。
日轮西坠,余晖洒在连绵的群山上,光影在山体上极速游走。向阳的坡面贪婪地吸收着最后的温暖,让每一块岩石,每一片枝叶都染上金红色。
徐朝槿独自一人立于山脚下,耳边是其余人断断续续的传音。
魔障被破开时,翻涌其中的魔气都会在那一刻得到释放,随后飘向四面八方,所以除了破除魔障,消除魔气也是极其重要的一步。
所有的长老和弟子都被派去山脉各处守着,仿佛在织一张严密的大网,只等魔气散出,将它们一网打尽。
徐朝槿耳畔陆陆续续传来“就位”的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将灵识寄入太平剑中。
太平剑“嗡”地一声,随后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像是在回应主人。
它脱鞘而出,如同挣脱束缚的银色闪电,霎时间照亮一方天地。
“灵光指路,捕影之形。”徐朝槿口中默念,指节微动。
下一刻,太平剑冲霄而起,将魔障破开个口子,剑刃划过之处,空气被无声割裂,留下难以弥合的裂痕。
太平剑飞速穿梭于山林间,驱散混沌与阴影,将万物映照得毫发毕现。
时间一刻一刻地走过,徐朝槿额间渗出些虚汗。
她的呼吸不断加重,意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清晰了。
怎么还没有找到?她心中越来越焦急。
不止她,隔着群山的谢温眠心中也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灵识入剑,非常耗费灵力,这么久过去了……
“找到了!”一滴汗顺着徐朝槿的脸颊滑下,坠在下颌处,随着她的声色震动,落在她的上襟,晕出小片阴暗。
众人都于无形中松了口气。
中心眼掩在山中的一片湖泊下,太平剑直指那处去,转瞬划破水面,掀起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千福山整片山脉发出微微震颤。
太平剑深入水底,将那湖泊搅得天翻地覆。
群山低吼,魔气翻涌。
可还是不够,徐朝槿察觉到,仅凭太平剑剑身上的灵力还远远不够破开中心眼。
她的呼吸更加粗重。
晚霞的烈焰终于烧尽了最后一丝炽热,远山的轮廓逐渐模糊、虚化,最终与沉沉暮霭融为一体,只留下几道更浓重,更沉默的剪影。
徐朝槿的身影也被吞没在黑暗中。
她的大脑发懵,脑中一片空白。
该怎么办?灵力…灵力不够…
她逼自己稳下心神来。
一片沉寂过后,徐朝槿再睁开眼,眸中冷静。
剑的灵力不够,不是还有她自己吗?
徐朝槿在虚空中画出印记,双手合十,掌心旋转,再分离。
灵力在掌心中涌动,豆大的汗珠挥如雨下。
徐朝槿浑然不觉,她咬紧牙关,口中艰难吐出一个字:“去!”
掌间的灵力得到指令,源源不断输入魔障中,穿过杂乱的枝叶,最终飞入太平剑,与它融为一体。
“嗡——”
太平剑再次颤动。
一声清越到了极致、也锐利到了极致的剑鸣响彻寰宇。
镇守八方的长老弟子纷纷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
谢温眠感受到了什么,眸光骤缩,一改平日的镇定自若,脖颈青筋暴起:“徐朝槿!”
但徐朝槿听不到,她已将所有灵力覆于太平剑上,有鱼死网破之势。
她的耳边是铮铮风声,目光所至万物飘摇。
魔障终于承受不住太平剑之击,发出巨大的破裂声。
黑色魔气冲天,争先恐后涌出来。
所有人再也顾不了那么多,齐齐结印镇压住魔气。
——
整整一夜过去。
旭日之光如鎏金渗入天边,将最远处一排峰峦的顶端染得金黄,近处山势渐渐显出层次。
数月暗无天日的千福山得以透见光亮,初阳渐高,将山坡分出阴暗两界。
徐朝槿终于力竭,她反手将太平剑扎在身侧,堪堪支撑住摇晃的身体。
眼皮越来越无力,意识越来越模糊。
在倒下的前一刻,徐朝槿恍惚看到一人飞身过来。
这是走马灯吗?她这么想着,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再无知觉。
——
“朝槿?朝槿!”
有人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徐师妹?”
不知是谁的声音,含糊不清。
“徐朝槿?”
杂乱的、嘈杂的声音混在耳边,让徐朝槿好不安生。
她在睡梦中无意识蹙紧眉。
一双干燥柔和的大手捂住她的耳朵,那些声音便渐渐远去,与她分隔开来。
徐朝槿不知睡了多久。
睡到浑身发麻,骨骼硌得她酸痛,她才缓缓转醒。
徐朝槿睁开眼,入目是绿织轻容纱帐顶,薄如蝉翼,再往下,帐角垂着银球香囊,安神香的味道隐隐飘散。
她半支着身体起身。
屋门恰巧在这时被推开,端着托盘的人见她醒来,脚步微顿。
“师兄。”徐朝槿开口叫道。
谢温眠淡淡地“嗯”一声,从托盘中取过瓷碗递到她身前,转身就要离开。
徐朝槿不明所以,又唤道:“师兄?”
谢温眠转过头来看她,那双漆黑的眸子看不见半点波澜。
她一时有些慌了神。
难道是自己破魔障的事情没做好,师兄生气了?
“师兄。”她口中慌张念着,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汲着鞋子就要去拽他的衣角。
谢温眠见她踉跄,张开怀抱将她接个满怀。
徐朝槿握住他双臂,眼神恳切:“师兄,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谢温眠心中骤然一紧,胸口处如堵了棉花般,柔软却又滞涩。
“不,你做得特别好,魔障被你一剑劈开,如今不止仙门,连人界都传得沸沸扬扬。”
可你为何不想你自己?不想你自己好不好?
谢温眠凝视着她,嘴角扯出无奈的苦笑。
徐朝槿不解:“那师兄为何不开心?”
“徐朝槿。”
谢温眠很少直接叫她的大名。
徐朝槿神色一凛。
“以后不可以这么冒险了,如此使出灵力,你可知你会…死?”
谢温眠将最后一个字咽下去,连同舌尖的苦涩一起。
“我有分寸的,师兄。”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脸上尽是心虚。
徐朝槿小心翼翼地打量谢温眠,发现他神色依旧冰冷,便使出浑身解数抱住他的手臂摇晃:
“师兄,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说着,她还在原地转了一圈。
谢温眠不为所动。
“师兄,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吧,我还没来过这里呢。”
徐朝槿假装谢温眠已经原谅自己,推搡着他往屋外走去。
谢温眠还是未置一词,但脚下却不由自主卸了力道,任由徐朝槿将他推走。
京都繁华依旧,傍晚时街灯尽数亮起,映得这人间好似星河流转。
徐朝槿跟在谢温眠身侧,不时歪头打量他的神色。
“师兄,你看这个好看吗?”
她指着路旁的首饰摊。
玛瑙、翡翠、黄金、珍珠…它们被精雕成各种样式,流光溢彩,满目琳琅。
徐朝槿拣了支素净的银簪,插在发间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却是怎么看都不满意。
镜中模糊映出对面摊位上摆放的商品,徐朝槿来了兴趣,放下发簪朝对面走去。
谢温眠继续跟上她。
“这个小人!”徐朝槿从一堆粗制滥造的木工中挑出一个人形木雕。
她举在脸旁轻晃,展颜一笑:“像不像我?”
谢温眠只扫了一眼,说:“不像。”
“哪里不像了?”徐朝槿呲呲牙,嘟囔道:“威风凛凛的,跟我一模一样。”
难有她半分风采。
谢温眠盯着徐朝槿的笑靥失了神,脑中不由自主开始描摹她的神情刻在玉石上会是怎样的情景。
“师兄,你会做木工吗?”
徐朝槿放下木雕,与他一同朝前走去。
“会。”
“真的吗?”她眼里闪烁着期待。
“真的。”
“那你给我做一个呗。”徐朝槿忽地凑近他,鸦羽般的睫毛颤动,杏眸含情。
谢温眠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将他震得浑身发麻。
他蜷在袖中的手指一再紧握,在掌心留下发白印记。
“以后再说吧。”他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一步。
徐朝槿本来也没指望他一口就答应,她伸手轻扯谢温眠的衣袖:“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两人的身影淹没在人声鼎沸的街市中。
那时的谢温眠还不知道,他未曾做出的回答会在不久后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都化为利刃刺向胸口,抽筋剥骨,刻骨铭心。
而温存不过是撒入鸩酒里的蜜,叫他心甘情愿吞下,以奢望可以在夜半梦回时,见到心上人模糊的容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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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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