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突然下起来的。
瓷抬头望着迅速阴沉下来的天空,雨滴已经带着淡淡的铁锈色。他伸手接住一滴,指腹搓开时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不是错觉,这雨确实带着血色。
"血雨......"瓷喃喃自语,"民间传说这是阴间大门洞开的征兆。"
温小辉站在祠堂屋檐下,正试图用一块丝巾包住刚找到的族谱。听到瓷的话,他手指微微一颤,丝巾边缘沾上了红色的雨渍。
"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雨?"戴眼镜的男生——他自我介绍叫小林——不安地问,"那些纸人虽然不见了,但总觉得有什么在暗处看着我们......"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缥缈的锣鼓声。那调子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像是欢庆与哀乐的混合体。
"是戏班的调子。"美利坚突然说,他转向瓷,金发被血雨打湿成一绺绺暗红色,"记得吗?我们在云南听过类似的。"
瓷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他当然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旅行,美利坚说要拍一组少数民族戏剧主题的照片。那些照片后来成了简随英策划的展览核心,而展览开幕那天,瓷撞见他们在后台接吻。
"不记得了。"瓷冷淡地回答。
温小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故意大声打了个喷嚏:"哎哟这雨越下越大,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站到天黑吧?那个戏台声音听着挺近的,要不......"
"不行。"瓷断然拒绝,"中元节前后的阴戏是给鬼看的,活人靠近会冲撞......"
手机同时震动起来。所有人掏出手机,屏幕上浮现出新的指令:
【第三夜:阴戏台。任务:观看完整场演出并找出"不和谐的角色"。拒绝观看者将直接淘汰。】
"淘汰"两个字是血红色的,还在不断滴落,像是刚刚写上去的。
"看来没得选。"简随英冷笑一声,率先朝锣鼓声方向走去。美利坚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温小辉凑近瓷,压低声音:"那个洛羿......镜子里的人,是我外甥。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瓷惊讶地转头看他。温小辉的表情异常复杂,混合着恐惧、愤怒和某种瓷读不懂的情绪。
"他知道这个游戏?"
"我不知道。"温小辉咬着下唇,"但他......不太正常。我姐姐——他妈妈去世后,他变得很......偏执。"
血雨越下越大,将青石板路染成暗红色。两人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其他人。戏台出现在一片空地上,是那种老式的露天戏台,朱漆剥落的柱子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台上空空如也,但锣鼓声却越来越响亮。
观众席放着七把椅子,排成半圆形正对戏台。每把椅子背后都贴着一张黄符,上面用朱砂写着复杂的符文。
"座位上有名字。"小林指着最近的一把椅子。
确实,每把椅背上都用毛笔写着玩家的名字。瓷的位置在最左侧,旁边是温小辉,而美利坚和简随英坐在最右侧。
"这不对劲......"瓷皱眉研究那些符咒,"这些是镇魂符,但笔画有问题,像是......"
"像是反着写的。"温小辉接话,"我做古装造型时见过类似的道具。"
瓷惊讶于他的观察力:"没错,反写符咒通常是用来招魂而不是镇魂的。"
他们刚坐定,戏台上的灯笼突然全部亮起,映出一片惨白的光。锣鼓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幽咽的胡琴声。幕布缓缓拉开,台上出现三个穿着戏服的人形——如果那还能称为"人"的话。
"那是......傀儡?"小林颤抖着问。
台上的"演员"确实像被丝线吊着的木偶,但它们的面部却异常生动,眼珠骨碌碌转动着扫视观众。居中者穿着大红官袍,左侧是个白衣书生,右侧则是个花旦打扮的女子,水袖长得离谱,垂到地上像两条白蛇。
"开始了。"温小辉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
官袍傀儡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井底传来:"今日上演,《负心郎》——"
白衣书生的头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脑勺上赫然是另一张脸——美利坚的脸。瓷倒吸一口冷气,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戏台上的故事简单而老套:书生进京赶考,许诺归来娶青梅竹马的恋人。高中状元后却贪图权贵,娶了宰相之女。恋人含恨自尽,化作厉鬼前来索命。
但细节令人毛骨悚然——书生抛弃恋人时说的话,几乎与美利坚分手时对瓷说的一字不差;而恋人上吊用的那条白绫,与瓷曾经写过的一个短篇中描述的完全相同。
瓷感到一阵眩晕。台上书生的脸在美利坚和他自己之间不断变换,仿佛在刻意展示某种羞辱。他死死抓住椅子扶手,指节发白,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台词。
"瓷老师......"温小辉担忧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传来。
戏正演到厉鬼复仇的**。花旦傀儡的水袖突然暴涨,向观众席延伸而来。瓷恍惚间看到那袖子前端变成了手的形状——是他自己的手,握着钢笔的手,指甲缝里渗着墨水......
"瓷!"
一声大喝将他拉回现实。温小辉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手里举着那瓶香水,正对着延伸过来的水袖猛喷。袖子碰到香雾的瞬间发出"嗤"的声响,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大家别动!"温小辉转身对其他人喊道,声音刻意拔高到夸张的程度,"哎呀这特效做得太逼真了吧!导演呢?这得加钱啊!"
他边说边快速在每人周围喷了一圈香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瓷注意到美利坚和简随英的位置空了——他们不知何时调换了座位,现在坐在原本属于另外两个玩家的位置上。而那两位玩家正瘫在椅子上,眼睛大睁着却毫无神采,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他们在利用座位杀人。"瓷突然明白了,"反写符咒......坐错位置的人会成为替死鬼。"
台上的戏接近尾声。花旦傀儡的头突然掉下来,滚到台边,嘴巴一张一合:"找出......不和谐的......角色......"
"是那个!"温小辉突然指着官袍傀儡的腰间,"他的玉佩!其他服饰都是明代风格,但那块玉佩是清代的!"
话音刚落,官袍傀儡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所有灯笼同时熄灭,等光线再亮起时,戏台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是换了座位的那两个玩家,胸口各插着一截断裂的水袖。
【第三夜任务完成。存活玩家:5/7。第四夜预告:红白事。】
"你们看到了吗?"小林颤抖着指向戏台后方,"那里有扇门......"
确实,戏台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小木门,微微开启着,透出一线光亮。瓷和温小辉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向那扇门走去。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狭窄楼梯,尽头是个简陋的地下室。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戏曲面具,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一张桌子,上面摊开着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瓷小心地翻开发黄的纸页。字迹已经褪色,但仍可辨认:
"乙亥年七月十五,通灵仪式最后一夜。雅雅坚持要加入,说这样能见到死去的母亲。但仪式出了差错,镜子里的东西出来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逃出来,因为我姓洛......"
后面的几页被撕掉了。最后一页上用血写着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它们还在镜子里等着。需要七个灵魂:一个执笔人记录真相,一个守门人维持通道,五个祭品提供力量。下一次血月之时,仪式将再次开启......"
"洛雅雅......"温小辉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脸色煞白,"这不可能是我认识的那个雅雅姐。她五年前才去世,而这日记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
瓷正要回答,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小林的尖叫声。两人冲上楼梯,发现戏台已经恢复原状,而小林瘫坐在地上,指着戏台中央。
那里躺着美利坚和简随英,昏迷不醒。他们身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东西——是纸钱,正在慢慢融进他们的皮肤里。
"救......救我......"简随英微弱地呻吟着,向瓷伸出手。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
温小辉下意识要上前,被瓷一把拉住:"别碰他们!这是阴间的买命钱,碰到就会一起被带走。"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死?"温小辉不可置信地问。
瓷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他总随身带着的万宝龙,笔帽上有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他将笔扔到简随英身边。
"抓住笔。"瓷冷声说,"只碰笔,别碰纸钱。"
简随英颤抖的手指勉强勾住了笔杆。就在这一瞬间,他身上的纸钱停止了侵蚀。美利坚也挣扎着摸到了笔的另一端。
瓷转向温小辉:"你有什么金属物品?最好是银质的。"
温小辉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细链子:"钛钢的,行吗?"
"可以。"瓷将链子抛给小林,"缠在手上再去拉他们。"
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救援,两人终于脱离了纸钱的覆盖。但简随英的左手和美利坚的右腿已经变得半透明,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实体。
"为什么救我们?"简随英虚弱地问,眼神复杂地看着瓷。
瓷没有回答。他弯腰捡起钢笔,在衬衫上擦了擦才收回口袋。温小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瓷嘴上强硬,但还是心软了。
回客栈的路上,温小辉故意放慢脚步与瓷落在后面。血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铁锈味。
"那个戏......"温小辉犹豫着开口,"是关于你和美利坚的?"
瓷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差不多。"
"我姐姐——洛雅雅,其实是我爸爸的战友的女儿,她爸爸死后我爸爸收养了她。"温小辉突然说,像是下定了决心,"我爸去世时她已经上大学了,我们相处时间不多,但她很照顾我。后来她未婚生子,那个孩子就是洛羿。"
瓷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雅雅姐去世后把洛羿托付给我,那时他才十五岁。他很聪明,太聪明了......"温小辉的声音越来越低,"开始一切都好,直到他发现我交男朋友。他......做了一些事。我不得不把他送走。"
"什么事?"瓷忍不住问。
温小辉摇摇头,眼神黯淡:"我不想说。总之,那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客栈近在眼前。瓷突然停下脚步:"温小辉,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啊?"
"那个日记里提到的'执笔人'和'守门人'......"瓷若有所思,"还有戏台上的情节太巧合了。我觉得这个游戏不是随机选人的。"
温小辉眨眨眼:"你是说,我们被选中是有原因的?"
"嗯。"瓷点头,"而且我怀疑你那个外甥......"
他的话没能说完。客栈二楼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一个红色的东西飘落下来——是个做工精致的绣球,正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绣球自动展开,露出里面一张字条:
【明夜子时,红轿临门。新娘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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