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扬踏进季轻舟的办公室,甩给他一份报表,得意地说道:“轻舟,你应该看到了,公司油纸伞的销售额是上升了,比去年的营业额翻了一番。”
季轻舟冷冷地说:“油纸伞的初衷不是提升营业额。”
季扬在季轻舟对面坐下:“不管初衷是什么,营业额增长是事实,所以明天的董事会我大概压你一头了。”
“我告诉你事实是什么!”同样季轻舟也丢给季扬一份资料。
厚厚的一沓都是客户的投诉以及收集到的客户反馈,季扬在将油纸伞加入流水线的同时,也压缩了产品成本。
由于产品质量参差不齐,大量低价伞在使用过程中出现了诸如骨架易断、伞面漏水、彩绘褪色等问题,比起营业额翻番,客户的投诉和退货才是呈几何增长。
媒体上也出现对“遮云”的负面评价,新合作的美凯还对遮云表示担忧。
依靠着遮云的老字号,才没有让品牌形象一落千丈。
季轻舟指着翻番的数据道:“这些销售业绩你也能看出来是虚假繁荣吧。”
之前奶奶一直默认让季扬放手去看,不查不知道,一查这些天都是在给季扬收拾烂摊子。
季扬嗤道:“我的虚假繁荣,总比你去找些伞都拿不起来的七老八十的人来当老师得好。轻舟归根结底还是商人,商人还是在商言商的好。”
季轻舟联系了很多制伞的老匠人,邀请他们加入公司,传授技艺,确保每一把油纸伞都遵循着最纯正的传统工艺制作,从选竹、制骨、裱糊到绘画、上油,每一道工序都十分严格。
季扬不跟季轻舟废话:“我来就是来跟你预警下明天的董事会,你不要输得太难看。”
他暗中收购遮云的股份季轻舟是知道的。季轻舟平静的陈述道:“哥,奶奶会把她的股份全部转给我。”
季扬凝滞片刻,丝毫没想到奶奶会横插进来。
他语气里带了愤怒:“奶奶不是说,她不插手吗?”
“前提是你不做损害公司利益的事。”
季扬依然不太相信,他不相信奶奶也是这么想的。
季轻舟最后说道:“哥,其实你不用非要执着于油纸伞,在油纸伞上搞名堂。”
遮云其他产业也不差。
季扬脸色铁青,摔门而出。
安已窝在阳台里看书,浴室的水声传来,她视线落到季轻舟的位置。
他们很久没有一起在这里坐下过了。
季轻舟也很久没有看文献了。
从分水岭镇回来,就少有空闲时间。
他以前看文献,能废寝忘食地坐在这里看一天。
季轻舟手机的电话进来打断安已的发呆。
电话一次断了又打进来。
来电显示是季轻舟的导师,安已怕是急事,拿着手机去敲浴室的门。
季轻舟好像知道是什么事情,他关掉花洒,顿了两秒才跟安已说,放在那里,不用管。
她觉得季轻舟肯定有事,她不问的话季轻舟一般不说。
安已盯着手机发呆,那屏幕又亮了下,进来一条短信,是季闻发来的。
“退学的事你再考虑下,嫂子应该也不想你为了她放弃。”
安已呼吸一滞。
她只知道季轻舟最近在忙公司的事,不知道他竟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季轻舟从浴室里出来,安已直愣愣问道:“你要退学?”
季轻舟愣了下,倒是没隐瞒,点头。
安已道:“为什么?”
季轻舟走过来道:“遮云需要我。”
安已将手机递给季轻舟:“还有呢。”
他低头摆弄着手机,把手机从正面翻到反面,又从反面翻到正面,几次后才抬头对上安已的眼:“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我希望留在国内陪她。”
安已此刻很冷静,她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不是有一个人很爱她,因为她愿意退学,而是一个人竟然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前程。
准确的说,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
她知道季轻舟为了科研有多努力,他是老师最好的学生,他提前完成了毕业论文,可这些也需要日复一日的努力,即使聪明如她,也需要经历推翻重来。
她曾在早上醒收到过他在实验室凌晨两点发的消息,她也曾遇到她和他吃饭时,他因为太累,趴在桌子上睡了两小时匆匆吃了饭去进入实验室。
两人对站,一时寂静极了。
“季轻舟,你应该知道我担不起任何人因为我放弃什么东西。”
他当然知道,所以没有告诉过她,即使被质问也先拿遮云当挡箭牌。
发梢上的水淌下来,安已拿着季轻舟手里的毛巾帮他擦拭。
“但是,我希望你永远可以做你喜欢的事。”
季轻舟眼睛颤了颤。
安已踮起脚尖,手臂穿过季轻舟的脖颈抱着他:“即使是我,也不能阻止你。”
他低头靠在安已肩上。
还有十分钟就将举行股东大会。
那时季扬预设的商业蓝图将彻底宣告失败。
秘书着急的进来向季轻舟做最后的通知。
她走得太快,转身的一瞬带上了桌面上的花盆。
“啪——”花瓶落在地面的响声。
季轻舟没多说,只是示意秘书收拾下。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着,他接通季扬的电话。
“轻舟,要不董事会改天吧。”季扬道。
季轻舟看了下电脑屏幕下的时间,还有八分钟。
“董事会不能儿戏,”他平静地问道,“怎么,你参加不了了吗?”
那边笑了下,“不,我是怕你参加不了。”
季轻舟的眼睛变得凝重,他等着季扬的下文。
“要不,你打一打你女朋友的电话?”
季轻舟呼吸一顿,立刻把秘书的手机拿过来拨打安已的电话。
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季轻舟的手握成拳头:“你把安已怎么样了?”
“不要担心,”季扬悠哉悠哉的劝着季轻舟:“她安不安全就看你了!”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季扬的语气轻快极了,“只要你签了放弃奶奶股份转让的意愿书,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拉开你左边的抽屉——”
季轻舟立马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协议书。
他道:“哥,你还记得我从前说过自己没有从商的志向吗?”
“记得,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双方沉默了了几秒,先是季轻舟开口:“季扬,奶奶只是想让你在现在路上迷途知返,她并不是对你失望,”季轻舟低吼道,“你知道你每做出一点成绩,奶奶有多高兴吗?”
“去年你有一个大项目办砸了,惹得合作商不高兴,后来这事也不了了之,你知道是谁去见了合作商吗?”
季轻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着车钥匙往楼下走:“哥,你现在放了安已,我保证不追究。”
季扬那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在废旧的火车站”。
季轻舟疯了一般跑到楼下,钻进车里,右脚失力般的踩在油门上,又滑了下去。
汽车风驰电掣,像一只猎豹一样在车流里穿梭。
季轻舟一手拿着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屏幕上安已的电话突然进来了。
季轻舟慌忙接通,带着几分颤音语速极快的问:“你在哪里?”
“啊,我在公司前两条街那里,”安已从季轻舟的反应里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出什么事了吗,我在买咖啡,想帮你带一杯,但刚付款的时候一直没找到手机……”
安已走出街角的咖啡厅,只见眼前一辆货车抢着最后一秒过绿灯和一辆灰色的保时捷凶猛地撞在一起。
“嘭”一声巨响,保时捷被撞侧翻,车头被挤压变形。
安已定睛一看,咖啡毫无预兆的摔在地上。
她晃了晃身体,立即向那辆变形的汽车跑过去。季轻舟双眼紧闭,右边半个身子被卡住操作台和座椅之间。
她拍打着挡风玻璃,短暂失去意识的季轻舟醒过来。
安已从路边捡了个石块,大力的砸在玻璃上。
看到安已的第一反应先是笑了下,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汽油的味道,意识到危险后,想让安已赶快离开。
可是他被卡住了,动不了,就连发出声音让安已走远一点儿都做不到。
最后一次撞击车窗玻璃,在路人的帮助下,挡风玻璃碎了。
安已从前面钻进来,拉季轻舟:“把手给我!”
他拉住安已的手,使了使力气,艰难的动了一下。
安已发现卡住他的地方,用力地掰开,越急越挡不住泪水。
季轻舟微笑着张嘴,无声地说:“别哭。”
“我没哭,你会没事的,一起用力——”
季轻舟终于抽出来一支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叠起来的黄色的纸,还用透明包装纸裹了起来。
“看,你会没事的,不要害怕。”
安已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是什么东西。
他又去那个寺庙求了一张符。
安已原本不怕的,只是从这一刻起,她开始畏惧死亡。
她害怕明天的季轻舟醒来,她不在他的身边,她怕他的每一个明天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她怕她再也见不到那么爱她的人。
这时,季轻舟用力的推了一把安已,将她推出了车外:“不要管我,你快走!大家都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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