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鸣雎又拿了许多题给祁载阳，刻意刁难他。
他倒不像初见那般是个脾气冷淡的装货，而变成了一个有点耐心的装货。
至少，每次给他难题，他都能解答，而且答得很好，也不会随意嘲笑别人。最多说一句题目简单。
这点比起那些喜欢自吹自擂的家伙要好多了。
可鸣雎越是考他，越觉得心惊。
她根本难不住祁载阳，那想要超越对方，就明显困难了许多。
祁载阳就像是学院派，基础极其扎实，是庞大的知识体系夯实出的扎实。从能力看，他确实担得起第一的实力。
鸣雎更像是旁门左道出来的，往往剑走偏锋，总能搞出让人惊艳的解法，可偏偏缺了他那种庞大扎实的基础。
她从小稳固在第一的位置上，很难接受自己会失败，比寻常人更害怕自己失败。
她只能宽慰自己，多考考对方，从对方身上学点什么，再将他踩在脚下。
又是一轮难题较量，祁载阳解答完后，撑着脸叹了口气。
鸣雎探头问道：“怎么了？你这么厉害，谁能跟你比？”
祁载阳轻笑一声。
“笑什么啊，你别总笑得这样意味深长好不好？”鸣雎吐槽道。
祁载阳愣了一下，眼中略带疑惑。他问：“那应该？”
“当然是说，非常感谢！但栗神第一！”鸣雎扬头道。
祁载阳又笑起来。他一笑，那双桃花眼就弯成了月牙，完全不复最初那股清冷气。
“哎呀，你怎么又笑！”鸣雎翻出一沓手写的表格，“对了，我给你看。”
“嗯？”祁载阳微微一瞥。
鸣雎指点表格上的文字，兴奋说道：“我拉了个表，你看这是我总结的题型对应，我发现了，这些题有个共性……”
她总结了很多，很全面。祁载阳静静听着，头慢慢低下来，认真看着她的表。
鸣雎指在一道红笔记录上，说道：“你看，你经常会在这里，用这个办法。”
祁载阳表情绷紧：“嗯？我是觉得这样比较工整，但确实拖沓了……”
“对啊！就是很工整啊，所以我学到了，我下次也这样。”鸣雎抬头，冲他笑。
祁载阳显然松了口气：“你是这个意思啊……”
鸣雎连连点头：“我觉得啊，这种工整解法，在遇到时间不够，解不出来的情况下就很好。你看我这个解法，我发现了一个技巧。”
祁载阳垂眸：“嗯，你说得对。”
“你想学吗？”鸣雎探头过来，直直望进祁载阳垂下的目光里。
祁载阳眼睫颤了一下，重新望向她，语气带着不可思议。他反问：“我？”
鸣雎没管他这种反复变化的语气，自顾说道：“啊，我这个解法可有意思了，就是把这两个信息勾起来。”
祁载阳笑着问：“然后呢？”
“你想学吗？我教你啊。”鸣雎挑眉，笑得分外俏皮，带着挑衅和鱼儿上钩的乐趣，她语调都上扬，尾音更是卷成了钩。
祁载阳轻笑着，似乎很放松。他轻轻点头：“嗯，想学。”
“哈！那你说栗神第一！”鸣雎得意起来。
祁载阳笑意僵住，他抿了抿唇。他望向她，又望向桌上的表格，显然有些不情愿。
鸣雎被他逗笑了。
怎么有人这么好玩啊？
逗一下就当真，再逗一下还当真。
这人不是装货嘛，怎么一直上钩，一直被她耍着玩？
鸣雎笑个不停，双眼都弯成了细细月牙。
她晃着脑袋说：“哈哈，逗你呢。教你教你，你教了我，我也教你。本来我分享技巧是要收费的，但是你教了我很多，所以不收费。”
窗外阳光陡然穿破云层，射出一条细细金光。金光刚好破窗照在祁载阳侧脸，照透了他的耳朵，照出耳廓里那些纤细的血管。
他耳朵有些红，玻璃一样。
他低下头说：“还是收费吧。”
鸣雎看着那半透明的红色耳朵，很想扯一扯。
看起来好脆弱，或许一扯就断呢。
她伸出手，手指停在半空，浮尘在指尖飞舞。
手指落回纸上，鸣雎轻声笑道：“不用，我开玩笑呢，你怎么这么容易信我呀。我跟你讲……”
她同祁载阳分享了很多新想法，是在他的基础上整理出来的新内容。听得他最终感叹了一句：“你真厉害。”
鸣雎：“那是，要叫我栗神！”
“栗神……”他也轻笑了声，“第一。”
鸣雎反而一愣。
同学间虽然往往以某神来赞扬身边的学神，但往往喊的都是男生，从来没人叫过她栗神。
她只是这么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真的会叫。
这一声轻飘飘的，像是有羽毛擦过心头，鸣雎感觉自己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幸好人类不长尾巴，不然她的尾巴一定是高高竖起，走到哪里，都不落下。
放学铃声响起，到了吃饭时间。
同学们欢呼着，满教室吵吵嚷嚷，一群人奔向门外。
鸣雎站起身，顺口问道：“对了，你放学去图书馆吗？”
祁载阳：“会去的，怎么了？”
鸣雎冲他眨了眨眼：“要不要跟我比比谁做题快？巩固一下今天的知识。”
他是抢她第一的敌人，也是竞选的敌人，她没忘记。
台前是敌人，台后也可以合作。
这没有冲突。
祁载阳却摇摇头，说道：“不去了，我晚上还有事。”
鸣雎：“什么事啊？”
祁载阳顿了一下，盯着她认真问道：“我的笔记本你看了多少？”
鸣雎：“我没看啊，我看那东西干什么？”
他摇摇头：“没事了。”
“你怀疑我？你！你看看你！你丢了笔记本，我给你捡回来，你还怀疑我？”鸣雎反而生气了。
“……抱歉。”祁载阳顿了下，同她说抱歉。
“我不接受！”
“那你要怎么样？报酬？”祁载阳拿起一支笔。
笔杆在他指尖转圈，笔尾一下下磕上桌面，发出颇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这声响规律异常，不急不慢，非常稳定。
太稳定了，反而像是一种自我安抚的节奏声。倒听得别人焦躁起来。
鸣雎上下扫视他一眼，忽而笑道：“除非，你跟我比比！”
笔尾敲击声顿了，停了。
祁载阳安静坐在那里，眉头轻轻皱起：“不是一回事。”
鸣雎扬头道：“这就是！”
“为什么？”
“因为……笔记本是在成绩公示栏前掉的，这就说明，我跟你一定有一场比赛！”鸣雎胡扯道。
祁载阳垂眸，似乎在思考。他缓缓说道：“下次吧。”
鸣雎乐了：“好啊好啊，你真有意思，我说什么你应什么。”
“倒也没有……”他耳朵又红了一些。
鸣雎看着他，心情异常得好。
好好好，年级第一有什么用？还不是顺着她逻辑跑！
太好玩了，这人真的太好玩了。
她开始怀疑那本笔记本里一定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才会让一个这么腼腆的男生……冷脸装酷。
一定是的！
那里面是日记啊！
她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是他的日记，就多看几眼，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鸣雎忍不住大笑，对祁载阳说道：“你脾气这么好的嘛？我还以为你脾气可坏了呢。”
祁载阳眨了眨眼睛，表情很冷淡，唯有一双眼瞳直颤。
他用一种冷静的语气，凉飕飕地说：“我脾气一点都不好，我脾气很坏，我很凶的，很多人都怕我。”
“好好好，很多人都怕你，你脾气很坏。”鸣雎笑着摇头，顺手将叠好的手帕给他。
“这是什么？”他没接。
“你的手帕啊，洗干净了，还你。”鸣雎扬了扬手帕，示意他快点接过去。
祁载阳面露疑惑道：“我的？”
“不然哩，你怎么这么惊讶？你不会不记得吧？”鸣雎疑惑道。
“当然记得！”祁载阳眯起眼，总算流露出一点凶光，“这是我不要的东西，你扔了就行。”
“你自己扔呗，干嘛使唤我？”鸣雎将手帕砸他怀里。
她没再管祁载阳的反应，径直踩着吃饭的铃声，跑去找皎皎。
她嘴里还叫着：“啊，吃饭了，吃饭了！回头再说！”
阳光穿破层云，教室里洒满正午明澈的光。同学们拥挤着往外跑，有人跳上楼道的扶手，滑落到底，第一个冲出了教学楼。
中午食堂新开了烤鱼窗口，皎皎说是改良口味，非常香浓。
鸣雎舔了舔唇，唇齿生津。她几乎魂灵都飘到食堂了，蹦跳着下楼。
祁载阳从身旁经过。
鸣雎不免叫住他，多问了一句：“今天吃烤鱼呢，黑鱼、草鱼、桂鱼、清江鱼，你选哪种呀？”
祁载阳回头看了她一眼，忽地笑起来：“都不喜欢。”
“嗯？你不喜欢吃鱼吗？”鸣雎问。
“还行，我不挑食。”祁载阳走到楼下，转向一条无人行走的小路，离开了。
“那不是去食堂的路啊。”鸣雎指了指他，回头同皎皎摇摇头，“他好奇怪哦。”
皎皎：“正常，他从来不在学校吃，也不喝学校的水。”
“啊？那怎么吃饭，回家吗？跑来跑去好累哦。”
“他家阿姨会送的吧，听说是洁癖。不吃不喝不用任何外面的东西……”
“好挑剔。”鸣雎摇摇头。
确实很挑剔，鸣雎接下来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被拒绝大赏。
问祁载阳喝不喝水，他不喝。
吃不吃零食，他不吃。
借他文具，他直接送。
约去难题角刷题，更是拒绝拒绝拒绝。
除了愿意无条件给她讲题外，他连先前的笔记本都换了新的。
饶是鸣雎这种超级活泼的性格，也有点受不了他这挑剔龟毛的样子。
但他的笔用起来，出水顺滑、速干，不明价格，真是好用啊。
鸣雎挥着他的笔，默默腹诽：小龟毛，等我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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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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