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珏直起身子,眸光发亮:“仙姬此话当真?”
玄琉端详着他怀中曦泽神色,道:“不知你这清神丹是何处得来,但依我愚见,君上此状,绝非是走火入魔!”
宫珏眉头突突直跳:“你的意思是……”
玄琉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能确定,但若大人相信小仙,还请让小仙一试。”
宫珏思索须臾,叹了口气:“请恕我无法做主,此事还需等君上醒来由他定夺!”
玄琉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大人,往常君上发作时,都会像今日这样般失去神智吗?”
见宫珏面带犹豫之色,沉吟不语。玄琉笑了一笑,又道:“大人有所顾忌,玄琉完全能够理解,那便等君上醒来……”
她话音未落,一旁曦泽忽而剧烈的咳嗽起来,接着整个身子痛苦蜷缩,口内猛地涌出一大团黑血!接着,那血便如决堤之水,瞬间喷涌不止!
淋淋漓漓溅于白雪之上,显得颇为森然骇人!
“君上!君上!”曦泽整个身子滑落而下,宫珏惊声道:“怎么会这样!往日吃了清神丹好歹能暂时压制住!今日怎会如此!”
“果然是中毒!”玄琉连忙当前,扶住曦泽肩膀,“快!扶到屋里去!”
宫珏亦不再言语,迅速便将曦泽扶至梅林掩映深处的一处房间之内,玄琉紧跟其后,从袖中拿出一狭长布袋,打开袋结,于半空一甩,如葱指尖飞速划过根根摆放整齐的纤细银针,只在末端稍一停驻,便携起飞针迅速刺入曦泽额头肩膀诸个穴位。
宫珏忧心地看着床榻之上的曦泽,道:“可有大碍?”
玄琉一面迅速施针,一面回答道:“大人放心,你家君上死不了的,想必是方才避寒丹激得他吐出了数口淤血,一时引得毒气早发了而已。”
“竟然真的是中毒!君上素日饮居我都倍加小心,怎会中毒呢?”
“想下毒有的是方法,纵然你再谨慎,只怕也是防不胜防!且这是寒毒,曦泽神君修习水系法术本就属阴,若还只当是运功反噬就此耽搁下去,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那这毒可能解?”
玄琉凝眉道:“若能找来白屿仙师或我师父蒙端道君他们其中任一个,那便可有九成把握!”
宫珏却摇头道:“不可!”
“?”
宫珏眼瞳微移,道:“眼下暮枭一直居于天界虎视眈眈!此事绝不可与外界透漏半分!”
玄琉拿针的手微微一抖,回过头一脸忐忑看着宫珏,非常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道:“那……你家君上不会明日醒来便命你杀我灭口吧?”
宫珏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此种时刻,仙姬就勿要玩笑了。”
玄琉耸了耸肩,讨了个没趣,只得重新转回头去。一会儿往曦泽嘴里塞了几颗药丸,一会儿将那稠密的银针挪换位置,直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时辰之后,玄琉才慢慢收回银针,深深吐了口气道:“好了……”
宫珏忙凑至前端,道:“毒已解了?”
玄琉道:“怎么可能?他近来常以内力压制这毒,反而促使其深入体内!眼下只是逼出了一半淤毒,运气施法应无大碍,至于体内的另一半残毒,还需缓慢清除以免损耗过度。”
她想了想,又宽慰道:“不过好在他中毒时日不久,只要现下好生医治,多半能控制得住!”
宫珏这才松了一口气。
夜色越来越深,室内烛泪蜿蜒流淌,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声响。那床榻前的那女子眉头仍未舒展,仔细照顾着塌上的人。
曦泽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自他修行以来,一向心静气和,素来极少做梦。可今日,却结结实实地做了个噩梦,梦里他似是误入了某个妖精山洞,一水儿的狂蜂浪蝶扑面而来,将他拉扯着披上红盖头,嘻嘻哈哈叫嚷着要将他送给自家大王去做小妾,曦泽怒不可遏,可那些妖精却是全然都不怕他的模样,梦中他就被一群女妖怪推挤着送入了洞房,不久那传说的女大王便挑开他的盖头,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和玄琉一模一样的脸。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她却是媚眼如丝,勾起他的下巴一脸警告地威胁他做了她的压寨夫人可要乖乖听话,若胆敢生了二心,她就立刻找来七八个小妾骑到他的头上再狠狠休了他!
梦中一片明艳的鲜红之色,仿若一个迷幻又绮丽的诡异陷阱,而就在她狞笑着将他一把扑倒在红绸翻飞的合欢塌上时,曦泽终于猛地一惊,瞬间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镂花繁杂的乌木床顶,窗外天色已蒙蒙亮,空气里隐有淡淡松木熏香混着药味传来,令人心神不禁和缓沉静。
他自然认得,这是在梅园的寝殿,只是方才那荒唐的梦境太过真实,令他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徒然生起一股烦郁之气。他墨眉紧拧,不知自己怎会梦到玄琉?且还是如此荒诞无稽的梦境,令他心有不齿又徒生愤懑。
思绪虽尚在混乱,但感官却格外灵敏,微一凝神,瞬间便感觉到屋内还有其他人。曦泽稍一侧目,便发现床榻边缘,有一个圆圆的脑袋正趴在自己的掌间,口水横流,睡的格外欢畅。
那女子纤长羽睫给眼下投出一片浓浓阴影,看着她的脸,方才梦境和昨夜种种,瞬间涌入曦泽大脑,他隐约记得先前自己好似是一时气血不畅,瞪着她便昏了过去,可眼下她怎么还在这儿?宫珏呢?怎可留外人在梅园内呆上一夜?他昨日又是吐血又是昏迷,岂不是都给这丫头瞧得一清二楚?
曦泽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再联想到瞻天镜里的丝丝画面,第一反应,便是想如何才能防止她不走漏风声?
杀了她!
曦泽再次垂眸看向那女子。杀了最好!留着她,也迟早是个祸害!他眸光渐深,看着那女子安稳的睡颜,指尖不由微微一动。
可玄琉睡得并不沉,他这一动,她便醒了过来,方揉了揉眼睛,掌心便立刻覆到曦泽额头之上摸了摸,又闭目将指尖搭在他腕间脉搏上探了探,才自言自语嘟囔道:“还好还好,终于没在起热了!”
起热?莫非他这仙人之身,昨夜竟然还会发热?曦泽心中微微错愕,那她在此处一夜,莫非是在照顾自己?她能有这样的好心?
恰巧这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接着便是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宫珏的声音由远及近:“仙姬如此细心照料我家君上,宫珏真是感激不尽!”
玄琉摆摆手,笑道:“大人客气了!身为无极宫弟子,焉能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宫珏瞧了床上的曦泽一眼,压低声音道:“那依仙姬之见,我家君上何时能醒?”
她又起身,翻了翻曦泽的眼皮,道:“估摸着快了。最迟不会超过午时。宫珏大人,别仙姬仙姬的叫啦,听得人怪生分的,您以后就叫我玄琉便可。”
宫珏笑了笑,道:“好的玄琉。对了,我带了些果茶和点心,你累了一夜,先吃点暖暖身子吧。”
一听有吃的,玄琉立刻站起身子,三步作两步地扑到桌前,笑眯眯地说道:“宫珏大人真是体贴入微呀,和你家那冷脸寒面的君上倒是不一样呢!”
宫珏摇了摇头,叹道:“你不了解我家君上,他才是我毕生所见里,最重情谊之人!”
玄琉实在无法将重情重义和曦泽那面瘫般的死人脸联系在一起,但当着宫珏的面又不好反驳,只能拿起松软可口的点心就往嘴里送,嘴巴撑得鼓鼓,岔开话题道:“不瞒您说,我也真是饿死了。”
宫珏满是歉意道:“昨夜君上一直紧拉着你的手不松,累得你蜷缩在塌边一夜,真是委屈你了。”
紧拉着手不放?床上曦泽听到这儿不由得呼吸一滞,只想再次昏睡过去。耳不听为净!
“无妨无妨,行医救治,此类之事早已见多不怪了。”
那边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玄琉亦吃饱喝足,站起身拍了拍肚子道:“既然大人来了,便守在这儿吧,我一夜未归,也需赶紧回参学境才是!大人放心,玄琉自会记住你说的话,此事绝不会透漏出去分毫!”
宫珏朝她微微颔首,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宫珏便将她送出了栖霞宫。
而待宫珏去而复返再回到梅园时,只见自家君上早已披了外衫,坐于廊下,看着千万梅树微微出神。
宫珏脸上一喜,连忙上前,道:“君上醒了?晨起梅林寒气颇重,君上刚醒,怎可坐到这儿来?”
曦泽视线却依旧盯着那梅树,声音却冷寂如冰封湖面般道:“宫珏,你近来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宫珏立刻便跪了下去,道:“属下知错,实是昨日情况危急,且那玄琉仙姬,先前在翡泉属下曾见识过她的医术,是以才敢让她冒然一试。”
曦泽背脊笔直,神情冷淡,一身雪白衣袍于万千红影中,显得格外仙气出尘,清朗绰绰。他微微侧首,朝地上的宫珏道:“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此事暂且不提,起来说话吧。”
宫珏这才站起身来,又连忙从屋内取了雪白大氅披于曦泽肩头。
曦泽拢了拢衣袍,挑眉道:“那丫头的意思,本君是中毒了?”
宫珏道:“君上都听到了?”
“你们声音那么大,本君又如何会不醒?”
“属下惭愧!不错,玄琉十分确定,君上并非走火入魔而是中了寒毒,且她医法了得,昨日也亏得她在,已为君上解了大半的毒。不知君上可觉得现下身子好一些了?”
曦泽“嗯”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承认:“胸口好似是畅快了不少……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但她终究是外人,总放在外间溜达,难保有一日不会说漏了嘴去。”
“属下已告知她利害关系,且玄琉方才也已答应过属下,必会对此事守口如瓶,属下觉得她应当知晓分寸。”
曦泽却是缓缓一笑:“亏你在督仙司呆了这样久,竟然会相信别人一时的承诺?”
宫珏抬眸,斟酌着他话中意思:“那君上的意思是?”
曦泽挑眉,道:“我什么意思?”
宫珏终于反应过来,退后两步,躬身说道:“小仙明白了,小仙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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