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二十年的伴侣终于重逢，漫长的等待刹那间融化在对方的眼眸里，千言万语都不必再宣之于口，仿佛灵魂从未分离。
两人走动时相互轻触的臂膀，偶尔落在对方身上无法移开的目光，都是思念的模样。
风住尘逝世时正值盛年，容貌也停驻在那时。
她目光柔软，笑起来明艳动人：“轻尘刚才正跟我说起你们呢，特赦调查处的楼处长和酉时事务所的钟所长，如今亲眼见到，可真是比言语描述中更显一表人才啊。”
此刻风住尘卸下了族群的责任，不必再为妖域烦扰，也不必再为孩子担忧，只需要自在地做回自己。
动乱、死亡和岁月都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刻痕，时空隔绝的宁静反倒让她周身浸润了冥都特有的温吞平和，稍微盖过了几十年身居高位养出来的狠辣果决与雷厉风行。
楼连霄表情谦逊，目光沉静专注地看着这位“前辈”，想起自己曾在调查处的记录里见过她的名字。
临淮惨案发生后，逸散的妖鬼最终能被及时控制镇压，风住尘功不可没。她正是为此燃尽了生命，留下尚且年幼的继承人风希，和被迫暂代职责的轻尘。
风住尘也是唯一一个被人类术法界铭记的妖族人物。来这一趟，算是亲眼得见历史名人了。
冥都的生活相比阳世略显寡淡无味，风住尘仅剩的爱好就是四处溜达着观赏帅哥美女。反正她早已不是什么妖长族长，不必再担心自己总挂在嘴上的“美色误国”。
如今面对三位各具特色的帅哥，心情十分美妙。
一波商业互吹后，她侧头对轻尘戏谑道：“我就说吧，小九倾长大以后肯定会变成大帅哥。幸好没让族里的姑娘们看见，不然早被套上麻袋绑回去了。”
轻尘也调笑道：“可不是嘛，本来我还等着小九倾和楼处长来参加族里的欢宴，让姑娘们看看什么叫高质量人类。谁知道他掐着点一晕，连带着楼处长也得照看病患，就这样双双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
两位“高质量人类”：……
不知道这高质量是怎么评的，钟九倾想想自己最近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更像个易碎的残次品，反正从身体素质来看还是不太合格吧。
妖域的文化冲击叫他有些害怕，身子默默往楼连霄旁边挪动几分。
楼连霄：？
钟九倾：借楼处宽广的胸襟帮忙挡挡。
楼连霄瞥他一眼：那我往哪躲？
风住尘被他们的表现逗得直乐，忆往昔道：“哎呀，跟年轻人聊聊天真好，连我这老魂都沾染了些许朝气。小九倾这幅样子让我想起从前的轻尘——当时我去找他提亲，他起初还打死不愿意‘屈从强权、践踏爱情，接受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结果一见了我就……”
轻尘轻咳一声，小声请求：“小辈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风住尘笑得更开心：“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想知道可以去问风希，她从小就听了不少呢。”
钟九倾：风希，我好像能理解你的感受了。
四人在街角又闲聊了一会，交换彼此的现状。
初入冥都的人和魂，大多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只有风住尘这个“常住人口”在某个时刻突然若有所觉地抬头望天看了看。
她指着钟九倾手中的文牒，笑说：“天色不早，不能再拉着你们消磨时光了，特意来冥都一趟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对吧？就算有灵丹妙药，生人也不能在冥都久待哦。”
余下三人也一同望天，但没看出她说的什么天色变化。
钟九倾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垂着双目瘪嘴道：“天色不会是赶客的借口吧，怎么走到哪里都在赶我们走呀……”
楼连霄默默看他表演。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走到哪都不受待见，在冥都吃了大亏，只是不知道冥都的阴差和阎罗会怎么想。
风住尘看着钟九倾演得恰到好处的委屈小表情，不怀好意地调侃道：“小九倾，你可千万别在妖域摆出这种表情啊，实在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啊~”
神奇的用词让钟九倾突然表情空白：？？？
难得有人能让他这样，楼连霄体会到了些微旁观看戏的乐趣，轻咳一声，偏头憋笑，嘴角止不住往上翘。
“行了，小辈有自己的情感生活，你就别插手了，”轻尘帮忙转移话题，笑眯眯地把风住尘的脸掰过去对着自己：“我好看，看我。”
钟九倾将矛头转向楼连霄，眉毛向下压着双目，无声逼视。
两人之间微小的身高差距在这时显现出来，从微俯视的视角下看，他的眉眼确实显得很凶。
楼连霄做好了表情管理才转回来，眼神无辜，像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九倾斜他一眼，敛神道：“不玩了，我们确实该回人间界继续查案咯。两位在冥都玩得开心，我们后会有期。”
楼连霄微微颔首道：“祝二位无论在哪里都能长相伴、长相守。”
轻尘欣然收下两份祝福，手指隔空轻点两人：“‘后会有期’还是收回去吧，不管是活人还是魂魄，我可不想再在冥都看见你们两个。不过找到钟灵之后，记得叫她来玩啊！”
这人也是有趣，非要拐弯抹角地说祝福的话。
钟九倾笑着点头：“知道了。”
说罢他就退后两步让出空间，两指捏着通关文牒竖在面前，在心中默念想去的地方。
文牒缓缓脱手而出，向上飘浮，同时从末端燃起一团白色火焰，生出的淡烟恰好将两人环绕起来。
对冥都的魂魄而言，这也算是难得的新奇景观。
风住尘看着两人的身形逐渐分散融进烟雾，敛起笑容严肃道：“若是阳世又有什么动荡，还劳烦二位帮我们多多照看风希。”
轻尘苦恼道：“哎，事情千万别大到闹到我们面前啊，从冥都逃出去很难的。”
钟九倾一愣，心想，就算表现得再淡然，心里果然还是会对自己的孩子有一些不放心啊。
隔着朦胧的烟雾，他几近透明的身躯微微张口，笑道：“那是自然。”
火焰爬上纸张的最后一寸碎片，在话音落下时彻底烧尽，随之一同消失在空中，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误入的生人并未在这个世界中留下自己的痕迹，冥都依旧是死亡的聚合、逝者的驿站。
*
调查处中，众人正在复盘重黎共享的线索。
“天演教和离魂事件是否存在关联还不能确定，目前拼图还缺少最重要的一块……近期一定要把他们盯住，还要想办法开辟其他的调查渠道。”
祝长清在提到邀请函时停顿良久，眼神复杂：“这是最可疑的一点，注意事务所的动向，天演教不是简单的乌合之众，绝对不能让他们擅自行动。”
燕以乐补充自己的猜测：“既然有邀请函，肯定是重要的活动才会那么讲究，说明——天演教近期很可能会有大动作！”
霍临渊正在埋头研究重黎的项链，闻声被她吓得一颤。
祝长清点头认可道：“不管是什么大动作，我们都要尽可能阻止。小燕这次确定了目标活动的可能地点，当务之急是再确定具体时间。留给我们的时间应该不多，希望连霄能在那之前赶回来吧……”
青鸟来信的声响打断会议的氛围，几双目光一同转向动静的来源。
燕以乐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想这是谁的手机，响得真是时候。
两秒后她才意识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险些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忘记会议要静音了！”
她一把抓起手机，想补救一下关掉声音，却在看见群聊缩略信息时蓦地顿住动作。
消息来自燕以乐上一案中建起的四人小群，近期的主要作用是吃瓜。
小燕同学擅长利用各种力量搜集信息，之前还给自己的吃瓜搭子们画饼，请她们多留意身边的奇异事件。
一目十行扫完消息内容后，她从椅子上弹跳起身，站着总结道：“我好像找到让人离魂的手段了——最近有一种了然茶在九域各地都很火，男女老少都爱喝。最早好像就是出现在黎都，之后丰镐、之江等大城市也开始流行……”
霍临渊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好有活力的人啊。
“又是来历不明的食水，”另一边的傅瑾没想到自己刚返工就遇上对口工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和青耕一起侧头追问：“消息来源是？”
燕以乐抬头迎上投来的目光，犹犹豫豫地说：“我的线人……杜鸢。”
听见她这么说，傅瑾的眉眼倏的一抬：“我就说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原来几条漏网的小鱼一直逍遥到今天，可算游回我面前来了？”
一道不赞同的眼神无声从身旁斜斜刺来，给她施加压力，好像在说：你里通外敌。
蹲在头顶的青耕也将白目白喙对准她，“啾啾”两声，像是在对她私自砍掉自己的工作表示强烈谴责。
燕以乐下意识想喊一句“大人我冤啊”，但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冤屈，嘴皮子彼此打一架又紧紧闭上了。
她在原地继续罚站，攥着手机的那只手藏在桌下，眼睛不敢直视傅瑾：“但这次她们确实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嘛……”
眼神不停往祝长清的位置飘，发出求助信号：救救我，祝老大。
“事急从权，杜鸢她们的事之后再说吧，”祝长清给这件事拍板，右手抬起与桌面平行，上下摆动两下示意燕以乐坐下：“小燕，继续说说，她们为什么能发现这个茶的问题？”
群里的新消息适时发过来，燕以乐继续传话：“杨茗实习的地方有免费的下午茶，名字就叫'了然茶'，她觉得配料表干净得不对劲，再加上同事喝了之后都有上瘾和变傻的迹象，就一直偷偷倒掉没敢喝。”
祝长清的一句话相当于发了免死金牌，杜鸢和杨茗暂时不必担心被更改记忆，面前还有一个可能成为投名状的机会，当即更加积极地提供线索。
杨茗当下正在公司里，主动提议可以偷拿一点送到调查处检测成分。
傅瑾停止恐吓，挑眉道：“那就麻烦她们过来一趟吧，我和青耕对这个了然茶的成分也很感兴趣。”
等待线索送上门的时间，燕以乐从杜鸢口中摸清了然茶的流行情况和具体效用。
群里的消息是想到哪说到哪，价值高却不成体系。
为了将思路梳理得更清晰，小燕同学自告奋勇给众人做“小组展示”。
祝长清帮忙张罗：“大家都静一静啊，小燕要帮我们梳理一下线索，掌声鼓励！”
三位听众十分捧场，边鼓掌边调整在会议室的座位。
祝长清和傅瑾相对而坐，在距离“主讲人”最近的地方，霍临渊则捧着重黎友情提供的项链，坐在最远的地方光明正大地摸鱼。
燕以乐一把拉过靠墙面壁的透明亚克力写字板，将上面不知何时留下的字迹擦掉，拎着马克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了然茶”三个大字写得潇潇洒洒，居于正中，向外延伸出第一条线，尽头写着“提升脑力”四个字。
在杜鸢的描述中，她用的词更简洁，是“增智”。
燕以乐像模像样地用笔的另一端点点写字板，说：“概括而言，了然茶打出的宣传旗号其实很简单，两个字——增智。”
线人们都没敢跟风轻易尝试这种饮品，只能从身边人的描述和自己的观察搜集关于效用的评价，但也已经堪称详尽。
“根据三手情报，喝下这种茶之后可以帮人集中注意力，增强记忆力和思考能力，总之就是让大脑更快运转，我认为大概可以理解为进阶版的咖啡？”
祝长清点头示意她继续。
马克笔重重落在写字板上，另一条线指向与宣传旗号截然相反的方向，写下“上瘾”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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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民风彪悍，其实是偏母系氏族的社会
小燕同学演我开会和小组展示……
线人杜鸢和杨茗还在发力！（是第一案出场的受害人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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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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