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餐厅没有多久,身侧悄无声息接近一人,渐渐与她并行,“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
利镜反问:“你不是不愿意与这个世界的人多接触吗?”
他半晌后才道:“说的也是。”
回去的路利镜拦了辆车,乘到一半突然见着路边有一老头在逗鸟,身前全是各式各样的鸟笼子,里面鸟也各式各样,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利镜让师傅停车,下去以后在老头面前蹲下看了一圈,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一只虎皮。这只虎皮和想象中不大一样,毛发稀疏,眼睛合着跟睁不开似的。
老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姑娘要养鸟不建议这只,刚出壳没多久,虽然手养亲人,但照顾起来可麻烦了。”
“那成鸟亲人吗?”
“一般都是用来观赏的,亲不亲人倒无所谓。”
既然养了宠物,肯定要亲人的,不然光看着它在笼子里发呆有什么意思。利镜指着虎皮说:“我要这只……对了,顺便多送点鸟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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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正巧碰见穿着西装大衣的莫泽沛下楼,他喜欢衣着正式,但想今天这样穿的好看不常见,上一次还是在那晚的宴会。
莫泽沛站在楼梯中央扶着把手,黄三提包在他后面,笑眯眯地冲她挥手。莫泽沛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鸟笼没多问,只说:“刚才去哪了?”
利镜答:“去新街逛了逛,顺便吃了饭。”
他眉头皱起来,“新街?申世文说今天要带队去那儿逮人,你没遇上什么事吧?”
“没有。”利镜摇头,“我回来的时候没碰上什么逮人,估计那时还没开始呢。”
“那就好。”莫泽沛走下楼梯,“今天申家老爷子过六十大寿,你和我一起去。”
利镜下意识拒绝,“不了,我一会还有事呢。”
“什么事?”
利镜说不上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要是单纯给申家老爷子庆生我当然没意见,但你肯定是借此机会想撮合我和申亚文。都说了我不喜欢他!我对他没兴趣!”
莫泽沛苦口婆心,“那你打算一辈子这样给陆藏年守寡?跟你一般大的姑娘哪个没成家,我知道你对陆藏年情真意切,但总不能一辈子孤零零的。”
利镜嘟囔,“怎么孤零零了,不是还有你,黄三和杨桦吗。大不了以后你和杨桦多生几个,我来照顾,等孩子长大了顺便给我养老。”
一提到杨桦莫泽沛就跟吃了哑巴果似的,黄三哈哈大笑起来,莫泽沛回头埋怨,“你也别笑,等哪天也给你介绍个老婆。”
黄三笑得前仰后合,“算了吧,我现在可没结婚的心思,光忙公司里的事就够我头疼的了。”
莫泽沛叹口气,“阿哥知道了,这次你去只给老爷子庆生,结婚一事我不提,可以了吧。快上楼换衣服去,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马上就要出发了。”
利镜应好,噔噔噔跑上楼,她突然想起什么,探头对楼下说:“爹和杨桦呢,他们不去?”
“爹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杨桦过几天考试。”
利镜把头收回去了。她提着鸟笼匆匆往房间走,刚要推门而入突然停下,思索片刻后来到杨桦房门口,把鸟笼和鸟食放下,这才回屋换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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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老爷子名为申正堂,手握重权自成一派,用利镜的话话来说就是军阀。
老爷子年纪大威严却丝毫不减,坐在那里充满威压,就连沧桑的白发都成为利器。听莫泽沛说,申老爷子膝下有四个儿子,最出息的就是二子申世文,也就是将军。老大投降前朝,老三沉迷于大烟,被痛恨鸦片的老爷子一枪爆头,在申亚文出生后,老爷子发誓不认两个早死的儿子,赐予他“亚”字做名。
可惜申亚文小子没有任何打仗天赋,做点办公室工作还是可以的,上战场就免了,因此全部希望都压在将军身上,当然他也没辜负老爷子的期望,年轻有为,不到三十岁就稳坐少将,前途无量。
莫泽沛遵循了承诺,期间没有提过一次结婚的话题,申老爷子对莫泽沛还挺喜欢,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将军的原因。今天将军不在,容华一人坐在角落,悠哉哉地吃东西。
利镜侧耳听了一会,他们的话从家长里短聊到军事,近期洋鬼子又不安分,临近海边的城市日夜打仗,最危险还数北方……
“又见面了。”偷听到一半,申亚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
莫泽沛和申老爷子端着酒杯去别的地方聊天去了,利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硬挤出笑容,“你好。”
申亚文抿一口红酒,“刚才你听他们聊半天了,是不是很无聊?我家老爷子每次在餐桌上只谈军事,对我在国外的经历半点兴趣没有,我哥也是,就喜欢陪着聊这些无趣的东西。”
利镜心思全在逐渐走远的二人身上,敷衍地连连点头,趁他不注意就要走,结果被拦住。
申亚文说:“你怎么满脑子都在他们俩身上?!难不成你也对打仗感兴趣?难得寻到一个思想平齐的人,陪我聊聊呗,不结婚当然没关系,只做朋友我也很乐意。”
可我不想陪你聊,利镜腹诽,但面子上仍然笑着,“你想聊什么?”
然后她就后悔说这话了。申亚文就是一小屁孩,虽然年岁与自己一样,心性却幼稚至极,满脑子吃喝玩乐,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学艺术和心理的好苗子,如果不处于乱世应该能成为一代大家。
大部分时间都是申亚文在讲,利镜偶尔搭上一两句腔。也许在国内确实没有聊的上来的人,利镜这样敷衍的态度,仍然能令他开心。
砰——
大门突然被推开,场内瞬间寂静一片。将军穿着一身军服走进来,头发杂乱,后面跟着几名士兵。他走到申老爷子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拿起桌上的空酒杯斟了一杯,“对不起,爹,迟来了您的寿宴,今天碰上点麻烦事,我先自罚一杯。”
旁边有人调笑,“哎呦,什么事要让您这么一个大军官亲自动手?”
白酒烈,将军被辣的龇牙咧嘴,一把揽过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容华的腰,骂道:“三番五次在我的地盘上搞事,不给点颜色看看,真当老子是病猫!”
“申少将真威武啊。”一群人嬉笑成一团。
“威武个屁,有本事去海上跟洋鬼子打仗去,在自家底盘充老子。”老爷子哼了一声。
将军是老爷子爱子,虽然寿宴已经进行到一半,但自他来,才算真正开始。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连利镜都能看出来将军前途无量,未来准得接替申老爷子的位,全都有意无意的往他身边凑,巴结的意味显露无遗,后半场几乎全围着申家的这两人转。
至于申亚文,这家伙恐怕是唯一拿不清楚形式的,全程黏在利镜身边,利镜想找办法甩掉,可总没机会。直到寿宴即将结束,他才屁颠颠去找他亲爹和大哥。
坐上归家的轿车,利镜着实吐了口气,谁想到申亚文臭小子居然这么难对付,一个学心理学的不会看不出自己不想理他,还一个劲地往她身边凑,烦死了。
“你今天和申亚文聊的挺开心。”莫泽沛摇下窗户,点了支香烟,烟雾随着风飘散。
利镜无语:“是他自己总找我聊,我根本不想理他。”
“其实你们两个挺合适的,门当户对,我和申世文也……”
“等会。”利镜抬手示意搭住,指着他警告,“今天答应过我不提结婚的事。”
莫泽沛嘬了口烟,笑着点点头,“是阿哥的错,不提了。”
利镜把她那一侧的窗户也摇开,晚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江宁近些年建造的不错,虽然不如隔壁市的纸醉金迷,但各有各的特点,沉重严肃却不失生活气,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对了,阿哥。无意中听见你今天和申家老爷子的聊天,最近又开始打仗了?”利镜偏过头问。
莫泽沛没有隐瞒:“是。好不容易消停个几年,又开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还会打到我们这边吗?”
莫泽沛无奈地笑了笑,耸耸肩,“谁知道。”
一回想到当年被迫跟着巾军和官军四处流转的日子,利镜就头皮发麻,那种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她没话找话,掩饰心中的恐慌,“……申老爷子是不是挺喜欢你的,我看他总和你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泽沛的脸色冷了几分,“哪是喜欢我,分明喜欢我的钱。借着聊天的名义,让我识相点自觉上贡呢。这群匪徒一个比一个人精,一个比一个贪财,也不怕一口气吃的撑死,但凡目光放长远点,仗也不至于打成那副鬼样子。”
利镜张了张嘴:“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把老虎喂饱,转头就拿你填肚子,虽然我生意做的不错,但人还在这儿,但凡他想搞点小动作吃不了兜着走。一点钱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莫泽沛笑了笑,像是看出她在怕什么,“放心吧,无论打仗还是任何事,有阿哥在就不用担心。”
他这么一说,利镜倒没刚才那么心慌慌,打趣道:“反正未来之事不可测,你赶紧和杨桦修成正果,我还等着侄子给我养老呢!”
“你——”
利镜大笑着靠上他的肩膀,后视镜里,黄三也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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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一天,又接触了那么多人,利镜感觉累坏了,洗漱一番打算上床睡觉。
刚改好被子门被敲响,利镜打开门,杨桦手捧着一只虎皮鸟站在门外。虎皮似乎刚吃饱,眼睛阖着一动不动,羽毛蓬松可爱极了。
“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你,只是想问这是你送我的吧?”杨桦举起虎皮笑问。
利镜点头,“是啊,之前听你说生日礼物想要一只鸟,正巧有虎皮幼鸟卖。我和你说,手养的鸟可亲人了,以后会把你当妈妈。”
“谢谢,我很喜欢。”杨桦说:“以前我爹就养了好几只虎皮鹦鹉,他可喜欢鹦鹉了,每一只在他手里都特别乖。”
因为曾经被屠杀满门的原因,杨桦很少提及自己家里的事,如今主动说起,看来一定是高兴坏了。
杨桦像是想起了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利镜也向她道别:“明天见。”
她关上门伸了个懒腰,爬上床关了灯,只留有床头的一盏很小的小夜灯发着微弱的光。利镜有些怕黑,因此晚上需要光,以前没条件,如今生活好起来了,自然要跟着自己习惯来。
闭上眼睛,睡意刚泛上来,感觉床向一侧凹陷,似乎有人坐在床边。
她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微弱的灯光下,床头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根链条垂在脸庞晃晃悠悠,镜片下的眼神晦暗不清,利镜的声音带着未消的困意:“店主?”
手抚上她的脸,掌心温热很舒服,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利镜的腰都酥了半边,指腹却很用力,从眼下摩擦而过,利镜感觉到疼痛,但没有躲。
他说:“你今晚和申亚文聊的很开心……午饭时对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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