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盏玉躺在床上看着一人高的书欲哭无泪。
指着自己脑袋没好气儿道:“越琴,你确定你们家长公子这儿没事儿吗?”
越琴那张冷脸绷不住,抽搐片刻后,“夫人,勿诋毁长公子。”
苏盏玉:“……”
你们家公子的心是玻璃做的吧?
不仅一碰就碎,还全是气孔,心眼比针尖都小!
他走后,灵萱悄摸摸进来安慰她。
“好啦小姐,别生闷气了,不就是抄《女则》、《女戒》吗?大不了奴婢帮您抄,正好奴婢出谷前刚学《千字文》,小姐就当是教奴婢念书了。”
苏盏玉帮她揉了揉手,有些心疼:“府医不肯帮忙,她们两个的伤都是你一人处理的吧,辛苦你了啊灵萱。”
灵萱摇头失笑:“这就算辛苦了?那跟着小姐没日没夜照顾疫症病人,刀山火海里保全流民性命的灵琅可要吃味了。”
提起灵琅,苏盏玉眼前浮现出他清瘦的身影。
也有些感叹:“你哥哥就是运气忒差了些,两次最要命的偏都叫他赶上了。”
“他如今在太医署可好?”
灵萱见她展颜,笑着点头:“好,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如今也成了个九品芝麻官,时时说要早些升迁,和您一样不必听宣,好再随您外出游医呢!”
苏盏玉“唔”了一声,抓起笔胡闹似的画了个小人儿,研磨了些朱砂涂抹在小人身上。
笑声悦耳:“你瞧,这跟灵琅做的白日梦像不像?”
灵萱也忍不住笑了,“小姐惯会羞他。”
这么说着,却还是将那张纸好好折叠塞进袖中,想着有机会送给哥哥。
稍晚些,苏盏玉觉得自己发了汗,精神已经好了大半。
穿戴齐整来到西厢房。
采苓和阿福见她来,感激涕零的要跪她。
苏盏玉虎下脸才让她们安安分分呆在床上。
诊脉后,苏盏玉长舒一口气。
温声道:“阿福的外伤需要静养上几天,采苓的热症再喝几贴药就能大好,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只管养伤,我这个大夫人想护着一两个人,还是能护住的。”
采苓,也就是那日府门前被她搭脉的婢女啜泣着连连点头。
她被管事搓磨了有些时日。
专挑最受苦受冻的差事给她,那日被阳奉阴违的扔进药堂柴房。
若非灵萱带着人及时赶到,她就病死在那小小柴房里了。
她直言:“安主子和大夫人的仁德,奴婢今生肝脑涂地也要报答,若是报不得,来世便做个老龟,驮着您二位成菩萨去。”
苏盏玉哭笑不得,见灵萱和阿福热火朝天的讨论着络子花样,她坐到床边悄悄说。
“我原以为你会不待见我呢,毕竟若非我那日多管闲事,你也不至于被扔进柴房。”
采苓顿时焦急起身,哭诉:“不是的大夫人,不是的,若非您那日要救我,奴婢只怕还会早些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现今能有命活着,您与小主子都是采奴婢的救命恩人。”
她即便急的不行,说话也是轻声慢语,条理清晰。
一双手更是格外细嫩,全然看不出罪奴身份。
苏盏玉不由得好奇,开口询问。
“采苓,你是因何被罚为罪奴的啊?”
采苓闻言面色煞白,如风中芦苇般簌簌发抖。
苏盏玉吓了一跳,表情愧疚的连忙摆手,“是我不好,对不住,我不问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采苓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大夫人,我愿意告诉您。”
直觉告诉她,这位稚气的大夫人,是个与这吃人的谢家格格不入的好人。
……
门外风雪肆虐,雪粒拍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苏盏玉听完,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南瓜流心饼,放到她面前,笑眼盈盈的拉长音:“啊——”
采苓张嘴咬住那块南瓜饼,甜味在舌尖炸开,她不禁开口:“好甜。”
苏盏玉拍手,对她说:“对啦,以后的日子都和这饼一样甜!”
.
“采苓竟然是前朝余孽的家眷?!她父亲还曾雇人行刺假扮圣人的姑爷!”
“天呐小姐,你这次可闯大祸了!”
灵萱急的在屋里打转,快哭出来了。
“要不您将她丢出去吧,这家人当初被夷三族凌迟处死!如今圣人连这个姓氏的官员都不愿启用,可见有多厌恶,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小姐善待她……”
苏盏玉被她转的眼花,拿腔拿调的模仿她昨日的话。
“是谁说的:就是这谢氏家风也太严苛古板了,罪奴犯错不仅不给医药,还要加倍判罚,真是好没有道理。”
苏盏玉将宣纸团成球在手里抛来抛去。
用余光一挑,揶揄她:“就你这胆子,还要同我刀山火海?”
“灵琅知道了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灵萱见她半点没听进去,急的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掰着手指给她阐明厉害。
“都说不知者不畏,小姐精通律法,熟读刑名,你怎么全然不惧,那可是夷三族啊!人头能筑一座京观了!”
“师友朋党,哪个沾上不是一个死字!”
她越说越激动,好像砍头圣旨即刻便要到门口似的。
苏盏玉险些叫她挤到地上,这才连连告饶。
“别急,你看谢家收容她这许多年不也照样巍然屹立,再说我是被圣人坑到谢家来的,你不是也说了吗?不知者不怪。”
灵萱让她这歪理邪说弄得脑袋发晕,直说“完了完了。”
“好啦,我有正经事情交代你做,别想这些杞人忧天了。”
灵萱闻言耷拉着脑袋,“是,请小姐吩咐。”
苏盏玉好笑的敲了下她头,将一枚香丸取出,眨眨眼示意她附耳过来。
灵萱闻到了搞事情的味道,轻手轻脚凑过来。
话毕,灵萱拍拍胸脯打包票:“放心吧小姐,别的不敢说,这方面我肯定比我哥在行。”
傍晚,谢松仪下值回府。
进入内院后远远见到几个丫鬟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越琴心下“咯噔”,就要上前斥责。
谢松仪抬手制止,脚步放轻靠近。
只听她们正在议论。
“大夫人不是出名的仁善吗?怎会突然传了家法?”
“是啊,大婚之日轮到我们排班守夜,大夫人怕我们在廊下受冻,特意叫所有人去里间侍奉,说是侍奉,其实又给熬汤又给烤火的,为人再是心软不过了。”
“大夫人这般性情,别说打的人皮开肉绽,怕是连下人受苦她都要跟着难受呢,你那消息是不是讹传啊?”
传八卦的小丫鬟被一群人拿住东问西问的,也有些怀疑消息的真假。
索性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大家一起辨明。
“就是今日午后啊,潋滟阁突然乱作一团,说是在找什么了不得的香丸,好像叫什么玉兰,惹得大夫人动了怒。”
旁的丫鬟急急追问,“那找到了吗?”
“自然找到了,原是房里一个小丫鬟布置洞房时起了贼心,将香丸掰成两半,自己藏了一半,正打算出去贱卖了换钱,被大夫人和灵萱姐姐抓个正着呢!”
“啊!”
其他丫鬟纷纷抽了口气。
这时面色不善的小管事从假山后绕过来,发现说话声停下,出面狠狠斥责了她们一番。
谢松仪看着小管事虚浮匆忙的脚步和明显心神不定的神情眯了眯眼。
“楚歌,跟上。”
楚歌抱拳领命,谢松仪带着越琴照例回住处。
穿过数座山水画廊,终于到了谢宅最中心的位置。
一处偌大的活水湖。
湖心岛上遍植松梅,在大雪中亦有雅趣可观。
廊道十步一亭台,直达湖心岛上唯一院落——仙鹤居。
主院对面矗立着一座数层高阁。
正是长公主为爱女所修建的妆阁,潋滟阁。
谢松仪行至此处,若有所感的仰头。
正巧对上苏盏玉倚窗凭栏,四处张望的目光。
女子见到他的瞬间眼睛亮起,唇边漾开笑意,嘴角弧度逐渐变大,那就成了一个比日头还耀眼的笑容。
“谢!大!人!”
她探出头一字一顿的喊道,眉宇间都是沾沾自喜和向他邀功的得意。
谢松仪突兀笑了声,而后掩饰般垂眸。
轻咳,挥手示意她关窗,而后自己加快脚步,迫不及待推开潋滟阁雕花大门。
满室香花软绸,长公主倒是费心。
“登登登”的脚步声从角楼入耳。
谢松仪转身,见苏盏玉一身红黄百花间色裙,松绿褙子,外罩秋香色兔毛短斗篷。
这会儿近距离见了他倒是褪去兴奋,露出点心虚来。
花骨朵似的小姑娘两手交握着,一步一步转着圈迈向他这边。
“一个好消息……”
谢松仪含笑打量她,接话:“我先听,坏消息。”
苏盏玉一下蔫了,搅着手帕低头不语。
谢松仪吩咐处罚时便想到她会心软,因此并不怪罪她。
本就是想逗她,见人真低头认错,他反倒有些心疼。
刚想开口,丧眉耷眼的人儿忽然气鼓鼓跳起来打他。
他被这一拳打得愣神。
打他的人小嘴儿叭叭不停:“好狠心的谢相公啊!娘子在家中为你一句话当牛做马,白白落个不宽和的名声,你倒好,不提夫人辛苦,也不说夫人贤惠,进门先敲打。”
谢松仪心中好笑,松了口气,觉得这半点不吃亏又闹腾直爽的性子才是她。
于是好整以暇的坐下,使唤灵萱给他泡茶。
被无视的苏盏玉缀在他身后,把自己摔进圈椅里。
最终还是养气功夫不到家,憋不住自己先说起这一下午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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