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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大河溯源

禹率领平水土之师离开蒲阪,沿黄河东行,直奔壶口险隘。他深知,欲治天下水患,必先疏浚黄河主干,此乃治水之根本。

黄河之水浑浊汹涌,裹挟着大量泥沙,奔腾咆哮。两岸土地被冲刷崩塌,河道淤塞严重,多处形成悬河,随时有决堤之险。沿途所见,尽是水患肆虐后的惨状:村庄被淹,良田成泽,百姓流离失所。

禹令队伍在黄河一处地势较高处扎营。是夜,禹、砺、羲青、伯益、皋陶、后稷、岳盾等核心成员聚在禹的营帐里,就着火炬,商议策略。禹将父亲的《鲧工记》、羲青的《水经》与伏羲玉简并排展开,像把天地间的水脉密码全拢在了此处。

“诸位请看,”禹手指划过玉简上的昆仑山形,“伏羲玉简标注昆仑为万山之祖,众水之源。”他又指向《水经》中羲青绘制的黄河水道图,“青儿记录的黄河自西而来,经积石山后水量大增。”

羲青点头,取出一片特别标记的兽骨:“我沿河采录民间传闻,皆言黄河乃昆仑神泉化龙,穿行地脉八百里,至积石山方显龙形。”

伯益俯身细看图卷,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司空,明日我愿率精通草木之术的候人先行探路。我可驱使飞鹰侦察,标记安全路径和泉眼位置,为大军西进积石山做好准备。”

砺摩挲着腰间的斧柄,声音沉稳有力:“我带工匠伐木制标,沿河道险要处钉立木桩,划定疏导界线。还需建造更多木筏,以供水路勘察之需。”

皋陶神色凝重地补充:“千里丈量非旦夕可成。当前首要之事是核验辎重——既要备足勘察所需的干粮饮水,更需预留三万石粟米赈济沿岸流民。治水大业,不可因粮草短缺而功亏一篑。”

弃紧接着说道:“士师所言极是。如今正值秋收,黄河泛滥区仍有部分粟穗可收。我们西行前当协助百姓抢收,既可储备新粮,又能安定民心。”

岳盾踏步上前,声如洪钟:“某愿亲率两百精锐护卫勘察队伍。河源之地多苍狼猛兽,更有狄戎部落散居其间。某将安排候人开道、殿军断后,确保诸位能够安心勘测水脉。”

禹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最终重重拍在案上:“善!就这么定下。明日开始,我们要穷尽黄河水脉,直溯其源!伯益前导,砺定标,青儿测绘,士师与农正保障后勤,岳率护卫安全。各司其职,同心协力!”

会议结束后,夜深人静,大部分营帐已熄了灯火。羲青坐在她那顶简陋帐篷外的一块大石上,就着篝火的余烬光亮,在膝上的兽骨上补充日间勘察的细节。墨玉星盘放在身侧,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幽光。

一阵刻意放轻却异常熟悉的脚步声停在身后。羲青的心猛地一跳,刻刀顿住。

砺魁梧的身影笼罩了她,带着一身汗水和泥土的气息,还有白日开山伐木的凛冽。他沉默地挪到她身边的大石旁,隔着半臂的距离坐下,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却又刻意保持着分寸。

长久的静默,只有篝火余烬偶尔的噼啪声和远处黄河的呜咽。三年的分离,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竟不知从何说起。他几次想抬手,又悄悄蜷了蜷手指,最终只是盯着跳动的火星。

“青儿……”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还好吗?”

羲青缓缓转过头。篝火的微光映照着她清丽却染上风霜的侧脸,眼中似有星光闪烁,又似蒙着一层水雾。她望着他,停顿了片刻,才轻声回应:“嗯,还好。你呢?这些年……”

“我也还好。”砺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点不自然的紧绷,像是怕她追问下去,又像是怕自己忍不住多说,“四处走,没敢停。”

目光在昏暗中轻轻触碰,又各自移开。砺眼中的思念、担忧、漂泊的艰辛、重逢的怔忪,像被一层薄冰裹着的暗流,不敢太过汹涌。羲青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叶:“我知道。我听说过一些你的踪迹。”

“是吗?”砺笑了笑,“我总想着……或许能遇上你。”

“我也是。”羲青抬起头,这次目光没再闪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想到,会在这里。”

又是一阵沉默。黄河的呜咽似乎更清晰了些,篝火余烬的光忽明忽暗,照着两人之间那半臂的距离,不远,却像隔着三年的风霜,一时不知该如何迈过去。

次日清晨,平水土之师依照昨夜议定的方略,开始了对黄河的全面勘察。

伯益率先出发,带领精通草木之术的候人探路。他驱使驯养的飞鹰翱翔天际,将黄河走势尽收眼底。这些猛禽不时返回伯益肩头,以特殊的鸣叫和姿态向他传达所见。伯益依据这些信息,仔细标记出能够扎营、取水的地点,为后续队伍西进积石山做好准备。

羲青登上一处高地,展开星盘定位测量。墨玉星盘在黄河水气的浸润下焕发出新的生机,其上的纹路流转加速,指引着她标注出关键点位。她用青铜小刀在兽骨上精心刻画,不仅记录山川脉络与河道走向,还详细描绘沿途所见的人文风情、部落分布和神话传说。

砺率工匠队伍沿河岸险要处作业。他们伐木制标,在可能疏导的路径上钉立木桩,划定明确的界线。同时加紧建造更多木筏,以备水路勘察之需。砺亲自监督每一处标杆的安置,确保其牢固可靠。

弃则忙于营地管理和粮草调配。他组织人手试种耐涝作物,同时清点辎重,确保勘察队伍有充足的干粮饮水。按照昨夜商议,他还预留出三万石粟米,用于赈济沿岸流民。

皋陶立石碑刻营规,肃正法纪。他特别注重维护与沿岸部落的关系,避免治水工程引发不必要的冲突。同时监督粮草分配,确保公平合理。

岳盾率领岳卫锐士执行护卫任务。他安排候人前导侦查,殿军断后护卫,主力则环护勘察队伍。在险要地段,他还设置岗哨,确保勘察工作安全进行。

禹亲率一队人马,乘筏入黄河进行水路勘察。河水湍急,浊浪滔天,筏子在波涛中起伏不定。禹手持神农石耜立于筏首,感受着水流韵律。怀中玉匣内的颛顼玄圭微微震动,与奔腾的河水产生奇异共鸣。

连日的勘察让禹眉头紧锁。黄河泥沙淤积之严重超乎想象,河床已高出两岸平原,形成“悬河”。单纯疏导已难见效,必须开凿新河道,分流减势。

然而现有工具难以胜任如此艰巨工程。石斧木耒对付普通土石尚可,若要开凿山岩,则力有未逮。

禹召来砺商议:“黄河之险,非寻常石器可治。我们需要更锋利的工具来开凿山石,更坚固的材料来加固堤岸。”

砺沉声道:“确如司空所言。我观察多日,黄河多处瓶颈需破山开路。现有工具难当此任。”

禹展开羲青绘制的《水经》,手指精准地点在涹山与橿谷的位置。

“疏导江河,非徒手可为。开山裂石,需锋锐之刃。”禹的声音沉着而肯定,“多亏了青儿三年来跋山涉水、精心绘制的这些图卷。”

禹的手指重点划过兽骨上羲青画的矿脉图:“山阳多赤铜,色泽深沉似血;山阴岩层中铁纹隐现。”他抬起头,看向众人,“这些记载,与伯益观察到的该地草木特性、鸟兽踪迹,以及我早年游历时的见闻相互印证。涹山出赤铜,其山阴产铁;橿谷亦出赤铜。此乃天赐疏浚之材!”

禹估算了一下距离:“涹山与橿谷距此约三百里,往返需二十余日。砺——”

“在!”砺踏步上前。

“命你精选熟知矿脉的匠人,务必将阿牛一并纳入;另择选部分岳卫精锐,由石牛统领,令其备足粮秣,明日即向西北启程!寻访涹山、橿谷二地,开采铜铁矿砂后妥为装运,速速运回,不得有误!”

“诺!必不辱命!”砺目光灼灼,这正是他等待的时刻。

“弃,保障远征队粮草辎重!皋陶,沿途部落若有阻挠,依律协调,务必畅通!”禹的命令果断而周密。

砺的远征队像一支出鞘的利剑,次日便消失在西北的群山之中。

西北群山如巨兽伏卧,苍莽林海遮天蔽日。砺率数十名匠人、几名岳卫锐士乘马车跋涉五日,终于在第七日清晨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特殊气息 —— 那是湿润泥土里混着的金属腥甜,像藏在山骨里的秘密,正顺着晨风飘来。

“停下。” 砺勒住马车缰绳,目光扫过前方云雾缭绕的山梁。那山便是涹山,崖壁裸露处泛着暗沉的铁色,像巨人结痂的旧伤。他翻身落地,指腹搓了搓地上的碎石,指尖立刻沾了层黑褐色粉末,“是铁矿。阿牛,过来看看。”

阿牛扛着那柄比他人还高的开山锤,“噔噔” 跑过来,一把手攥住碎石,用力一捏,粉末簌簌落下。他憨笑着挠头道:“工正,这石头硬得很,我上次在石纽村凿过类似的,得用大劲才敲得开。”

砺点头,转身看向石牛。石牛正将木盾斜挎在背,手中的石锤往地上一顿,沉闷的声响惊飞了枝头的山雀:“工正,岳卫听令。” 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岳卫也立刻站直 —— 炎羽攥着投石索,鸣镝背着筋角弓,长河扛着木盾。长河瓮声瓮气地补充:“工正,俺们几个力气大,搬运矿石的活也包了!”

“好。” 砺从怀中取出伯益绘制的简易舆图,放在青石上,“石牛,你带鸣镝、长河守住山口,白日轮班警戒,尤其留意西北坡 —— 伯益言那处林密,恐有熊罴出没。炎羽,你沿山梁侦察,每隔一个时辰用鹰骨笛报次平安,若遇异常,即刻回撤。”

“诺!” 几人齐声应下,炎羽率先窜进树林,身影灵活得像只猴子,转眼就只剩枝叶晃动的声响。鸣镝则默默攀上一棵高树,弓弦搭着石镞,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山林各处。石牛与长河则在山口垒起石块,搭了个简易哨台,巨盾斜倚在旁,随时能起身御敌。

这边匠人已开始忙碌。有人用石斧砍伐附近的枯木,有人用藤条编织筐篮,阿牛则抡起开山锤,朝着一块裸露的铁矿岩砸去。“咚!” 巨锤撞上岩石,火星四溅,可那铁矿岩只裂开一道细缝,阿牛却震得虎口发麻,他皱着眉揉了揉手,又要挥锤。

“阿牛,停。” 砺走过来,按住他的锤柄。“蛮力虽能破石,却耗力费时。你忘了司空在石纽村教过的法子?”

阿牛一愣,随即拍了下脑门,憨厚的脸上露出愧色:“我咋忘了!火烧水激!工正,我这就去捡柴!” 说着就丢下锤,跑去帮匠人抱枯木。砺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暖意 —— 这后生虽憨,却认学,也重情义,难怪禹会把他带在身边。

匠人们很快在铁矿岩下堆起柴堆,火镰敲击燧石,火星落在干燥的松针上,很快燃起熊熊火焰。阿牛蹲在火堆旁添柴,脸被火烤得通红,时不时往岩上浇一瓢山泉水,“滋啦” 一声,白雾蒸腾,岩石表面的裂纹渐渐变宽。待火势弱了,阿牛再次抡起开山锤,这次只用了三成力,“咔嚓” 一声,铁矿岩就裂成了几块,露出里面黝黑发亮的铁矿砂。

“成了!” 阿牛兴奋地举起一块矿石,像举着战利品,“工正,你看!这铁矿砂真黑,能铸出好工具不?”

“能。” 砺接过矿石,放在阳光下细看,矿石断面泛着金属光泽,“涹山铁矿质密,铸出的工具定够坚韧。等去了橿谷,采得赤铜,掺进铁里,刃口会更锋利。”

阿牛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埋头凿石去了。锤起锤落间,一块块铁矿石被凿下来,匠人用石臼捣碎,再用竹筛筛选出细矿砂,装进水浸过的藤筐里 —— 这般既能防矿砂漏撒,又能让水分吸附杂质,方便后续熔炼。可没过多久,匠人们便有些吃力:藤筐装满矿石后沉得很,两人抬着都费劲,运输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树林外突然响起哗啦哗啦的树枝声,还有蹄子咚咚砸地的动静。飞猿这小子居然骑在一头大野牛背上晃悠着过来,其他十几头牛驮着木头零件乖乖跟在后头。他用藤条当缰绳猛扯牛角,牛群呼啦啦刹住蹄子,木头车架被震得咯吱响。

飞猿抹了把脸上的汗,一巴掌拍在牛脖子上喊:“工正!虞官说你们搬石头太费劲,特训了这群牛拉车!别看它们憨头憨脑,套上木车轱辘能顶二十个壮汉!”

砺眼中一亮,走上前拍了拍飞猿的肩膀:“来得正好。你且帮着匠人组装独轮车,往后矿石便靠野牛拉运。”

“得嘞!” 飞猿手脚麻利,很快和匠人一起拆开牛背上的部件,用藤条将木轮、车架绑牢。不多时,十辆独轮车便组装好了。长河和土根(土根被安排负责后勤)试着将装满矿砂的藤筐搬上车,野牛轻轻一拉便动了,速度比人抬快了不少。阿牛看得新奇,凑过去摸了摸野牛的耳朵,惹得野牛甩了甩尾巴,他嘿嘿直笑:“这牛真听话,比我扛着省力多了!”

傍晚时分,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鹰骨笛鸣 —— 是鸣镝的示警信号!砺立刻抄起 “千钧破” 巨斧,石牛也瞬间举起木盾,长河握着石斧挡在匠人前面。只见鸣镝从树上跃下,落地时顺势滚了一圈,指着西北方向:“工正,有熊!大概两丈外,正朝这边来!”

话音刚落,树林里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着树枝断裂的 “咔嚓” 声。一只黑棕色的黑熊从树后走出,足有一人高,胸前的白毛沾着泥土,一双小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工棚,嘴里淌着涎水 —— 想来是被火堆的气味吸引来的。

野牛群最先有了反应:它们本在棚边啃草,闻见熊的气息、听见沉重的脚步声,顿时开始躁动,有的刨着地面,有的甩着尾巴,发出低沉的哼叫,几头胆小的甚至想往树林里冲。飞猿一看急了,这野牛要是乱冲,要么撞乱匠人阵型,要么把黑熊引去别处生乱,他立刻抄起身边赶牛用的藤鞭,几步窜到野牛群前,压低声音吆喝:“莫慌!莫慌!跟我来!”

他知道之前采矿的凹地有匠人垒的石障,既能挡住野牛乱跑,又离熊的方向远,是临时避险的好地方。只见他一边用藤鞭轻轻拍打最外侧那头野牛的屁股,一边绕到牛群后方,慢慢将它们往凹地方向引。怕声音惊动黑熊,他不敢大声,只靠手势和低喝安抚:“稳着走!前头有石墙挡着,安全!” 野牛虽仍有些不安,但被飞猿引着,渐渐平静下来,顺着他指的方向,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采矿凹地挪去。待最后一头野牛进了凹地,飞猿还顺手搬了块巨石挡在入口,防止它们受惊跑出来,这才转身抄起腰间的砍刀,往砺那边赶去。

“炎羽,投石索打它眼睛!” 砺大喝一声。炎羽立刻摸出三枚磨尖的石弹,甩动投石索,“咻” 的一声,石弹直奔黑熊眼眶。黑熊吃痛,发出一声咆哮,挥着爪子拍向炎羽。

“小心!” 石牛跨步上前,巨盾 “嘭” 的一声挡住熊掌,盾牌上立刻留下几道深深的爪痕。长河趁机绕到黑熊侧面,石斧狠狠劈向它的后腿,黑熊吃痛倒地,又挣扎着爬起来,转身想逃。飞猿此时也冲了过来,举着砍刀想往黑熊后腿补一下,却被砺抬手拦住:“不必追!赶跑即可,别逼急了伤着人!”

黑熊趁机钻进树林,转眼便没了踪影。炎羽按着胸口喘气,脸上却带着兴奋:“好险!这熊真凶,我的石弹若偏了些,今日怕是要遭殃!” 飞猿也擦了把汗:“多亏那些牛还算听话,没乱跑,不然可麻烦了!

石牛检查了下盾上的爪痕,沉声道:“明日俺带两个兄弟去山后探探,把它的窝端了,免得再来捣乱。”

砺点头:“也好。鸣镝跟你去,他眼神好,能提前发现动静。夜里轮流值哨,别大意。飞猿,你多留意野牛群,夜里给它们添些草料,别让它们受了惊。”

“放心吧工正!” 飞猿应道。

当晚,工棚里燃起篝火,匠人们围坐在一起,土根煮了一锅野菜汤,还拿出随身携带的祝余草饼分给大家。阿牛捧着汤碗,喝得热气腾腾,看向砺:“工正,我今天听匠人说,橿谷的铜矿是绿色的,真的吗?”

“嗯。” 砺撕下一块祝余草饼,慢慢嚼着,“橿谷的铜矿藏在湿润的崖壁里,表面会结一层绿锈,当地人叫‘铜青’。不过那里的矿脉在山腰,得搭木架才能采,到时候还得靠你力气大,帮忙扛木头。”

“没问题!” 阿牛拍着胸脯,“俺有的是力气,只要能帮司空治水,干啥都行!”

砺看着他真诚的样子,想起十九年前的自己 —— 那时他还跟着鲧伯治水,也是这样一腔热血,只盼着能平息水患。如今鲧伯不在了,他能帮鲧伯的儿子继续这份事业,也算不负当年鲧伯的庇护之恩。

三日后,涹山的铁矿采得差不多了,砺率队前往橿谷。橿谷比涹山更潮湿,山间弥漫着雾气,崖壁上长满了青苔,偶尔能看到一片片绿色的铜锈,像撒在山壁上的翡翠。这里的树木更粗壮,匠人需要用火烧法才能砍倒。阿牛主动承担了扛木头的活,一根碗口粗的原木,他扛在肩上健步如飞,匠人们都忍不住称赞:“阿牛,你这力气,真是天生的开山好手!”

搭建木架时,出了点小意外 —— 一根横梁没放稳,眼看就要砸向正在下方整理矿砂的老匠人。阿牛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托住横梁,稳稳放在木架上。老匠人吓得脸色发白,连声道谢,阿牛却挠着头笑:“没事,我力气大,这点不算啥。”

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牛,好身手。下次搭架时,你多盯着点,有不稳的地方及时告知。”

“记住了,工正!” 阿牛用力点头。

采铜矿比采铁矿更费力,铜矿石比铁矿石更坚硬,需要反复火烧水激,还要用细凿一点点抠出矿砂。石牛带着岳卫在谷口警戒,偶尔也过来帮忙搬石头,总把重活往自己身上揽。鸣镝发现谷中有一处山泉,水质清甜,便每天清晨去打水,分给大家饮用。炎羽则在谷外的树上搭了个哨台,居高临下观察动静,再也没遇到过野兽。飞猿每日除了帮着搬运,便是照看野牛,还编了些藤栏围在牛群四周,免得它们夜里乱走。

又过了五日,两队矿砂都已装满。砺清点了物资:涹山的铁矿砂装了十二车,橿谷的铜矿砂装了八车,足够第一批青铜工具的锻造。他看着忙碌的众人,朗声道:“明日启程返回主营!大家今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夜里,阿牛坐在篝火旁,看着堆得像小山似的矿车,小声问砺:“工正,这些矿石运回去,就能铸出开山的工具了吧?到时候司空就能疏导汾水了?”

“嗯。” 砺望着营外的星空,眼神坚定,“有了这些,再加上大家的力气,定能劈开阻碍。阿牛,你记住,治水不是一人一事之功,是靠咱们所有人齐心协力 —— 你敲下的每一块矿石,石牛守住的每一道山口,匠人们熬的每一个夜,飞猿照管的每一头牛,都是在为平息水患出力。”

阿牛似懂非懂地点头,把砺的话记在心里。他看着篝火映在砺脸上的光影,忽然觉得,这位沉默寡言的大哥,和禹哥一样,都是能让人安心的人。

次日清晨,队伍整束启程。砺登上来时乘坐的马车,车厢里叠放着伯益的舆图与简易干粮,车轮轱辘碾过昨日留下的车辙,平稳地行在队伍最前 —— 他需居中调度,也得借着这段路梳理后续熔炼的章程。

马车后,是飞猿照看的野牛群:十数头野牛分作两列,前列四头各拉一辆独轮车,车上矿砂堆得齐整,藤筐边缘还垫着干草防漏;后列几头则驮着体力稍弱的匠人,匠人们或坐或靠在牛背的软垫上,手里还攥着未编完的藤绳,偶尔与身旁随行的同伴说笑两句。飞猿牵着领头野牛的鼻绳,时不时用藤鞭轻拍牛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短调。

阿牛依旧扛着他的开山锤,走在野牛车队侧旁。每逢路面稍有坡度,他便伸手推一把独轮车的车把,宽厚的肩膀顶在车辕上,轻松将重量扛住。

岳卫锐士则分作两处警戒:鸣镝背着筋角弓,走在队伍前方侧沿;石牛、长河、炎羽则殿后,石牛的木盾斜挎在背,长河握着木矛,炎羽攥着投石索,三人呈三角站位,既防着后方的异动,也能照看两侧的匠人。

整支队伍踩着晨光前行,蹄声、车轮声、匠人的低语与飞猿的短调交织在一起,不似来时那般紧绷,却多了份 “载宝而归” 的踏实 —— 这些从涹山、橿谷采来的金属,正随着这支队伍,朝着治水主营的方向挪动,终将在匠人的火与锤下,化为劈开洪荒的利刃,为天下苍生理出一条安澜的坦途。

在等待砺归来的日子里,禹继续率队勘察黄河。他依据地形标记水道,选择关键的山脊或谷地,砍树或立木桩作为基准点,形成导引线,帮助确定泄洪路径或开挖方向。

这日,禹率伯益、羲青等一行人,乘筏测量黄河水文。河水异常湍急,漩涡暗流丛生,测量工作进行得十分艰难。

羲青有点分神。在砺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羲青才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他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感,如同被春水浸润的种子,不可抑制地破土萌发。白日里,她专注于测绘山川、辨识水脉,星盘的微光与刻刀的沙沙声填满了每一寸光阴。可每当暮色四合,营地篝火燃起,那魁梧刚毅的身影便会悄然浮现在她脑海。

她时常忆起三年前的羽渊之别。那时她决意独自踏勘八荒九泽,勘透星盘终极之秘,绘成《水经》,方可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完成崇伯鲧的托付。她以为分离只是短暂,前路自有重逢之期。殊不知,这一别,竟是三载。而她绘就的《水经》,终究未能尽现水脉真形。

独行的岁月里,她踏过荒原,攀越雪岭,深入不毛之地。多少次在猛兽环伺中死里逃生,于瘴疠弥漫之地高烧濒危,又或是在部落冲突的刀光箭影间艰难周旋。那些孤身面对浩瀚星野与狰狞自然的夜晚,寒冷与恐惧蚀骨穿心。她蜷缩在简陋的栖身之所,紧抱着父亲留下的星盘,那冰凉的触感却无法给她丝毫慰藉。那时,她无比渴望一双坚实的手臂能为她挡风遮雨,一个温暖的胸膛能让她暂避风霜。而脑海中浮现的,永远是砺那双沉静而炽热的眼睛。

她也曾遇到其他男子。有部落勇士倾慕她的智慧与风霜洗礼后独特的清韧,献上猎得的珍禽异兽;有隐世巫祝的弟子钦羡她执掌星盘的能力,愿与她结伴参详天地奥秘。其中不乏真诚优秀者。然而,她的心扉却早已被一个身影牢牢占据,再容不下他人。那份少年时期便深种的情愫,历经岁月发酵,非但没有淡去,反而在无尽的思念与担忧中愈发醇厚浓烈。她甚至会没来由地担心,砺是否已在那动荡的岁月里娶妻生子,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若真如此,她当如何自处?这念头每每袭来,都让她心口闷痛难当。

如今,治水大业让他们重逢。第一眼见到那个从岁月风沙中走来的砺,她的心跳竟如少女时代般慌乱。他变了,更魁梧,更沉稳,眉宇间刻满了风霜痕迹,眼神却依旧如磐石般坚定,甚至比年少时更添了几分深邃与力量。而他看向她的那一瞬间,眼中无法完全掩藏的震动与灼热,让她清晰地感知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三年光阴,并未斩断那份最初的羁绊。

那夜篝火旁的短暂交谈,他小心翼翼的语气,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那保持着的半臂距离……都让她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回味,心底既酸楚又涌动着难言的暖意。他掌心的粗粝厚茧,偶尔掠过她视线的专注眼神,甚至他身上混合着汗水、泥土与金属气息的味道,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与悸动。多少个夜晚,她在营帐中辗转,回想的却是他低沉嗓音唤她“青儿”时的颤动,那声音直直撞入她心扉,带来一阵甜蜜的颤栗。

“哎,我这是怎么了?”羲青猛地收回飘远的思绪,深吸一口微凉的河风,试图压下脸颊的微热。她看了一眼筏头正与伯益专注讨论水势的禹,心中掠过一丝羞愧。重任在肩,洪水未平,苍生泣血,她岂能沉溺于私情?

突然,黄河之中出现异象!原本汹涌浑浊的河心处,波涛诡异地向两侧分开,一道澄澈的水柱托举着一位神人冉冉升起。这位神人面如白玉,须发皆银,目蕴金光,神情慈祥而庄重。他身形修长,上半身似睿智长者,下半身竟是覆盖苍青鳞片的巨大鱼尾!周身散发着古老而浩瀚的水灵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神迹让整个勘察队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被眼前景象震慑。

侧翼的岳盾反应最快,低吼一声“护卫!”,岳卫锐士瞬间结阵,将禹等人护在中心。长河、犀渠等重盾手立即上前,木盾顿地;山魈、阿土等射手则张弓搭箭,警惕地指向河心。

皋陶越众而出,站在禹侧前方,面色沉稳如水,虽未执兵刃,却已做好以身为盾、护持首领的准备,同时以目光示意众人保持镇定,莫要轻举妄动冒犯神祇。

伯益则从皋陶身后探出头,脸上写满了惊异与极度好奇,他仔细打量着河精的形态、鳞片光泽与水波的韵律,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刻入脑中,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这莫非真是……”

而羲青,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被那神祇周身流转的柔和灵光与难以言喻的水韵法则所吸引。她下意识地取出随身携带的星盘和空白兽骨,竟忘了恐惧,全神贯注地试图记录下那转瞬即逝的灵机轨迹。

那神人目光温润而深邃地落于禹身,缓缓开口,声音如深流暗涌,既古老又温和:“禹啊,我乃冯夷,曾是黄河畔一凡人。”

禹心中一凛,挥手示意岳卫收起兵器,独自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禹,拜见河神。”

冯夷的眼中掠过一丝追忆与哀伤:“当年我也如你一般,立志治理这黄河水患。可惜洪涛无情,将我吞噬于浊浪之中。幸得天命垂怜,封我为黄河河神,赐我钻研治理之道。”

他轻轻叹息,鱼尾在澄澈的水柱中微微摆动,泛起粼粼波光:“数百年来,我日夜观察黄河水性,绘制水脉图谱,试图驯服这条怒龙。然我资质平庸,虽竭尽全力,终究难以担当重任。如今年迈力衰,更感力不从心。”

冯夷缓缓抬手,一卷灵物自掌心浮现——那并非凡俗织物,而似水波凝华、星河坠影,柔软如丝、流光熠熠,不畏水火、难损千钧,正是黄河本源所化的至宝:河图。

“此乃我毕生心血所聚,”冯夷的声音庄重而充满期待,“今日特来授于你。望你以超凡之才,完成我未竟之业。”

禹心中波涛汹涌。他虽在舜和众人面前显得胸有成竹,实则内心常怀惶恐。治水重任如山压肩,无数生灵的期望系于一身。此刻面对河神的托付,他更加感到责任重大。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身后那些期待的面孔,想起父亲鲧未竟的遗志,想起流离失所的百姓,一股勇气自心底涌起。他深吸一口气,郑重伸出双手:“禹,谨受河神厚赐。必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图卷展开之瞬,浩瀚水势扑面而来。只见其上密密麻麻、圈圈点点,星罗棋布般缀满符文与光迹,将黄河自西倾至东海、南北两岸每一处曲折水情,悉数绘尽:

何处水深湍急、暗漩潜生,以墨蓝深纹勾画,如龙脉隐现;

何处水浅沙淤、礁石嶙峋,则以淡金点线标刻,似星落河床;

堤防弱处,朱砂符圈灼灼如警,标记洪涛最易溃决之险段;

河道窄隘处,玄黑裂形暗符闪烁,指明泥沙壅塞、亟待疏浚之要害;

更有一道道银芒蜿蜒流转,显暗流动向,何处可开渠分水、何处当筑堰拦洪,甚至伏流水脉、地底潜隙,皆如掌纹清晰可辨。

万里大河之命脉,亿万生灵之安危,竟尽收于此卷之中。

这卷神异非凡的河图缓缓飞向禹,在其掌上方微微悬浮,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气息。

冯夷欣慰地看着禹接纳河图,眼中满是期许:“孩子,治水之路艰险异常,但你并非孤身一人。天下苍生皆是你之后盾,历代治水者之魂灵皆为你祝福。”

授图既毕,冯夷微微颔首,身形渐淡,随着水柱悄然潜没于滔滔河水之中,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荡漾的波光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凡人。

禹紧握河图,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浩瀚智慧与沉重责任。他心中虽然仍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坚定的决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他告诉自己,一步步走,一个个问题去解决,终有一日,定要让黄河安澜,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转身面向众人,举起手中的河图,目光坚定如磐石:“继续勘察!我们有河神相助,更有万众一心,定能驯服黄河!”

这一刻,禹内心的惶恐化为了力量,个人的犹豫让位于集体的信念。治水大业,从此开启新的篇章。

禹得河图,如获至宝!遂于当夜召集平水土之师的核心成员,入帐共研此图。他展开河图,将其与脑海中玉简所载的天地度量、以及羲青昔日所绘《水经》之水道总纲相互参照,更引动远天星盘推演之理。霎时,四者交融共鸣,一幅宏大而精密的治水玄图在他灵台之中豁然贯通:

玉简定基准,确立山河高低、疆域大势,为万物立极;

《水经》列纲目,羲青昔日遍察天下水脉,所述江河主干支流、源尾走向,正与河图彼此印证;

河图显细微:其上密圈点线光芒流转,不止标注水流深浅、泥沙淤积、潜礁暗涌,更将哪段宜疏、哪处当导,视觉般呈现眼前;

星盘推气机,虽器物未随其身,然其数理相通,助禹推演地脉水窍变化之天时。

“原来如此!”禹眼中精光暴涨,手指河图上标注的一处神秘山形,“黄河真源在此!”

众人围拢过来,只见河图上清晰标注着黄河自昆仑神山流出,潜行地底千里,至积石山方重现人间,与羲青所言一致。积石山乃黄河源头,也是治理黄河的关键所在。

“我们要去积石山!”禹决然道,“在那里开始疏导黄河主干!”

勘察队带着这一重大发现返回主营。禹立即开始筹划前往积石山的行程。

这日傍晚,禹独自来到黄河边思考下一步计划。他需要静心思索如何利用河图提供的信息,同时也想借这流动的河水,梳理连日来纷繁的思绪。他手持神农石耜,感受着水流冲刷石岸的韵律,怀中的玉匣里,颛顼玄圭散发着温润平和的气息。

不远处,一位少女正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地用一片宽大的树叶盛起一些河水。她身着月白镶靛蓝边的麻布深衣,身姿窈窕,乌发如瀑,仅以一根青玉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更添灵动。正是随兄长前来蒲阪的涂山氏之女,十七岁的女娇。她已完成觐见舜的使命,准备翌日随兄长启程返回涂山。临行前,她特意来黄河边,想采集一些不同水域的水纹样本,对比涂山淮水,寻找共性。

正当女娇专注地观察水中细微的沉淀物时,一位身着靛青祭服、气度沉凝威严的青年男子悄然行至她身后,目光温和而带着些许兄长特有的审视,望向河湾。他腰间佩戴着一枚奇特的玉佩——形状不甚规则,像是一块较大的玉髓碎裂后取其精华部分,温润的白色玉质中,仿佛有细碎的星辰光点和地脉般的金色纹路在流转,散发着柔和而深邃的灵韵。这便是涂山镇族之宝,"星垣玉魄"的核心碎片,亦是涂山主祭身份的象征。来人正是女娇的兄长,当代涂山主祭——涂山翳。

“女娇,水样采集可还顺利?”涂山翳声音沉稳。

女娇闻声抬头,正欲回答,她兄长腰间的星垣玉魄碎片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风铃般的嗡鸣!一股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力量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禹怀中的颛顼玄圭玉匣,以及他手中的神农石耜,也仿佛被这同源的力量唤醒,同时发出一阵低沉的共鸣!玄圭的温润与石耜的厚重感瞬间增强。

这突如其来的共鸣让禹和涂山翳同时一惊,立刻循着感应望向对方。

四目相交,一是治水司空,手握圣皇遗泽,一是东方强族主祭,身负传承秘宝。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

禹看到了一位气度不凡、显然身份尊贵的青年,其佩戴的玉佩竟能与神农石耜、颛顼玄圭产生共鸣,令他倍感惊奇,心下立刻猜测对方绝非寻常人等。

涂山翳则看到了一个虽年轻却目光坚毅、手持奇异石耜的男子,那石耜与星垣玉魄的共鸣强烈而纯粹,蕴含着磅礴的大地生机与某种令他心悸的秩序之力。他立刻意识到此人身份可能非同小可。

“阁下是?”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语气中都带着审视与探究。

禹率先持耜微微颔首:“在下禹,奉舜之命总理水土之事。不知阁下是?”

涂山翳闻言,神色一肃,立刻郑重还礼:“原来是司空当面。在下涂山翳,乃淮水涂山氏主祭。此番携妹进京觐见舜,陈情淮水水患之苦。”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女娇,“此乃舍妹女娇。方才我族信物与司空手中圣器似生感应,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女娇此时也已起身,依礼向禹微微一福,目光好奇地掠过禹手中的石耜和兄长腰间的玉魄。

禹心中了然,原来是东方涂山部的首领与主祭,难怪有如此气度与重宝。“原来是涂山主祭,久仰。此乃先圣神农所遗石耜,或有沟通地脉之能,与贵宝共鸣,实乃天意,何谈冒昧。”他举起神农石耜,坦诚相告。

涂山翳指尖轻抚星垣玉魄,感受着其中尚未平息的灵韵波动,语气凝重中带着一丝期望:“星垣玉魄乃我涂山世代守护之宝,亦为主祭信物,确能感应地气水脉变迁。今日与司空圣器共鸣,或许正预示着我涂山困于水患之局,终见破晓之机?不知司空下一步将往何处勘查?”

“正欲先疏黄河主干,再南下详勘鹊山、雷泽乃至淮水水脉,以求根治之策。”禹回答道。

涂山翳眼眸一亮:“淮水之滨,涂山首当其冲!司空欲究水脉之源,涂山翳感佩!若有所需,涂山愿倾力相助。此玉魄于感应地气、安抚山川或有微末之能,愿他日于司空治水大业中,略尽绵薄。”他的话语真诚而有力,代表着整个涂山氏的承诺。

女娇在一旁静静聆听,看着兄长与这位年轻的司空交谈,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禹沉稳的气度、对水脉的深刻见解以及对疏导之法的坚定所吸引。同时,她也感受到兄长话语中对家园深切的忧虑和对禹所从事事业的认同与支持。

三人在这暮色渐合的黄河边进行了短暂的交谈。临别之际,女娇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柔软丝绢包裹的小小物件,递向禹。她看了一眼兄长,涂山翳微微颔首示意。

丝绢打开,是一枚小巧莹白、打磨光滑的石埙,仅有两指节大小。埙绳由几根闪烁着月华般银辉的灵狐尾毫与她的几缕青丝精心编织而成。

“司空,”女娇声音轻柔却清晰,“此乃同心埙,取自涂山地窍温玉边角,虽非星垣玉魄本体,然长期浸润其旁,亦有一丝宁神辟瘴之效。这几缕毫毛,取自守护涂山的灵狐,与我的发丝同编。愿它佑您跋涉平安,勘明水道,伏波安澜。涂山……亦盼佳音。”她亲手将系着同心埙的绳链递给禹。

禹郑重接过,感受着温玉的暖意和那丝清新气息,又看向一旁目光期许的涂山翳,将同心埙小心纳入怀中:“禹,定不负所托。涂山之困,永铭于心。”此刻,这枚同心埙,仿佛连接起了治水司空与东方涂山氏的盟约。

涂山翳拱手一礼:“如此,我等便在涂山,静候司空佳音。告辞。”

女娇再次盈盈一礼,随兄长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禹伫立水边,指尖摩挲着怀中温润的白石埙,心中不仅泛起一丝朦胧的情愫,更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来自东方大族的期望。黄河的涛声,依旧磅礴,却似乎为他指明了一个新的方向。

二十余日后,砺押送矿石归来。营地欢声雷动。

远远望见那支风尘仆仆却满载而归的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主营这边立刻沸腾起来。最先发现的是在高处瞭望的岳卫战士阿土,一声兴奋的呼哨划破长空:“回来了!工正他们回来了!”

营地中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涌向入口。禹正与弃、皋陶商议粮草调配与人力调度之事,闻声立刻大步迎出,伯益也如灵猿般从一旁的测量架子上跃下,眼中闪着好奇与喜悦的光芒。岳盾则沉声下令,让负责警戒的岳卫锐士保持原位,但战士们也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望向归来的同袍,脸上洋溢着笑容。

车队渐近,砺一马当先,从马车上跃下。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眼窝深陷,却目光炯炯,步伐依旧沉稳有力。跟在他身后的阿牛,虽然也一脸疲惫,却兴奋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长河、石牛等岳卫锐士护卫在车队两侧,稍显疲态。飞猿则还在忙着吆喝那些驮着矿砂的野牛,脸上是混合着得意与劳累的神情。

“司空!幸不辱命!”砺走到禹面前,抱拳沉声道,声音因长途跋涉而略带沙哑,却透着完成重任后的踏实,“涹山铁、橿谷铜,均已足量采回!”

“好!辛苦了!”禹用力握住砺的手臂,眼中满是赞许与感激。他的目光扫过砺身后满载的矿车,以及虽然疲惫却精神昂扬的众人,重重点头,“诸位皆辛苦了!弃,让仓实即刻安排饮食热水,让兄弟们好生歇息!皋陶,记录在册,此行之功,日后必有犒赏!”

弃连忙应下,招呼刚跑出来观望的仓实去接应物资,安排饭食。皋陶则示意身旁的助手上前清点记录。

这时,砺的目光越过禹的肩头,看到了站在稍远处人群前的羲青。她显然也是闻讯赶来,手中还握着那卷未合上的兽骨,正凝望着他。四目相对,砺风尘仆仆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的松动。他朝她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平安归来,且不负所托。

羲青心中那根紧绷了二十余日的弦终于悄然松开,顿觉安心。她亦微微颔首回应,随即下意识地垂眸,将注意力转向手中的兽骨。

伯益已好奇地凑到矿车旁,用手指捻起一点铜矿砂细看,又敲了敲旁边的铁矿石,抬头对砺笑道:“工正,这下好了!有了这些‘牙齿’,看那些顽石暗礁还如何逞凶!”

阿牛在一旁憨声补充:“虞官,您没见那矿有多硬!得亏工正教我们用火烧水激的法子,不然可费劲了!”他挥了挥胳膊,脸上是纯然的兴奋与自豪。

岳盾也走上前,与石牛、长河等岳卫锐士互相捶了下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那是共同经历艰险后的默契与认可。

整个营地因这支队伍的归来而充满了蓬勃的生气与希望。匠人们早已迫不及待地围拢过来,打量着那些珍贵的矿砂,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即将开始的锻造工作。

在一番准备之后,次日匠人们立即投入锻造:挖地穴陶窑,以炭火煅烧矿石,用坩埚熔炼,再以沉重石锤反复锻打烧红的金属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汗水与火光交织。

最终,第一批粗糙却坚实的青铜工具诞生了:开山钺、镐头、凿、锛,以及加固木筏工具的铜钉铜箍。岳卫的石矛也镶上了铜尖。平水土之师,至此才算真正拥有了“平水土”的爪牙。

禹握着一柄新铸的青铜斧,手指拂过冰冷的刃口,目光投向西方云雾缭绕的远山:“利器已成,当试锋芒。明日,我们西行积石山,在那里开始疏导黄河主干!”

众人闻言,群情激昂。他们知道,真正的治水大业,此刻才刚刚开始。

翌日清晨,平水土之师拔营西行,向着黄河源头——积石山进发。禹怀揣河图,手持石耜,肩负着天下苍生的希望,踏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治水之路。

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艰险的旅程和更加艰巨的挑战。但有了河图的指引和全新打造的工具,平水土之师信心倍增。他们知道,只要团结一心,定能驯服黄河,还天下一个安宁。

禹回头望了一眼东方,那里有涂山氏的期望,有天下苍生的期盼。他握紧了手中的石耜,目光坚定地望向西方。

积石山,黄河之源,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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