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紧锁着眉头,目光沉沉地扫过这片炼狱。尸骸杂乱无章地堆叠着,姿态扭曲怪异,绝非被统一处决后丢弃的模样。更像是,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背着林蝉,沿着边缘缓慢移动,脚下是粘腻冰冷的淤泥和硌人的碎骨。粗略看去,有数千之多。莹辉玉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更显得这尸海无边际。
突然,林蝉的身体在她背上猛地一僵。紧接着,一声惊呼响起:“呀!”
“怎么了?”沈昭立刻停下脚步,侧头询问,声音警惕。
林蝉的手指死死抠住了沈昭肩头的衣料,声音微微发颤,指着不远处几具相对新鲜的尸体:“那…那个人,你看左边第三个…那个穿着灰布衣服的年轻人。”
沈昭顺着她指的方向凝神望去。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面容普通,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污秽之中。
“好像是…是青萝村王叔家的儿子。”林蝉的声音泛着难以抑制的悲伤,“我…我前两个月去他们村做法事…还见过他一面。他还…他还给我递过水…”记忆里那个憨厚朴实的农家青年,与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重叠,巨大的反差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确定?”沈昭的心猛地一沉。
“确定。”林蝉用力点头,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他怎么会…怎么会死在这里?”
“呕…”强烈的心理冲击混合着空气中浓烈的腐臭,突破了林蝉忍耐的极限。她忍不住再次干呕起来。
沈昭感受到背上人的不适和情绪,“先不看这些东西了。”她立刻转身,
“我刚刚在前面发现一处相对干净干燥的地方,你先去那里歇着。”她的声音依旧清冷。
林蝉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沈昭脖颈上的手臂,将脸更深地埋进她颈后的衣领里,默认了沈昭的提议。
沈昭背着她,快步离去。脱离了恶臭中心,空气似乎清新了一丝。
过了好一会儿,林蝉闷闷的声音才从沈昭背后传来:“也不知道…花小七和青荷姐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能对付得了吗?还能…找到我们吗?”她不敢想象,如果花小七他们也遭遇不测…
沈昭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稳稳地迈开。她微微侧头,声音低沉而沉稳
“别担心。寻常邪祟,师兄足以应付。花小七…”她顿了顿,“她的箭法很准,人也机灵,自保应当不是问题。”
又走了几步,背上的人却再无回应。沈昭感觉林蝉环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似乎松了些力道,那颗靠在自己颈侧的小脑袋也沉甸甸的。
她试探性地轻轻掂了掂背上的人:“林蝉?”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软糯含糊带着浓浓睡意的哼唧,以及耳边传来的逐渐均匀平稳的呼吸。
睡着了?
沈昭微微一怔,随即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
短短一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巨大的精神和身体消耗,也让林蝉彻底支撑不住,在唯一能给予她些许安全感的背上沉沉睡去。
沈昭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满是怜惜。她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踏得更加平稳,生怕惊扰了背上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终于回到那处相对干燥之处,沈昭将熟睡的林蝉轻轻放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面上。脱下自己的外袍,仔细地垫在她身下,隔绝地面的寒气。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舒了口气,目光落在林蝉在睡梦中依旧蹙起的眉心上,看了片刻,才转身开始仔细探查这个临时的落脚点。
之前匆匆一瞥未曾留意,此刻沈昭才发现,在几步外,竟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那石碑造型极其粗陋,好像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天然石头,随意的摆在那里。只有朝向尸堆的一面,被人用锐器,刻下了寄葬渊三个字。
沈昭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三个字上,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寄葬渊… 她在心中默念。
这不是普通的乱葬岗,是将活人如同牲畜般寄放于此,任其在绝望中腐烂消亡的地方。
心中的疑虑和愤怒尚未平息。
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一个女人尖锐疯狂的笑声,从上方那处透入微弱光线的洞口传来。
“哈哈哈…半只脚踏入泥潭的人,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那疯狂的女声刚落,只见一道刺目的红影在洞口一闪而逝。紧接着,四个身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被狠狠地从洞口抛了下来
沈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没有丝毫犹豫,足下猛然发力,身影轻跃而出,在四人即将摔落在地面上的瞬间,将其依次接住。
“咳…”谢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其他三人也是狼狈不堪,惊魂未定。
沈昭顾不上自己手臂的酸麻,迅速将四人带到相对干净的地方放下。她的目光警惕地扫向上方洞口,那道红影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那疯狂的笑声余音在黑暗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嘘…”沈昭立刻对惊魂未定的四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担忧地瞥向不远处石板上依旧沉睡的林蝉,“她在睡。别吵醒她。”说罢,便示意众人坐下调息。
四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林蝉安静沉睡的侧影,紧绷的神经似乎都稍稍松缓了一丝,纷纷坐下,努力平复着心跳和翻涌的气血。
谢临脸色苍白,嘴角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受了内伤。谢遥看起来只是些擦伤,最严重的是花小七。
她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鬓角,她死死咬着下唇,右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左臂。
指缝间,红色的血液正不断渗出,染红了她半边的衣袖,伤口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一丝诡异的黑气缭绕。她整个身体都在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陆青荷跪坐在她身边,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药囊里翻找着药粉和绷带,她的手指抖得厉害,几次差点拿不稳药瓶。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深的自责
“都怪我…花小七,你没必要为了救我,挨这一下的…”她一边哽咽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撕开花小七伤口周围的布料。
她自诩医术精湛,甚至有些骄傲,可当这狰狞的伤口出现在花小七身上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害怕自己的药没用,害怕那诡异的黑气会侵蚀花小七的身体,害怕…她会因此落下残疾。
“嘶…没事的,青荷姐,别哭…”花小七痛得倒吸冷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却还强撑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反过来安慰陆青荷
“就是…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但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她的痛苦。
刚才被那红色刀刃划过的瞬间,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她的左手…以后还能拉开那张弓吗?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慌,甚至比伤口本身更让她恐惧。
“你们在上面发生了什么”沈昭沉声开口,她起初以为,只是寻常机关邪祟。看样子,应该并不是。
谢临缓缓睁眼,擦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上方幽深的洞口,才压低声音,“是血娘子…我们好像撞破了她的秘密。”
“血娘子?秘密?”沈昭的瞳孔骤缩,这古墓果然与她有关。
“没错。”谢临点点头,“我们当时在墓室外等你们回来,谢遥他…”他凌厉的目光看向旁边缩着脖子的谢遥。
谢遥被兄长看得头皮发麻,立刻双手合十,满脸懊悔地抢着认错
“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我就是看那主墓室里面金光闪闪的,应该有好多宝贝。想着…想着贼不走空嘛,能顺一件是一件…谁知道…”他嘴唇哆嗦着说不下去。
谢临重重哼了一声,声音压得更低:“我们进去后,发现主墓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双人水晶棺,里面…似乎是两个人合葬。我们起初以为是夫妻合葬,因为之前在侧室,我们确实看到过一个孩童棺椁…”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眉头紧锁:“当时我们就在想,是什么样惨烈的变故,能让一家三口同时殒命?”
“谢遥按捺不住好奇,仗着身手灵活,溜到水晶棺旁,把那棺盖打开了,我们凑近一看…棺内只躺着一名女子!面容栩栩如生,如同沉睡!旁边位置空缺,不见另一个身影”
“就在这时,那血娘子…就出现了”谢临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她一身红衣,状若疯魔,厉声质问我们为何惊扰人长眠…应该是把我们当成倒斗的贼人了”
沈昭听完,心中豁然明朗,心中的寒意却更深了。血娘子将重伤的他们丢下来,应该并非一时兴起。
这寄葬渊,或许就是她为闯入者准备的最终归宿。让他们像那些尸骸一样,在绝望和痛苦中慢慢腐烂!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凝重,“这下面…是寄葬渊。或许,也是这个血娘子打造的,我们刚才发现这下面的尸体,数以千计…”她的目光扫四人“而且,林蝉…认出了其中几具新尸,是附近村落的村民。”
沈昭最后看了谢遥一眼“或许,里面有你走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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