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学舍内光线昏黄。
萧倚年正将最后几本书册在靠墙的小书架上码放整齐,按照经史子集与商事卷宗分类,书脊严格对齐,仿佛用尺子量过。
每一件物品都在她手下找到了最规整、最恰当的位置,连砚台与笔山的摆放角度都透着一种严谨的美感。
元琢早已把自己的箱笼胡乱塞进衣柜,几件常服团成一团扔在床头,外加一柄装饰华丽的短剑随手丢在枕边,便算是大功告成。
他闲得发慌,双臂枕在脑后,斜倚在自己那张靠外的床榻上,一条长腿曲起,晃着脚尖,目光一直追随着萧倚年忙碌的身影。
看着她一丝不苟、近乎刻板的动作,元琢终于忍不住,拖长了调子开口。
“萧倚年,你都收拾到天黑了。不过是暂住的地方,你这般仔细,跟要在这儿开宗立派、长住百年似的,累不累啊?”
萧倚年手下动作未停,连眼皮都没抬:“物有其位,方能心静。不劳你费心。”
元琢嗤笑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
“行了行了,赶紧收拾完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在意地站起身,双手抓住自己腰间束带的活扣,随手一扯。
那身张扬的红衣瞬间松散开来。
接着,他动作利落至极,双臂一褪,便将上身的外袍和中衣一并扯下,随手扔在了床榻之上。
昏黄的烛光下,少年劲瘦挺拔的上半身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空气中。
肩膀宽阔,线条流畅的肌肉覆在骨骼之上,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蕴藏着力量的紧实感。
腰腹紧窄,肌肤是健康的蜜色,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萧倚年闻声下意识抬眼,目光恰好撞上这片毫无遮掩的男性躯体。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瞬间僵直,手中拿着的一卷地图“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飞快地扭过头去,脸颊连同耳根在刹那间红得如同染了胭脂,心跳如擂鼓。
元琢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向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墙角的身影,觉得莫名其妙。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裸露的胳膊,语气带着十足的不解和调侃。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都是男子汉大丈夫,露个膀子怎么了?”
他见萧倚年依旧背对着他,肩膀紧绷,连脖颈都透出粉色,只觉得这小子未免太过扭捏,忍不住凑近了些,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故意问道:“萧倚年,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都是爷们,你怕什么?”
萧倚年死死咬着下唇,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才能勉强维持住声音不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先去洗漱吧。我……我再收拾片刻。”
她的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元琢看着她几乎要炸毛的背影,虽然觉得这家伙古怪得紧,但也懒得再追问,耸了耸肩,浑不在意地进内间去找汗巾和水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直到听到他舀水的声音,萧倚年才极度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松了半口气,但全身的神经依旧紧绷着。
内间里哗啦啦地一阵响动。
不多时元琢便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走了出来。
“我好了,你进去吧,只可惜内间只能梳洗擦脸,没有热水,压根洗不了澡!咱们今天先将就用冷水擦洗一下,洗热水澡得去西头那边的公共浴池,听说那里引的是后山的温泉水,解乏得很!”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一亮,自然地看向萧倚年,发出邀请:“诶,反正明天下午也没课,要不咱俩一起去?我正想去认认路,泡一泡松快松快!”
“公共浴池”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萧倚年脑中轰然炸响。
“我不去。”萧倚年猛地打断他,声音比平日更加冷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为何不去?忙活一天,一身汗,去泡一下多舒服?”
“我…不习惯与人共浴。”
萧倚年说完就抱着早已准备好的干净寝衣和布巾,低头快步走进了内间,并仔细地将门掩上。
元琢被她这理由噎住,撇撇嘴,觉得这人怪癖真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元琢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见萧倚年穿着一身素白寝衣走了出来,许是刚被冷水浸润过,她平日里过于白皙的肌肤透出一种淡淡的绯色,如同上好的白玉染了霞光。
墨黑的长发并未完全束起,几缕湿发柔软地贴在颊边和颈侧,更衬得那脖颈修长如玉。
卸下了白日全部的防备与清冷,此刻的她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在昏黄的烛光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模糊了性别的美丽。
元琢呼吸一窒,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时竟忘了挪开。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感从心底窜起。
他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迅速翻了个身,背对着萧倚年,假装自己已经快要睡着,嘴里含糊地嘟囔着:“……洗好了就快点吹灯歇着,磨磨蹭蹭……”
然而,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却“咚咚咚”地跳得又急又响。
他紧闭着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荡着一个念头:这小子……是真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这也不能全怪小爷我之前看口无遮拦……
他听到萧倚年轻悄的脚步声走到烛台边,吹熄了蜡烛。
室内陷入黑暗,只剩下窗外朦胧的月光。
在一片寂静中,元琢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以及另一边,萧倚年窸窸窣窣躺下的细微声响。
他忽然觉得这沉默有些难熬,忍不住又翻过身,面朝萧倚年的方向,在黑暗中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不解。
“喂,萧倚年,你怎么睡觉还穿着这么齐整的寝衣?不嫌束缚得慌?大老爷们,脱了衣服睡不更舒坦?”
他习惯赤着上身睡,觉得萧倚年这规矩多得令人费解。
黑暗中,萧倚年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片刻后,她清冷的声音传来:“我习惯如此。穿着寝衣,睡得安稳。”
元琢被她这硬邦邦的回答噎了一下,只暗自撇了撇嘴,再次翻身躺平。
他心想,规矩多,爱干净,长得还……总之,麻烦得很。
可偏偏,这个“麻烦”的身影,在他闭上眼后,却愈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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