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发愁要一个人收拾客栈里的烂摊子的堂倌突然有了同伴脸上的愁云惨淡顿时烟消云散。
这么一个穿着不凡的公子哥就要在这个小小的客栈里头做杂役,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堂倌觉得这位公子定然是不会做事的,本来还等着看他的笑话,结果发现这位公子什么都会干,洗碗、擦桌、拖地、喂马都是如鱼得水,利索的不再话下。
堂倌目瞪口呆的看着归荑干活,这人干起活来,与他那一身金贵银丝纹袍居然没有一丝违和。
归荑的适应能力走到哪里都能活下来,主要是她能快速的去接受身边环境带给她的影响。
归荑手里拿着一根粗糙的抹布将‘晚来天欲雪’的扶梯从三楼一直擦到二楼下一楼的拐角处。
栈台处有个少女一直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没有理她的玉棠溪,嘴里一直在噼里啪啦说个没完,归荑只听了几句就理清了来龙去脉。
大概是这位姑娘对玉棠溪有意思,所以一直缠着他,而玉棠溪虽然说话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一直恪守本分礼仪,对姑娘并没有什么意思。
一个觉得烈女怕缠郎,一个是木人心石,雷打不动。
那姑娘正在那里哭着诉苦,抱怨,很是不甘。
归荑跳下两梯拉住刚刚空闲下来从他身边经过的堂倌问道:“小二哥,这位是哪家姑娘,这般勇猛?你们东家这般瘦弱小心一口被吞掉。”
堂倌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但也表示很是无奈,他也很担心,东家的身子总是很单薄,给人一种风一吹就要倒的感觉,他也怕万一那郡主直接扑上去来个霸王硬上弓,东家还不得顺从了。
“还能哪位,城主家的小女儿楚窕郡主,自打她及笄后便一直缠着咱们东家,东家总是很礼貌的拒绝,但小姑娘就是不依不饶,这都快半年了。”
“你说的可是城主可是叫那个楚予的?”
“嘘~城主的名讳怎么能直讳,小心被有心人听到给你安上一个大不敬之罪。”堂倌立刻伸手要去捂住归荑的嘴。
归荑冷笑一声,一手拂开堂倌的手,方才吊儿郎当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堂倌面对归荑突然变了脸色,顿时吓到了,全身居然开始哆嗦,好冷!
就连客栈里的客人也感觉到了突然周围的温度极降。
“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堂倌哆嗦着身子回答。
“那这就有意思了。”仇人的女儿自己找上门来了!
归荑紧了紧拳头,然后转眼又是一脸笑意对着堂倌道:“你说,我要是帮你们东家挡了这朵嫩桃花,你们东家会不会感谢我?”
堂倌纠正他的措词:“也是你的东家。”
归荑对着堂倌翻了个白眼,不去与他再做争辩,玉棠溪现在确实是他的东家。
归荑将手里的抹布往堂倌怀里一扔,撸下挽至手腕的窄袖,大步朝着栈台前去。
堂倌看着归荑的背影,这人,真是手里的抹布一扔,就成了放浪不羁的纨绔公子了。
堂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叫住归荑,他想告诉归荑,这位楚窈郡主得罪不得,但万一归荑去了,说不定能帮东家解决这个麻烦也算是喜事一件。
归荑在堂倌的注视下,走到栈台处,一把夺过玉棠溪手里的狼毫笔,用着对熟人一般的口吻道:“再这么写下去都快写成傻子了,走了,陪我出去逛逛。”
她这话一出,玉棠溪不解的抬眼看她,就看到归荑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玉棠溪向来精明,一点就通,哪里不晓得归荑是什么意思。
楚窈听着这话就不舒服了,她趾高气扬的抬头瞪着归荑:“你谁呀?这么跟人说话,”
“他跟我睡一张床上,你说我是谁?”归荑乜了楚窈一眼,又看着瞳孔微微震缩了片刻的玉棠溪:“走了!”
然后不顾楚窈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越过她身旁,直径往前走。
只有玉棠溪心明眼尖,看到了归荑的小动作。
千里踏云术!
那是一种追踪法术,她用在了楚窈身上。
玉棠溪不动声色的站起身与楚窈客气的赔了礼,说了句失陪,然后跟着归荑出了‘晚来天欲雪’,任凭楚窈在身后怎么跺脚,玉棠溪也没再回过头。
堂倌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直了,他们东家居然没有反驳,还真的跟着出去了,堂倌肯定,明天大半个大虞都都知道东家好男风了。
堂倌捂脸,归荑这法子好丢人。
归荑前脚出门,玉棠溪后脚就跟了上去,站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但此刻归荑的身影消失不见。
玉棠溪环视了四周一圈后,确定了归荑已经消失在附近,正要转身回了‘晚来天欲雪’,便看到天师堂的人急匆匆的往襄陵王府去了。
天师堂,大虞都最厉害存在,凡是除妖师解决不了的除妖伏魔,天师堂一出,必将凯旋。
玉棠溪与天师堂的人擦肩而过,一脚踏进客栈时,就看到堂倌正弯腰在收拾地上的残瓷碎片。
玉棠溪问:“这是怎么了?”
“东家这么快就回来了?”堂倌往玉棠溪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归荑的身影,他拾起最后一块碎片回答道:“方才楚窈郡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是哭着跑出去的。”
玉棠溪问的很随心:“出去多久了?”
堂倌想了想:“就您走后没一会儿就出去了。”
“好,知道了,你去忙吧。”玉棠溪点头坐回栈台,又拾起笔开始算账。
不过半个钟头,归荑也回来了,他一进来,这客栈里就要冷上几分,莫名的有寒雪也跟着飘入几许。
“你刚刚去哪了,我怎么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归荑看到玉棠溪又坐回了栈台,笑着上前去问道:“怎么样,方才我那法子管用吧,估计以后也就没有姑娘来缠着你了。”
玉棠溪看着归荑故作无辜的模样,不是你故意把我甩开的么?他将落在归荑手上那份告示的目光收回,声音温和,周身气质却是透着疏离:“多谢了,只是下次你莫要帮忙了。”
归荑知道玉棠溪是在说她造谣,无中生有帮了倒忙。其实她也并不是真要帮玉棠溪的,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的一点目的,顺便利用了玉棠溪。
“咳,东家客气了,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也不会有下次了。”
等她进了襄陵王府,报了仇,拿回自己的钱财就为自己赎身还债,到时候管你是东家还是西家。
晚间小小的客栈终于打烊了,忙活了一天归荑直接掀起袍角坐在了一楼的木梯上。
堂倌从后厨端了两个菜,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比他年长的厨子,厨子手里端着刚从甗具里盛了两簋饭。
“东家吃饭了。”堂倌和厨子倒是异口同声的叫着正在算账的玉棠溪。
玉棠溪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拿帕子去净手。
“苍舒公子,吃饭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来吧,饭给你盛好了。”堂倌阿衍将菜放置在桌上,又转身去了后厨端剩下的两个菜。
厨子将一甗饭放置在玉棠溪面前,一甗放置在归荑面前,他年纪有些大,算的上是这里的长辈了,笑起来眼角有些褶子:“阿衍说今天咱们这里来了新人,于是我就自作主张多做了一道菜。”
“岸叔,这是应该的,还要多谢你才是,快坐下吃饭吧。”玉棠溪自然听出了岸叔是怕他责怪做了菜,但这些事玉棠溪向来不管,都是任由他们发挥,更何况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堂倌阿衍已经将剩下的两道菜端上桌,岸叔为了欢迎归荑,多做了一道红烧肉,还特意将肉摆在归荑面前。
归荑看着眼前的那盘肉,思绪飘的有些远,从她八岁起,就再也没有过过这种有烟火气息的日子了,也很久没有和正真的人类在一起这样吃过饭了。
但这些也仅仅是他们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若是知道了,还会这般待她么?
四人围着桌子一方一人的做好,岸叔开了酒,给归荑满上一杯:“尝尝,这酒是我自己酿的,平时没什么喜好,就喜欢研究这些吃喝。”
岸叔询问玉棠溪:“东家要来点吗?喝了暖暖身子。”
玉棠溪摇头:“岸叔你们喝就是,我不喝。”
玉棠溪饭量少,几乎是归荑刚刚没动几筷箸,玉棠溪就说自己吃饱了,然后让岸叔和阿衍好好招待新来的伙伴,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又嘱咐岸叔和阿衍说他们今日累了一整天,早点休息,不必等他回来。
“东家,外头冷,你披件大氅再出去,早点回来。”岸叔在后头扯着嗓子对着玉棠溪的背影喊道。
酒过三巡,归荑和这两位新结识的伙伴有了初步单位改观,也看出了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这三人看着是主仆,实际上又像家人,岸叔就像是个管家的家长关心着大晚上还出去的熊孩子。
“你们东家这是去哪?”归荑吃了一口红烧肉,嘴里的肉汁香溢,十分入味。
“苍舒公子,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也是你的东家。”阿衍有些微醉,但还是记得要纠正归荑的口误。
岸叔喝了口小酒:“这是公子的习惯,每天晚上吃完饭他都会出去走一趟,不比在三年前那般体弱多病,哪里也去不了。”
归荑:“东家的身体不好么?”
玉棠溪那身形看着确实不怎么好。
“是有些瘦弱,三年前比这还要瘦,简直就可以用弱不胜衣来形容。”岸叔说到这,开始叹息,他似乎喝的有些上头,然后就开始回忆起了往事。
“我是十年前遇到东家的,那时我还是个樵夫,在山上去斫柴时遇到浑身是血的东家。我将他带回家,发现他身上很多处伤痕,但是怎么医治也医不好,那些年他身上的皮肤总是溃烂,不见得好,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有时严重那溃烂的皮肤还会粘在衣袍。他又没地方去,我一个单身汉就收留了他,这一住就是十年,为了他身上的病我是焦头烂额,更何况我一个樵夫又没有什么积蓄,只能看着他受苦,整整十年,他就那么受着,我看着都疼,但他就是一声不吭。”
“说实在的,看到东家那个样子,我当时都想狠一狠心赶他走了,可是良心过不去,想着他如今这副模样赶他走他又能去哪里。那些年他也会上山去找草药,找到了让我去镇上去买,还别说,东家找的草药值不少钱。有了钱我就拿着那些钱给他请郎中,找大夫,也不见好,郎中说那是怪症,治不好,只有等死。我当时听着这话啊,都在为东家暗暗准备棺材了。可哪晓得,三年前突然有一天他就好了,整个人就突然焕然一新,虽然身子看着单薄瘦弱,可那溃烂之症算是好了。”
岸叔越说越上头,这事他也就跟阿衍说起过,说玉棠溪的遭遇,说他的不幸,就想让他们凡事多照顾着玉棠溪一点。
他虽然是东家,是这客栈的老板,但是总给人一种随时都要撒手人寰的感觉,如今“晚来天欲雪”又多了一个可以照顾着玉棠溪的人,多好。
岸叔这样想着,然后又多喝了两口酒,他难得喝醉,今日居然和归荑喝的头有些晕乎乎的。
倒着桌子上便睡着了。
归荑和堂倌阿衍相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得他们两个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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