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花花推开门,左右瞧瞧,发现病房里并没有其他人在,于是大步到病床边对着余白小声八卦道“余白!我刚从楼下上来,看到主任办公室关了门,可能是在谈你的事呢!”
自从余文礼空降整治了余白的护工,又临时要求调配护士过来夜值。关于雇主那些苛刻至极的变态要求,已经在医护人员之间广为流传了,他们工作时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花花作为资历尚浅的小护士,只有单独跟余白相处时才会显出几分活跃来。
她自顾继续说道“但愿温主任能跟余先生建议,给你配一台合适的轮椅。”她这两天尽心尽责的照顾余白,见他情绪低迷,总想着能带他出去放放风。
病房里从康复科室推来的那架高靠背轮椅,对于余白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点,他躺在里面,得在周围塞满软枕,才能填上缝隙,不至于让他摔下去。
这两天余白的状态不大好,从余文礼离开之后,一直反反复复的低烧。磨合了一周的男护工又被换成了新的小护士,他自己出不了声,又四肢瘫痪,仅靠口型和眼神交流,默契度还有待培养。
心里藏着事,身体也不舒服,于是自然而然也没了交流的**,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可现在听到花花说有人来了,又忍不住猜测会不会是余文礼,他抬眸——“嗯?”了一声。又接着问——“是谁呀?”
花花放下手里的器具,看着余白确认了一遍“是谁?”
“那我不知道,我没见着人。就看到温主任关了门,那恭敬的模样,像是余先生。”
花花不懂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用温度计又测量了一次体温,欣喜道“退烧啦!”
而后是日常的午间护理,无非是测量血压、记录各项数值,“等稳定几天,鼻饲管可以撤掉了,意识清醒还是不要依靠这个来进食啦,没滋没味的多难受!”
她年纪小,性格也好,在同龄人余白面前很开朗,总是一副积极向上的面貌,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余白却安静了下来,混乱的记忆穿插在脑海里,他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
又想到那突然多出来的记忆,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真实。
他刚刚推开仓库的大门,数十米高的货架轰然倒塌,紧接着是危化品的爆燃。火光应天,热浪扑面而来,将他瞬间吞噬。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轰鸣声,视线中只剩下仓库深处那刺眼而绝望的火红。他本能地想要用手臂护住头部,试图寻找一丝生存的缝隙。却发现他根本就动不了了,货架坍塌,他被成堆的货品掩埋。
接着画面又跳转,耳边是汽车的刹车声、喇叭声、陌生人在他周围声嘶力竭的呼喊,车流快速驶过路面的呼啸声盖过了自己沉重的心跳。
他的脸颊紧紧贴在潮湿的地面,血流在地面上汩汩蔓延,与泥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意识模糊,身体逐渐失去了知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
两段完全不同的记忆交织,余白搞不清自己由何在此,他一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交通事故受的伤,一会又恍惚觉得是爆燃引发的连锁事故牵连到了他。
他被自己的记忆所困扰,情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坏的,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也不知道该跟谁讲。
心中的恐惧不减反增,原本无所畏惧的心态也逐渐崩塌。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的孤儿,无助又迷茫。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还有人记得他,是否还有人会关心他的生死。
过了许久,花花似乎是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她问道,“你要不要睡一会?昨晚发热,我看你也没有休息好。”
突然出声,打断了余白的思绪。
他确实很累,但却一丝睡意也没有,于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花花的提议。
医院枯燥的生活对余白来说,毫无新意,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除了配合治疗,他也无事可做,事实上是他什么也做不了,躺在这里能把天花板看出个洞。
痛得难受的时候,就在心里咒骂一通余文礼这个狗逼,把他扔在这里连声招呼都不打。
走廊中响起一连串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余白的病房前停住了脚步。
这两天与花花搭档的另一位护士黄姐,推开了门。
紧接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余白的视线中。
一身合体剪裁的职业套装,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登登作响,她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位中年女子。
余白看清了来人,迅速打消了他所有的期待。
果真不是他,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喉中突然涌上一股涩意,如果开口说话的话,声音应该也都会有些颤抖的吧。
严立珂却不是第一次见他,早在余白昏迷之迹,他们实际上就打过照面,更何况前些天她也来过这里,只是余白当时睡着了。
此刻看到陷在病床里的人,面色苍白又憔悴。入职简历的证件照上那双曾经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此刻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余下一片空洞与茫然。
严立珂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微微一怔,随即迅速调整了情绪,得体道“你好,余白,我是余总的助理严立珂。余总工作比较忙,无法亲自到场,受他的嘱托,我替他来安排新入职的护工上岗。”
短短几句话,即表明了身份,又解释了余文礼为何不来,更是讲清楚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关心,一举一动都透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余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复杂。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口口声声说不会不管自己,竟然也是和他母亲一样,无非就是再支配一个陌生人过来照看他的日常起居而已。
有所期望后的失望更叫人难过。
心底的委屈像秋日清晨未散的雾气,搅得余白眼前阵阵模糊,来不及收拾的情绪像是发了酵,又一点点被余白强制卷入了角落。
他本不应如此冷漠,但头脑昏沉,实在提不起精神,于是索性冷了脸色。
跟在身后的护工见状,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咙,主动打了招呼“你好余先生,我叫夏晓云。”
严立珂做事自有一套标准,她在这场‘家务事’里敏锐的察觉到上级不同寻常的态度,所以对待起余白竟也有了三分恭敬。
护工是别的城市高薪请来的,人是余文礼亲自面谈并首肯的。
入职虽然仓促,但前面所有的准备工作绝对没有一丝懈怠,背景调查做的完善又详细。
她等了又等,在满屋子冷场里接了话“晓云姐非常专业,对护理脊髓损伤的患者很有经验,余总也很满意。”
余白垂软的手臂原本搁在小腹上,嗓子难受,便无力得咳了一下,已经变形了的细弱手掌就不受控制得慢慢滑落在床榻上。
浑身酸痛,心里更难受,余白分不出精力去应付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连带原本就在病房里的花花,还有护士黄姐。这间不大的屋子一瞬间塞满了人,让他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他听出了严立珂的言下之意,摆明了告诉他,这都是余文礼授权了的。
心就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稍稍转头,看到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了床铺上,自己的手臂上也有几道斑驳的剪影。
正是春光大好的时节,而他却被困在这里。
突然,余白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颤动的四肢在床单上留下了不规则的痕迹,毫无力气的双腿像是通了电,在被褥之下踢蹬着。
很快就把薄薄的被单扯掉了下来,随着痉挛越来越剧烈,他也失去了对双闸的控制,尿液和粪便不自主地溢出,能看到从长裤裤腰延伸出来的透明软管,一泃一泃黄色的液体蜿蜒而过,直到全部流进挂在床边的尿袋里。
长□□部和垫在身下的隔尿垫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焦黄,气味不大好闻。
除了严立珂,剩下的人对余白的症状并不陌生,有条不紊地帮助他进行按摩缓解。
花花最先调整了病床,让余白完全平躺下来,一边照顾他簌簌发抖的手臂避免牵扯到呼吸机的软管,造成气切口的损伤,一边观察床头一字排开的监护仪上各项数据。
饶是严立珂见惯了职场上的风浪,但面对重残的病人在她面前无助病发时,她仍感到震惊。
显然她未曾处理过此类状况,呆呆站在一旁帮不上忙,讲不出一句话来。
余白四肢的抽搐逐渐加剧,整个身体都像是绷紧的弹簧,大概实在是痛极了,喉咙里发出破碎细微的呻吟。
脊髓损伤以来他还未痉挛得如此严重过,护士黄姐和新来的护工夏晓云确实经验丰富,她俩对余白失禁的状况见怪不怪,分别按压住弹跳的双腿,直到缓过这一波痉挛。
余白平躺在病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她们帮助全身瘫痪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已经处于了下风。
不管是对余文礼,还是新来的护工。
心疼小白三秒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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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迂回战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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