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气氛依旧僵硬得能结冰,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苏念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指痕,诉说着泠渊不容抗拒的力量。她余怒未消,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而泠渊却已迅速恢复了一派王爷的气度,仿佛刚才在出租车里的惊魂和家里的对峙都未曾发生,只是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依旧像定位猎物般牢牢锁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莫名的……依赖?
“孤渴了。”他再次开口,依旧是那副理所当然、仿佛天生就该被伺候的命令口吻,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念忍无可忍,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她走到那个嗡嗡作响、被他研究了半天的双开门冰箱前,猛地拉开,冷气扑面而来。她看也不看,从里面拿出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重重地顿在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这里没有茶!只有这个!爱喝不喝!”她的语气冲得像吃了火药。
泠渊垂眸,拿起那瓶透明的水,入手冰凉。他研究了一下这个奇怪的“琉璃瓶”,试图拧开那个更奇怪的“瓶盖”,却不得其法,修长的手指在瓶盖上滑动,显得有些笨拙。苏念看不下去,一把夺过来,利落地“咔哒”一声拧开,再粗鲁地塞回他手里,动作带着明显的情绪。
他迟疑地学着苏念刚才喝水的样子,仰头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刺激着味蕾和食道,他立刻皱眉,将水瓶拿开,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谴责:“此水冰冷刺骨,伤及脾胃,孤不饮。” 那表情,仿佛她给他喝的是毒药。
“没有热的!爱喝不喝!渴死算了!”苏念的火气也上来了,抱着手臂,扭过头不去看他,决心不再惯着他这臭毛病。
泠渊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紧抿的唇线和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沉默了片刻。就在苏念以为他会把那瓶水扔掉,或者继续用王爷的威压逼迫她去烧水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他再次拿起水瓶的声音。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去——
只见那位尊贵的、连喝水都挑剔无比的王爷,正以一种仿佛在饮鸩止渴般的、极其勉强的姿态,蹙着眉头,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那表情,如同在进行一项艰巨的任务,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屈尊降贵的别扭和隐忍。
他放下水瓶,没再评价,目光再次扫过狭小的客厅,最后落在那个看起来软塌塌的布艺沙发上。他走过去,并没有像现代人一样舒适地陷进去,而是姿态极其标准地、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仪态感,跪坐了下来(虽然沙发的高度让他这个姿势显得有些怪异),背脊挺得笔直,显然不习惯沙发的柔软和下陷,身体有些僵硬,却还在努力维持着皇族的威仪。
苏念:“……” 她感觉自己的怒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无力吐槽的荒谬感。
过了一会儿。
“孤腹中饥饿。”他再次开口,打破寂静,语气依旧自然得像是在吩咐自家厨子。
苏念只有认命地走进厨房。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一个千年古董饿死在自己家里,那罪过可就大了。她烧上水,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她的囤粮救星——一桶红烧牛肉面。当那浓郁的、带着工业香精特有霸道气息的香气在小小的公寓里弥漫开来时,她注意到,一直正襟危坐的泠渊,视线似乎跟着她移动,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她泡好面,揭开盖子,让那诱人的香气更加肆无忌惮地挥发,然后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泠渊看着那花花绿绿、印着他不认识文字的纸碗和陌生的、分支的塑料小棍(叉子),面露鄙夷:“孤王用膳,岂能如此草率?器皿粗陋,不成体统。”
“只有这个!不吃就饿着!”苏念不耐烦地把叉子塞进他手里,感觉自己像个照顾巨婴的保姆,“看着,这样吃!”她拿起备用叉子,示范了一下如何卷起滑溜的面条。
泠渊盯着那桶散发着诱人香气,却又“不成体统”的食物,腹中的饥饿感与王爷的尊严在做着激烈的斗争。最终,生理需求占了上风。他极其笨拙地握着那支小小的叉子,姿势僵硬得像握着柄匕首,试图卷起滑溜的面条,却几次失败,面条滑落,甚至有一点滚烫的汤汁溅到了他尊贵的、绣着暗纹的蟒袍袖口上。
他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盯着那点油渍,仿佛那是什么严重的亵渎。
苏念几乎要气笑了。她只好再次示范,放慢动作:“看,这样,手腕放松,卷起来,对……”
泠渊看得认真,再次尝试。虽然他握叉子的姿势依旧别扭,姿态也别扭,但总算能把面条颤巍巍地送进嘴里了。他咀嚼的动作开始很慢,带着审视和警惕,仿佛在品尝什么未知的毒物。
等那口混合着浓郁汤汁的、Q弹的面条下肚后,他动作不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进食的速度悄然加快。虽然姿态依旧保持着刻入骨子里的优雅,咀嚼无声,但一碗面,很快见了底,连那味道浓烈的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叉子,用苏念递来的纸巾,姿态高贵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刚才那个差点舔碗的人不是他。他评价道:“此物……虽非珍馐,然味道浓烈,别有一番风味。” 他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全新的探究,“可是……念念在此地学的手艺?”他尝试着叫她的现代名字,但语气里,那份对“言舒”的移情和认定依旧根深蒂固。
苏念懒得再纠正他了,身心俱疲。现在只想解决另一个更迫切的生存问题——这位尊贵的王爷,要“出恭”了!当他说出这个文雅的词汇时,苏念的脸瞬间爆红。
她把他拉到卫生间门口,指着那个洁白光滑的抽水马桶:“这是入厕的地方,叫马桶。用完了,按这里冲水。”她演示了一下冲水按钮,水流哗啦作响。
泠渊盯着那个造型奇特、洁白反光的瓷具,如临大敌,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抗拒,耳根甚至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成何体统!孤……怎么能亲自……坐在此等……它能反光!”他似乎无法接受这种毫无**、甚至堪称“亵渎”的如厕方式。
“在这里就必须用这个!”苏念打断他,态度强硬,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不然你就去外面找草丛解决,像野人一样!你看外面有没有草丛!”
泠渊的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黑,仿佛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关乎尊严与现实的残酷抉择。最终,在苏念毫不退让的、看你能憋到几时的目光下,他极其勉强地、带着一种仿佛要进行某种庄严而痛苦仪式般的表情,走进了卫生间,并“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仿佛要隔绝这个可怕的世界。
苏念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他研究冲水按钮的动静,以及明显带着嫌弃和不适的闷哼声,终于忍不住,靠在墙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却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这都什么事啊!
笑着笑着,她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也稍稍松动了一丝。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王爷,好像……也并非全然是麻烦和恐惧。他笨拙地适应现代生活的样子,甚至有点……可怜又可笑?
至少,在如何在这个陌生世界活下去这件事上,他们暂时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同盟”。尽管这个同盟,建立在巨大的误解和一方强势的认知偏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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