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月,大小姐便住上露天庄宅了。”叫醒乔珠灵的,是燕辞君轻笑的声音。乔珠灵茫然睁开眼,入目的更是一身靛蓝彩云纹理长衫,袖口纹路是几朵粗笔描摹的牡丹、颜色略深,平添几分艳丽。
见着乔珠灵仍是一副迷蒙模样,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受惊了不成?醒了、醒了,不怕、不怕……”
这下乔珠灵不仅回过神来,脸上更是浮起云霞,又慌又羞道"主子,我记者一柱香前我还没睡呢……”燕辞君也没说什么,只叫她带着去寻昨夜那大夫,必要好好感谢一番。谁料那二人人去楼空,只是桌角留下一记药方和几粒药丸。
细细收起,燕辞君带着乔珠灵离开了酒楼,借两匹好马直奔江南总督府,直到药方顺利推行、鼠疫大多疰愈后,燕辞君才风尘仆仆回到京城。
“寒烟,你说那盛大夫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从未听过这名头。”燕辞君细细挑出几芽嫩绿的茶叶,挥挥手,两侍女上前“去把这芽尖给蒋知恒蒋大人送去,另外这点新叶也是极好的,枫意爱抿点儿苦味,你们把这些加上昨天晒出来的寿眉,给祁副将送去"
身间萦绕着茶香,让人心神安宁了些许,待那二人离去,乔珠灵正色道“那盛大夫应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着素衣,从纹饰可见其精美,右侧发髻上的珠钗是荷黛阁的新品,京城三品以上官员都争着尝鲜,总共出了五支,长公主手里购置了三支,说是一支送了闺中密友,另一支送给养女晓媛郡主,最后两支,阁主分别售给了四公主萧安映和钱老太君的侄孙女钱梨。
“这么看,京城中还能有几位盛夫人呢。”燕群君轻声呢喃,手中安稳,杯盖轻轻滚去浮沫,“假意隐藏了身份,却又想让我知晓她的身份,这心思不够明净吗,说不定她早就知道我的去处,守株待兔。”
醒好了,白牡丹味甘清甜,他倒下两杯在青玉瓷白莲纹杯中,先行推出一杯,“罢了,就当我欠了江家一个人情。”
江南一事,背后必有人在推波助澜,燕辞君上书大理寺,再由此搭线上皇帝。
皇帝对他自是万般信赖、直接派遣南夷国驻扎军统帅贺满州鼎力相助。不足两月,便查明原是南夷国在幽州秦巧城安插的四五奸细,本想着将疾病原药投入城中央井中,一不小心失手打翻粉包,那原药随护城河流至江南一带,
此处水产富饶,原本药粉经稀释后至多只令人头疼个把日子,算是无伤大雅的小病,谁料水中一游鱼竟误识为饵料,一口吞了下去,待渔人捞起后,那鱼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上炸起大大小小鼓包,据说那渔人看一眼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原是上报当地县令,谁料那县令自认为是太子母族的远方表亲表示,拿着个芝麻官整日游手好闲,沉湎酒色,故只把这事当作个笑话,没放在心上,甚至借此和自家里妾妇们玩乐,扬言道谁不惯着他便丢进海里和那丑鱼作配,整日花天酒地,时间一长,那游鱼也被人忘了干净。
江南刚刚从前太子那里收回不久,短短两年间,便一跃成为鱼米之乡,优越的自然条件注定了此处过不了穷苦日子,千百年来都没发生过几次灾祸,每个官员本能的昧下了此事,再从其中多捞点油水,因此一个个都是肥头大耳的样。
谁也没想到,那县今老爷家几个纨绔子弟,叫小厮把那丑鱼扒皮煮熟了,硬给城东一痴傻乞丐灌下,不出三日,打那乞丐一头撞死在街头起,形势急转直下,一日之内县中几十号人有着不同程度的发热,疱疹大大小小的长满全身,待到那县中几百户几乎死了个干净,县令捧在手心的几个侍妾也相继病故
这县令自治难逃一死,便独自一人趁着天黑摸到了城外去,一路北上,想着大不了让太子为自己求个情,就算流放也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先觉察出不对的是酆都都主,由于都主有直接收取县级单位每月上报县中大小事的权利,当这个月的报道迟迟未送到时,酆都都主派遣一队护卫兵八百里加急赶到后发现死伤无数,火急火燎上报给江南总督,怎料这江南总督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还是这都主心怀苍生,上书青州?刺史后才及时抑制了祸事,那县令自是连日问斩,府中几位少爷都流放去了边疆,几位小姐都为奴为婢,江南总督连降四级,只剩了一个闲散官职。
案子一结,燕辞君虽未加官进爵,但毕竟年龄尚小,能够入朝为官已是万般抬举,纵使皇上再信任,也不免寒了日日辛勤未长半职的老臣的心,于是嘉奖两句,提升了整个大理寺的俸禄不说,整个大理寺一时风头无两,大理寺卿容良的府邸上更是络绎不绝,生生压了刑部尚书邢钊一头。
“听说啊,那邢大人听着圣上的话,脸都绿了,又灰又青,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贺喜的神色,那一脸褶子都苦相毕出,别提有多精彩了……”
闲来无事,近来天暖了些许,容良府上来来往往,沾亲不带故的都想分分好处,容良秉性刚直,不喜应付他人,在府上门槛将被踏破的时候,容良告病在家,人不见了朝不上了,无事都拉着三五好友、七八徒弟下下棋,聊聊掉脑袋的事。
正好有一新提上来的寺丞,是秦巧城城主的嫡次子,城主的位置要留给嫡长子诸由致,城主也想着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孩子,便想法设法给塞到了大理寺,念在诸家救灾有功,对于诸城主暗中打点、强塞上来诸由康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幸而这小子及冠不久,稚气未脱,虽是娇生惯养大的,性情也是个不坏的,偶有愚钝也无伤大雅。
更重要的,秦巧城毕竟和南夷国接壤,天高皇帝远,留个受宠的嫡子在京城,也能少了不少麻烦,算是留下了一个质子。
诸由康总爱讲点朝中秘事,纵使容、燕二人没少听探子的密报,偏生这诸寺丞像说书先生般手舞足蹈,那大大小小的笑料,不论听没听过倒是有趣的很。
“那刑尚书下了朝,可是步步生风,面色像八十老翁,板着那张又臭又长的驴脸,看着下一刻就要掉下来一般,他平日里那些弟子都比之前冷淡了不少,一个个躲着他走,生怕触了霉头……”
诸由康兴奋地上蹿下跳,容良未有婚配,把这个半大少年当孩子看,虽是呵斥了他两句,眼下也藏着笑,复又专心回来对弈。
“云起啊,你这实力见长也是恐怖如斯,我算是领略到了,给这难看的棋盘收了吧,我一把年纪了可别折辱我了。”容良轻轻叹气,那张未到不惑的脸怎么也看不出和“一把年纪”有什么关系。
燕辞君笑笑,“明是您让着晚生居多,此棋我受益颇丰。”他慢慢挑拣着棋子,见容良只是盯着他的动作沉默,又开口道“一盘好棋,总要有弃子,黑棋先在右上角占据实地,暴露意图,看似给白棋留下了构筑外势的机会,实则是对于弃子的布局,有舍才有得。”
燕辞君还是少年人的身段,手如青葱,肤若凝脂,空手在棋盘上来回,缓缓道:“白棋中腹的 ‘双飞燕’ 定式乘胜追击,却忽略了左边盘的大官子,让黑棋抓住间隙,因此白棋看似布局精巧,却因为舍不下任何一子,白白浪费了进攻的机会,棋也如人生。”
“黑棋用边角的三颗死子换来了中腹的铁壁,白棋以天元的厚势弃掉了右下的实地 —— 那些被提走的棋子在棋罐里堆叠成山,却在复盘时忽然显出玄机:看似亏损的 ‘弃子’ 原是埋下的伏兵,而紧握不放的角地反成了勒住脖颈的绳索。”
某次落子后迟疑的指腹,某次提子前悬停的腕力,都在棋盘深处长成了错节的根。当最后一颗子落在 “必弃” 的位置时,棋筒里突然滚出颗陈年残子 —— 那是三年前舍不得弃的劫材,如今躺在罐底,像块磨平棱角的鹅卵石,再也垫不起任何一处棋筋。原来真正的活棋,从来长在懂得留白的地方,就像秋树剪去旁枝才能越冬,人若不肯在棋盘上咽下 “舍弃”二字,便永远看不见,那些被放手的子,正以另一种方式在光阴里复盘。
“心软是执棋人最大的过错。”燕辞君一顿,他未抬头,也能感受到容良的僵硬,“只是人生啊,孰是孰非都是变数。”
燕辞君抬眼是气势恢宏,如玉脸庞,眼神却总是飘着犀利透彻,闪着光亮,被盯上的总会感到如芒刺背,大多时候都是冷冷的面容,甫一垂眸,敛去双眼的锐利,便随了母亲的温婉,叫人离不开眼,世间万物都失去了颜色一般,眼中只容得下这抹绝色。
容良无心欣赏,似是被夺取了魂魄一般,凝滞在原地,看着他合乎礼数地告退,那月白长袍衬人,广袖如满月铺开,袖口以银线绣着缠枝莲纹,似月光凝结的霜痕,抬手时衣摆随动作漾起层层涟漪,留下一串似有若无的衣香,孤高清逸。
1、青州:指江南
元和十七年……
燕辞君:大杀四方
某人:我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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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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