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芜趴在桌子上，脑袋歪歪的，用一种大无畏的姿态向着落枕发起了冲锋；桌子上搭着一本翻开的漫画，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纸，从内容上看应该是《朗声集》，但是除了陈归平，一般人也很难看出内容了。
陈归平从林青芜的手肘下轻轻扯出一张来，发现只有上头两行是《朗声集》的内容，最底下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经过鉴定，应该是一些对陆有羁及其亲属进行问候的粗鄙之语。
虽然林青芜就是这性格，但是毕竟字里行间的当事人是自己师父，全然当做没看见也不是很好，思考了一会儿，陈归平给了林青芜的脑门一个清脆的板栗。
……
隋靛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是精神压力有些大，梦里还隐约听到有人大喊大叫。
内容十分之难听。
……
“好啦，敲一下才长记性，顺便把你脑子里那些骂骂咧咧敲走，要不然就你这德行过不了几天又要被师父关。”陈归平站在林青芜身后，一只手揉额头、一只手捏肩膀，轻重得当，林青芜十分受用，但嘴上绝不能落入下风。
“哼，你们师徒真是一脉相承的恶毒，一个无缘无故动不动就关我，一个无缘无故动不动就欺负我。迟早我要报警给你们逮起来，失去人身自由的苦绝不能我自己受。”
陈归平呵呵一笑：“小朋友，这话说得就有点不要脸了，且不说我师父关你基本上都是你咎由自取，我又帮你送饭、又帮你抄书的，一个脑瓜崩下去怎么就资不抵债了？”
“个废话！”林青芜猛地一拍桌子，漫画颓然落地，“老头子关我三天，不管饭的话我不就饿死了，抄书也是莫名其妙，当然得他徒弟受着！”
陈归平不说话了，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虽然林青芜有些臭毛病改不掉，但是师父三天两头老关他也不能解决问题，到头来夹在中间的自己才是最吃苦的那个。
林青芜：“你要不把我手机给我呗，我真的要无聊死了。”
“师叔这屋子的网都断几年了，你拿了手机能干吗？”
“不知道诶。”虽然早知道没网，但是被陈归平点破之后还是有点沮丧：“就感觉拿着个手机安心点。”
陈归平想了一会儿，坐在林青芜面前的凳子上：“阿芜，要不这样，你要是能忍着一个月不惹事，别让师父关起来，我下次下山事凡的时候多请几天假，带你出去玩玩？”
林青芜眯起眼睛，心里头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考虑这笔买卖到底算不算划算。
陈归平握住林青芜那只不知道在空中拨弄什么的右手，轻声细语的说道：“今年都还没入夏，你就被师父关了六次，有因为怂恿游客打架的、有因为薅秃了主殿外老银杏树的，还有因为去食堂偷吃点心、去祖师堂偷吃清供的、去舍屋偷弟子零食的、去山门偷检票阿姨宵夜的，哪一次冤……。”
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儿。
陈归平蹙着眉头：“阿芜，我发现你是真馋啊……。”
林青芜一把甩开陈归平的手，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们这些搞清修的，本来就消耗大，保持人形更累人，偏偏你们那个破食堂就开到晚上九点！好，就算我能挨饿……。”
话还没说完，林青芜把头埋进袖子，声音更细了几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法挨饿呀。”
陈归平嘴角抽了几下，这家伙每次和他说正事儿都能作妖。
想着想着，手就探上了林青芜的肚子，对方也没躲，嘴上哼哼唧唧的，又吸了一口气把肚子使劲儿鼓大。
只不过本来就算得瘦弱，用力鼓了下更没摸得有多少肉，反而显得更凄惨。陈归平顺手又捏了捏林青芜的手臂和腿，发现确实比想象中要更瘦，这家伙天天穿个古装去游客堆里卖弄，瘦了这不少，自己居然没发现。
正准备开口，对面“嗷”地一声变本加厉：“你还调戏我……！”
头壳都疼了。
陈归平直接捏住林青芜的嘴：“我宿舍有厨房，你以后要是大晚上饿了就来找我，别天天偷鸡摸狗的，你又不是黄鼠狼，要是给我那些师弟师妹知道了，你这脸皮真的就别要了。”
完全不在意后面半句调侃，听完前半句的林青芜此刻脑子里只剩下对美食的无限畅想，脑袋用一种足以称之为乖巧的幅度上下摇摆，脸上的两个酒窝煞是好看。
陈归平作漫不经心状，盯着两个酒窝，如沐春风唉。
日沉西山，月攀檐下。
陈归平去食堂打包了几道菜，还是照老样子用食盒装着，自从这些年对5A级景区的环保有要求后，宵衣宫弟子就被要求尽量少用一次性的塑料制品，食盒保温倒是不错，就是还得还去食堂，稍微麻烦了些。
俩人吃完了饭，陈归平接了两个电话，都是事凡司上级机构来询问案件的，本来报告都已经写清楚了，所以两边也就是例行公事问两句。忙完这头，他掏出纸笔，开始抄最后两遍《朗声集》。
林青芜在一旁嗑瓜子看漫画，偶尔发出几声“嘿嘿”的笑，倒是好不快活；转头瞟了一眼陈归平手上动作，发现速度居然奇快无比：“诶，你不用看书么？”
陈归平没有抬头：“都背下来了。”
林青芜瞪大双眼：“要五万字诶？你居然都背下来了？”
陈归平还是没有抬头：“一大袋瓜子都要给你磕完了，你小心点别又上火了，嘴里冒泡还怕疼不用药，到时候又哼哼唧唧的。还有啊，《朗声集》这是门内弟子的必修课，现在山门里，除了刚入门的小师弟之外，就连天天听早功的保安大爷能够背半本儿了。”
林青芜差点没抽自己一嘴巴子，只能一带而过：“你抄得这么快字还这么好看，换做是我估计整整三天都别想搁笔了。”
陈归平听着，突然上手没了动作，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林青芜：“好……好看吗？”
林青芜点了点头，把嘴里的瓜子壳呸了出来：“是啊，反正比我写得好看多了。”
他从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陈归平蹙着眉头，眼中流露出绝望和哀愁：
“我已经很努力在模仿你的笔迹了，没想到啊……。”
言罢，陈归平仰面朝天，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眼角似乎还有泪光。
林青芜面无表情，把陈归平的脑袋摆正过来，然后笑吟吟的说了一句，只是没有声响。
陈归平看得分明。
心中默默祈祷，只希望伯伯勤加锻炼，勿要被奸人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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