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权贵非要给老百姓施恩的时候，老百姓也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顾斐请沈持微吃的并不是什么粤菜馆子。准确说根本没有馆子，他把她带进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酒店门口的液晶屏显示，此地正在举办厨王争霸赛，要选出雁城版米其林三星厨师。
被阿程一个电话喊来接驾的是大赛评委会主席兼粤系评委林贤辉。人称辉爷。
沈持微在某个电影明星的社交账号上见过他，尤记得那张合影里，那位电影明星像粉丝一样兴奋，反而这位辉爷脸上毫无波澜。
一看就是和明星合影合乏了。
顾斐也喊他辉爷，但人来了，他也不起身，只有沈持微一个人起身，与林贤辉见礼、握手。
等她落座后，林贤辉弓着身子站在顾斐那头问，“怎么大中午的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什么都没准备。”
顾斐笑道，“临时起意，带朋友来吃份炒河粉，不费你多大功夫。”
林贤辉立马应下，说这就到后厨起锅。
人转身离去，本来就胖的身材穿着白大褂更显膨胀，小跑起来一摇三晃。
顾斐指着白色的背影对沈持微保证，此人炒的河粉，就算在全国，三根指头也是数得到的。
沈持微却惦记着正题。
“顾董，莫子衿既然来到了我班上，她的功课，我本就应该上心的，更何况现在又收了您这么高的课时费，顾董实在不用再对我有额外的照顾。”
“现在不是已经十二点多了吗？”
“？”沈持微觉得自己和对方驴唇不对马嘴。
“人到了中午不都要吃饭吗？一起吃个饭而已，谈不上照顾那么严重。”
“……”
人是要吃饭，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把正在做评委的首席粤菜大师傅拎出来，单独给自己炒一份河粉，沈持微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后叹了口气。
“顾董，我指的是医院的事儿。”
“哦。”
男人似这才想起来，不以为意问，“沈老师不是说，周末是你看望老人的时间？我既然占用了这时间，总不好叫沈老师心在曹营身在汉，这样对老人和子衿的都不好。”
沈持微张了张嘴，一时无话可说。
以她的生活阅历，从前只学过“上层阶级欺压起普通人来，普通人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这种知识点，并不知道“权贵非要给老百姓施恩的时候，老百姓也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受之有愧。”
沈持微给出定性。
“我只是教一个十岁的孩子两个小时的中文，两万元已经很夸张了，再要别的，说不过去。”
“哦～说不过去啊～”
顾斐将这五个字重复了一遍，似是要花上一会儿工夫才能领悟它的意思。领悟后，又摆出一副极为诚恳地、设身处地地体会对方难处的样子。
“收购睿和后，关于学校的业务，梁正烨一直是委派你们的郭副校长向我汇报。”
沈持微睁着大眼睛望着他，不知这和二人刚才的谈话有什么关系。
“其实郭威那个人，油腔滑调的，不老实。”男人顿了顿，“不如这样，沈老师若在百忙中，能够站在教师的立场和视角，向我提供一些更真实的信息，或者提供一些郭威不会提供的信息，那就可谓是功不可没了。”
男人注视着女人，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说不过去有什么难的，再想办法说过去就成了，你不是担心无功不受禄嚜，这下，功劳可大啦。
沈持微理解对方的意思，是让她当他的耳目，他站得太高，被下面的财团高管，学校领导班子围着、挡着、拦着，看不到全部。
他要借她的眼睛，看底层的问题。
这时，后方飘来一阵香气。
林贤辉亲自端着两盘炒河粉来到桌前，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徒弟，手中端着咸柠茶、辣椒酱以及几份精致小菜。
布菜的动作打断了二人谈话，沈持微趁此时机快速思考，她认为顾斐也不是真打算从她身上拿什么睿和的“民间情报”，不过是给她的“无功不受禄”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功”。
她要是继续拒绝，他可能还要继续找。
所以等林贤辉带着小徒弟离开后，她说了一句“好。”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有请。
“炒河粉要出锅就吃，沈老师尝尝辉爷的手艺。”
沈持微夹了一口，细细咀嚼。要说不好吃是骗人的。其实只要她不知道价格，它就是顶顶好吃的。
甩教职工宿舍门口夜市推三轮车那家十条街。
可沈持微相信，一旦知道了价格，它就好吃不起来了。
味道甩十条街，价格恐怕不止。
所以她选择不知道，重重地点头“嗯，好吃！”
吃完了炒河粉，顾斐有事先走，吩咐阿程用那辆宾利送沈持微回家。
路上，沈持微多次尝试撬开阿程的嘴，问一些关于顾斐的事情。
皆以战败而告终。
于是她改走曲线救国策略，问阿程自己的事情。
仍以战败而告终。
第二天下午三点，沈持微按例到康辰小区给莫子衿上课，进家门的时候，小女孩正在跟着ipad里的视频学钩针。
莫子衿虽然不是混血儿，好歹是个10后，而且还是从欧洲回来的10后。
这样的小孩学钩针，整个画面就很违和。
沈持微不知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时尚的轮回。
没过多久，莫子衿似乎遇到了技术壁垒，将进度条往回拉好几次，还是没学会，一声叹息，小身板往椅背上靠去，神情十分沮丧。
沈持微看上课的时间还没到，坐到其身边说，“不要急，老师和你一起看看，哪一步不会？”
她把莫子衿看不懂的那一段视频看了两遍，大概心里有底，尝试了一下，果然灵验。
莫子衿大呼“沈老师好棒”，兴奋地接过去继续往下钩。
见她这样认真，沈持微问，“子衿钩的这是什么呀，是给爸爸钩的吗？”
莫子衿摇摇头。
“是给周婶钩的吗？”
还是摇摇头，但同时，小女孩却脸红了。
沈持微无意窥探别人**，正打算收住话题。
莫子衿却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给陆子言钩的。我只告诉沈老师一个人，沈老师要给我保密。”
陆子言？
陆子言是沈持微班上的一名男同学。
沈持微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扯到陆子言身上了？
“为什么要给陆子言钩呀，钩的是什么呀？”
“是小狗，陆子言喜欢小狗，他们家养了两只小狗，一只金毛，一只西高地。”
小女孩见老师还不懂，有些着急，一着急就更羞涩了。
“哎呀，过几天就是七夕呀，沈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有的话，你也要给人家准备礼物呀。”
原来是七夕礼物。沈持微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学生早恋，反而是想笑。十岁的孩子，还到不了早恋的程度。
“子衿喜欢陆子言？”
“嗯～”
莫子衿在嘴边伸出食指比“嘘”，求老师不要告诉爸爸和周婶。
“可子衿为什么要告诉老师？”
“我觉得沈老师是漂亮女孩子，漂亮女孩子总是理解别人的。”
“可是子衿年纪还小，还不是应该喜欢男孩子的时候哦？”
“怎么会？”莫子衿有些吃惊，“在法国的时候，我们班上，每个女生都有喜欢的男孩子，每个男生也有喜欢的女孩子。”
“这样啊～”沈持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忘了面前的小女孩，本质上是个法国孩子，早熟、自由、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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