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肯卖，斐少恳买吗？
二人在沉默中吃了餐前面包，男人始终不发一言，沈持微主动打破沉默。
“顾董为何执着于让女儿做普通女孩？”
这也是她一直好奇的问题，反正这顿饭之后，她将会做出一个极具赌博性的举动。一旦赌输，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的形象将彻底坍塌。因此也用不着顾及这问题是否超越边界。
想问，就问了。
“我希望子衿幸福。”男人似乎不觉被冒犯，简单回了这么一句。
“顾董认为，普通人更幸福？比之，做红枫资本的女儿，睿和校董的女儿？”
服务员端来主菜，顾斐点的是牛排，沈持微点的香煎三文鱼。
待服务员走远，男人才笑着问，“怎么，沈老师不这么觉得？”
沈持微也笑了笑，想起了电视剧里微服私游的公主。
“那我换个问法，顾董觉得，什么是普通？”
顾斐喝了一口红酒，淡淡道，“就像沈老师班上的那些孩子，和他们差不多吧。”
沈持微也喝了一口红酒，很大一口，她得为自己一会儿的行为壮胆，也得创造前提条件。
醉酒是她的前提条件。
顾斐的回答令沈持微感到讽刺，她望着他的眼睛，这回，是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改口唤他斐少，更资本的称呼。
“斐少，普通不仅仅是，家里没有劳斯莱斯，爸爸没有百亿资产，家里没有半山别墅，爸爸不是校董。普通，还包括生活可能会遇到能把人压倒的风浪，遇到灾难，痛苦和不幸。”
男人轻轻耸肩，“这些，莫子衿当然不会有，我也不允许她有。”
“那她就不普通，她是你斐少的女儿，她永远不可能普通。”
沈持微每说一句，就喝一大口红酒，其间，顾斐为她添了一次，服务员为她添了一次。
等她又一次喝光了杯中酒，顾斐开始觉得这个女人今天不太对劲儿。
“沈老师，为何对‘普通’二字如此认真？”
对面的女人面颊绯红，皮肤因体温在酒精作用下略微升高而更显得柔软细嫩。他定定地望着她，幽幽问道。
“因为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做一个普通人。”女人苦笑着摇摇头，“太难了，你知道吗，我和莫子衿的命运虽然天差地别，但我们有一个地方很像。”
“哪里很像？”他静静观察她，好奇地问道。
沈持微借这酒劲儿，大胆直视面前男人的双眼，笃定道，“我们都很努力地装作普通人，但因为太难了，注定都是会失败的。”
男人向前倾了倾身子，充满探究的问。
“不知沈老师，认为自己哪一部分不属于普通人？”
母亲早亡，父亲嗜赌，奶奶重病。普通人并不拥有这些。
然而沈持微却眯起眼睛，满是挑逗意味。
“这是秘密，我一会儿告诉你。”
“哦～”顾斐有些期待。
原本只想在她生日这晚，跟她吃顿饭，祝她生日快乐。他没想到这顿饭会吃得这么意外，这么有趣。
可下一刻，沈持微已摇摇欲坠，坐不稳了。
饭显然不能再吃下去。顾斐起身，到对面去拉她。
“沈老师，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沈持微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但又因失衡而跌进他宽阔紧实的胸膛。
“沈老师，小心。”
他试图扶她站稳，对方却像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根本无法离开他的支撑自行站立。
他倒是可以就这么半抱半搀地带她离开餐厅，把她塞进劳斯莱斯，送回学校宿舍。
可宿舍里住的都是睿和的老师，人来人往，他不能以同样的方式把她送上楼，送进门。
所以当二人走到餐厅门口时，他停住脚步，犹豫了一瞬，直接将怀中棉花条一样的人儿横抱起来，迈进通往总套的专属电梯。
电梯上行，男人低头看窝在自己臂弯里的小人儿，像婴儿找到了舒服的摇摇床一样，她把脸贴在他中式薄衫的绣纹上，可能是觉得痒，来回地蹭。
进入总套。
他把人放于客厅的沙发上。小小一只，显得沙发突然比自己平日坐的时候大很多。
他拐进吧台取了一瓶冰水，返回来坐到女人身旁，拧开递到她嘴边。
“沈老师，喝点水。”
沈持微斜靠在沙发背上，听到男人的声音，直起身子来找瓶口，动作完全不受控制，撑着沙发的胳膊一软，整个身子跌了下来，直接坐到了男人的腿上。
冰水被打翻在地，浸湿了脚下的地毯。
沈持微还在摸索，顺着男人的胸膛，摸索到了他的脸颊，她意识模糊，却又并非全然没有知觉，她捧着对方的下颌，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男人身子一僵，但并不为所动，既不回应，也不拒绝，静静观察献吻的女人。因为两者离得太近，他视线失焦，只能看到女人鼻梁上那颗此前从不曾看到的小痣，和一层软软的泛白的茸毛。
吻虽是女人主动的，但很显然，她根本不谙此道。她的唇笨拙地贴着他的，浅浅动了两下，见毫无回应，就黔驴技穷。
“沈老师，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男人的双唇终于动了，但不是回应女人的吻，而是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
顾斐明显感觉到，沈持微在听到这句话后，身子颤抖了一下。
她心虚。
女人将自己的唇从对方唇上撤离，同时也想从男人的双腿上撤离，可刚一用力，又被对方掐腰按住。
“为什么装醉？”
他质问，语气却不生气。
她死死抿着唇，视线落在他的前襟，上头有淡淡的粉，是自己刚才蹭上去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刻露了馅，喝得不够多？跌得不够狠？
对方仿佛看穿她内心疑惑。
“沈老师，我阅人无数，看见你喝第一口酒的样子，就已估算出你的酒量，绝不会因为今晚这些，就醉得走不成路。”
沈持微被迫坐在男人腿上，听他说着这些揭露自己罪恶嘴脸的话，一时羞愧，将头压得不能再低。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跟我来房间，吻我，勾引我吗？”
男人声音逐渐冷冽，“为什么？”
嘴上凶，可他心里清楚，他渴望听到的是她说，因为她喜欢他。
可他看到，身上的女人慢慢抬起头，已没了刚才的羞愧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笃定。
“难道斐少不喜欢我吗？”
哟～
在商场上，每次遇到出乎意料的对手，顾斐都会觉得，纵然亏钱，也不枉此行。
这个叫沈持微的女人还真是有点厉害，懂得用问题回答问题。
他冷笑，“看来沈老师是个很自信的女人。”
沈持微再次试图从男人腿上下来，可要借力就要按在男人身上，以彼此眼下的姿势，她实在是无处下手。
且男人双手箍得很紧，她挣扎也是白费力气。
好，不下就不下，她索性就坦坦荡荡地坐在男人的腿上，和他论道。
“从一开始，斐少谎称找老师做面访，实际上那根本是借口，你只选了我一个人。从一开始，你就决定请我做你女儿的补习老师。斐少说，是因为我正好会法语，也正好是你女儿的班主任。这看似很合理，实际上却不堪一击。睿和里，会法语的老师不止我一个，而且，到底是我先是你女儿的班主任，你才选中了我，还是你先选中了我，我才做了你女儿的班主任，这根本无从求证。”
沈持微说到这里停留了一秒，观察男人脸色，见对方听得认真，神色暧昧不明，只好继续道。
“我当时只是想拒绝你，随口开了一个天文数字，你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一万元在你斐少眼中不算什么。可你接着又帮奶奶转院，又在奶奶的卡上充医药费。当我表示还你钱的时候，斐少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要我当你在睿和的商业眼目，以此作为酬劳，不是我不愿意当真。这一切，真的太像廉价电视剧里霸道总裁追女人的桥段。”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
“当然，斐少贵人事多，没有时间看那种肥皂剧，不过真的很像。”
男人仍旧沉默，眼底满是期待，似乎在等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直到昨天，我都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些，可刚才，就在我看到，出现在餐厅的不是阿程而是你顾斐的时候，我确定，斐少是真的。喜欢我。”
“哦～”
她说了半天，他淡淡地一个“哦”字后，反问：“所以呢？”
“所以～”
沈持微深呼吸，直视男人的双眼，良久后，十分正式且诚恳地询问。
“所以今晚，斐少考虑......□□吗？”
话音刚落，但见男人眼底泛起一层黑烟，他似乎被刚才那句话惹怒了，又似乎是那句话毁掉了他眸中的期待和光亮。
四目相对。
沈持微静静等待着回复。
顾斐用尽毕生所学去解读“买”字还可能有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什么？”他忍不住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沈持微垂下眸，身子也不如刚才板正，像是低下了姿态。
“我是问，我肯卖，斐少肯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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