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脑内快速闪回，睡梦中的江逸皱皱眉，随后脑内的场景切换到那年高二开学。
拿着检查表的江逸抬头看到十月份的银杏悄然落下，整个人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银杏叶擦过江逸肩头时，他正盯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
发情期结束之后，江逸想了很久。
即便他舍不得爸妈，但这些本来就不属于自己，如果江逸能识相点，早早让出位置，说不定等真相公之于众的那天，爸妈和裴京航，或许还能......
反正早晚要离开江家，没必要跟一个还没认亲的弟弟争什么。
江逸已经开始为离开江家做准备，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会在暴雨夜先喜欢上裴京航。
算来算去，他也没把自己的心意算进去。
那个时江逸发情期失控，孤身一人躲在城南电话亭，浑身发抖，一件带着草屑的校服罩了上来，薄荷味的信息素像凉雾似的裹住他，他晕乎乎抓着对方的袖口，只记得学生证上模糊的名字和校徽冷亮的光。
直到上周在教务处看到高一新生名单，“裴京航”三个字后面附的照片，让他瞬间就把人对上——
江逸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
此刻裴京航正和程凯搬着纸箱子往宿舍走，附中校服后背沾了块灰，是扛箱子时蹭的，却透着青春期鲜活的锐气。
他走得急，额发被汗浸得贴在额头上，几缕碎发随脚步晃着。
薄荷味信息素淡得像夏末的风，勾得江逸心跳慢了半拍。
“学生会的？”裴京航先看见他的风纪委臂章，随即又在江逸漂亮的脸蛋上停留片刻。
他停下脚步，把纸箱轻放在地上，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总感觉眼前人不仅漂亮，而且熟悉。
但裴京航不爱记不重要的事儿，他眯着眼睛盯着江逸良久，还是想不起来。
夕阳落在裴京航的侧脸，睫毛被泛着浅金色：“是来检查宿舍的吧？我们刚搬完，没带违规东西，放心。”
程凯在旁边搭话：“对，连插排都没敢拿，就怕查出来点什么。”
江逸点点头，把到嘴边的“不用急”咽回去：“进去看看吧，主要查消防通道和电器。”
他跟着两人进宿舍，目光扫过行李箱上贴的篮球贴纸——跟江永华书房里那本篮球杂志的封面一模一样。
江永华总是可惜江逸虽是自己的儿子，竟然不喜欢看体育频道。
结果作为他亲生儿子的裴京航，却是真的喜欢这些。
江逸假装认真地检查宿舍每个角落，裴京航跟在他身后，主动指指书桌：“学长你看，书都放桌上，没堆在过道，床帘也没挂，不挡光线。”
他说话时带着点讨好的心思，江逸微微一笑。
江逸刚要开口说“挺好的”，远处却突然传来风纪委员的喊声：“江逸！这边完了没？下栋楼新生等着呢！”
“江......你姓江？”
裴京航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他手里还捏着刚报道拿回来的课本，指腹无意识地蹭着书页，慢慢抬起头，裴京航看向江逸的眼神里，亲近感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急切的探究，像突然抓住什么线索。
“你叫江逸？”裴京航往前挪半步，声音轻却带着不容分辨的急切，“你是江永华的儿子？”
江逸一晃神，他预想过无数次两人相认的场景，却没料到会这么仓促，更没料到裴京航会这么直接。
他以为对方会像自己一样，先适应，再慢慢来。
可眼前的裴京航，眼里满是急切，像怕晚一秒，什么东西就都没了。
“......是。”江逸攥紧检查表，指节泛白道。
就在这时，刚刚笑嘻嘻的程凯面色也突然僵住，屋里的其他人也都看出气氛的不对劲，一时间竟默契地没人说话。
江逸还来不及解释，就被裴京航拽住袖口。
裴京航的力道不小，指尖发颤，拉着他往楼道拐角走：“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程凯在后面示意他冷静，却被裴京航回头瞪了一眼，整个人的脚步只能讪讪停下。
拐角没灯，夕阳从窗缝钻进来，在地上投出黄金的细光带。
裴京航松开手，却没退开，离得近，近得让江逸能看清他眼里的红血丝——是急的，也是盼的。
裴京航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细微的颤抖：“江永华是你爸爸，那你就是江氏本家的独生子？”
“我是江家领养的，爸妈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还有个亲生儿子。”江逸纠正他，想把语气放温和些，“我知道你没怎么接触过江家的人，你先别急，有些事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爸妈的事……”
“不适应？”裴京航突然打断他，声音拔高了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刚刚不告诉我？我等了十几年！我每天都盼着他们来接我，现在我找到了，你让我别急？”
他因为激动，力道过大，直接抓住江逸肩膀就把他抵在墙上，攥得江逸肩膀生疼：“他之前不知道是替谁去的医院，好像是去照顾一个发情的Omega......我偷偷去医院看他，他跟病人说话那么温和，我不敢认，就是怕他不喜欢我。”
江逸被他的急切堵得语塞，他本来想解释，可话卡在喉咙里。
看着裴京航眼里的躁动，倒像是他在找借口拖延。
“我不是不让你认亲。”江逸的声音有点哑，“他们现在不在国内，妈去年刚做完手术，身体又受不得刺激，在事情都还没搞清楚之前，先……”
“身体不好？”裴京航冷笑一声，眼里的急切瞬间变成怀疑说道，“还是你怕我认了亲，你就不能待在江家了？”
他往前凑了凑，薄荷味信息素突然变浓，带着点攻击性：“你住我的房子，花我爸妈的钱，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劝我？”
裴京航意识到江逸已经因为他的高浓度信息素变得不舒服，又因为两人离得极近，裴京航视线微微一撇，便看到江逸后颈贴的阻隔贴：“那个Omega是你？”
一阵灵光闪过，裴京航冷笑道：“你当然想慢慢来，最好我永远别认亲，你就能一直当你的江家少爷。”
江逸的心像被针戳了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比任何人都想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可他跑不了。
现在，他的“别急”在裴京航眼里，倒成霸占位置的借口。
“是我又怎么样？跟把你认回去不冲突吧。”江逸被裴京航的眼神刺得说不下去，“我早就跟那帮人说过，我想走，但他们不让！江家的东西……”
“早就说过？”裴京航打断他，语气里的嘲讽更重，“那你现在怎么还住着？怎么还拿着我爸爸的钱上学？你以为你一句‘想走’，就能装无辜了？”
他伸手攥住江逸的校服领口，指腹蹭过校徽，力道大得让江逸皱眉：“我告诉你江逸，我要认回爸妈，要回我该得的，你别想拦着！”
江逸被他拽得领口发皱，心里又疼又涩。
他想提起暴雨夜的事，想说是你先把校服递我的，是你的信息素帮了我，你是我喜欢的人，我没想要跟你争什么。
可话到嘴边，看着裴京航眼里的厌恶，又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只会被当成卖惨的借口。
“我没拦你。”江逸抬手推开他的手，声音冷了些，“认亲的事，你想跟爸爸说就去说，不用跟我吵，就冲你现在这样，不被当成神经病轰出来就不错了。”
他本来想温和点，可裴京航的急切和误解，让他的耐心也渐渐磨没：“只是我要出什么事儿，最后难受得肯定还是爸妈。”
“你少拿这些当借口。”裴京航的火气更大，他觉得江逸这话是在威胁他，“你就是怕我认亲，怕我抢了你的东西吧？”
“随便你。”江逸没再争辩，他觉得累，也觉得委屈。
他转身想走，却被裴京航喊住。
“你站住！”裴京航的声音带着点抖，却依旧尖锐，“你以为你这样就算了？我会让你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的。”
江逸没回头，只是攥紧手里的记录板，指尖把检查表纸面捏出褶皱。
他心里疼，却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忍不住提暴雨夜的事，忍不住说出“我喜欢你”，最后更像个笑话。
走出楼道时，风纪委员迎上来：“江逸，你怎么才下来？喊你好几声了。”
江逸摇摇头，把到嘴边的“没事”咽回去，只说：“走吧，去下一栋。”
他跟着风纪委员走，路过高一宿舍楼下的银杏树，下意识往裴京航宿舍的方向看——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他知道，裴京航肯定在里面生气，说不定还在想怎么尽快跟爸妈说认亲的事。
而自己，成了他眼里最大的阻碍。
检查表被手汗浸得发皱，江逸摸了摸后颈的阻隔贴——还是江景深给的那种硬款，磨得腺体隐隐作疼。
上次暴雨夜，裴京航递来的校服好像也是这个尺寸，当时他还觉得暖和，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那股薄荷味里掺了心酸。
他本来以为，慢慢来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却忘了裴京航等了十几年，早就等不及了。
他的稳妥，在一个急切想回家的人眼里，成了阻拦。
他的不想争，成了假好心。
弄巧成拙的不止是计划，还有他那点没说出口的喜欢——现在裴京航这么讨厌他，恐怕连普通同学都做不成了。
一片银杏叶落在他脚边，江逸弯腰捡起来，指尖捏着金黄的叶片，直到边缘硌得发疼。
夏末的风带着燥热吹过，把他手里的银杏叶吹得晃了晃。
有些事，不是你想慢慢来，就能慢下来的。
尤其是当对方的急切，撞碎你所有的计划，还把你推到对立的立场。
风纪委员在前面喊他：“江逸，快走啊，天黑前得查完！”
江逸应一声，把银杏叶散在风里，快步跟上去。
只是脚步没了之前的稳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又酸又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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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再见落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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