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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恩重如山(二十六)

萨勒沉默,然后敬叹:“达牧先……不愧是达牧先。”

“达牧先”在天牧话里的意思是“神之子”,没有人再能享受这个称呼,称呼后面是莫大的荣耀。

少巫师完成说故事的任务,便继续冥思。他的表情并不激动,看起来既不像各部那些黑脸首领也不像小宫女那样,疯狂地推崇或者迷恋。

萨勒回忆着,少巫师不曾在蒲桑节放赞美达牧先的长灯;不曾游街带上庆祝达牧先时期辉煌的阿拉藤花花环;也不曾在赛马大会上,与大汉们用竞逐骑射的方式演绎英雄史诗;更不曾在圣河河畔洗漱时,吟唱关于达牧先故事的英雄曲……

他一直待在神台,静静感受天灵之类的东西。老王爷来邀他去蒲桑节上吟诵长诗,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先帝请他去其勒赛马大会露个面,被他断言拒绝。

没人能拿少巫师怎么样,他严厉、孤僻、性子怪异,肆意妄为而不敬畏任何人,却有很多人不自觉敬畏他,譬如萨勒。

少巫师是神奇而又平易的巫师,为天牧所有百姓指点迷津,亦师亦友,所以萨勒能在这个地方肆意吐露对兄长和伯父们的怨气。但少巫师又极严厉和冷漠,无视一切权利与财富,萨勒也怯懦地想远离——或许还夹杂些厌恨。

“牧都之名将会永远传唱在缇狐草原上,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当之无愧的达牧先。”萨勒说,“一个无依的遗孤,年幼就有极强的韧性,蛰伏十年,将遥不可及的复仇牢牢刻在心脏,试问那些杀头狼就自诩草原勇士的大汉有几个做得到?更别提从南边回来,就统一了散乱几十年的天牧,纵观历史又有几个?……重振乌萨萨克家自然也只是举手之劳。这样的魅力,怎能不使世人惊叹?怎能不让少巫师敬服?”

少巫师回:“你的祖父确实无人可比。”

“当然啦,当然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少巫师说的对,这样的英雄当然是稀世的。”萨勒古怪地应道,“尊贵的少巫师都这么说,百姓的态度自然也可见一斑,多么厉害、多么令百姓尊崇的英雄啊!”

少巫师眉头轻皱。

“少巫师不这么认为吗?少巫师也是这么想的吧,‘达牧先’可不是对乌萨萨克家的赞颂,只是对他一个人的赞颂。”萨勒站了起来,“神之子的分量不低,祖父是神的儿子,我的父亲却不能称为神的孙子,我也没资格被称为神的曾孙。像我这样平庸的后人,甚至称我为达牧先的孙子,都是对达牧先的莫大侮辱。”

说的时候,他的双脚越来越快地反复踱步,在原地打转,过了一会儿,突然指着一言不发的少巫师大叫:“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他的爆发突如其来。少巫师浸过水的黑瞳睁开,像清剑一出鞘的寒亮。

萨勒撇开头,急急地往外走,或许是恨意或许是畏惧,边走边嚷嚷着:“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瞧不起我和父亲,我知道,我什么知道!”

他只想离开,离得远远的,身后却传来少巫师的声音。

“萨勒。”

两个字,让天牧的帝王的脚步被绊住,最后埋着头走回来,顺从地坐下。

“想想你的礼仪,想想你的身份。”

萨勒低头,直直地盯着黑石的地面,黑色的地面干净无杂,他一言不发。许久之后,他说:“对不起,少巫师……我只是,只是问问大家对祖父的想法罢了……一时胡言了几句。”

少巫师注视着他。

“少巫师是敬重达牧先的吧。”萨勒说,“讨厌那些仪式,所以拒绝关于好友的庆祝活动,闭门不出……或许还因为跟好友有些矛盾?毕竟身边有这样的英雄,人怎么会轻易忘记。”

见少巫师不答,萨勒怀疑自己的揣度惹怒了对方:“少巫师?”

少巫师说:“我不想出去,只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因为我喜欢清静。”

这个答案令萨勒恍然,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少巫师就是只凭自己心意行事,特立独行的性格。

“可少巫师并非一直待在神台。”萨勒的声音低了下去,“您出去过,不是吗?”

“后都海·豹戈·鸿都,我为他出去过。”

“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要提他的全名?少巫师是想提醒朕些什么吗?”萨勒忽然又炸开,不自觉质问道。

少巫师眼睛终于为他的无礼附上了讥诮:“需要提醒些什么?继续说些无谓的预言吗?将星移到了北方,却没有一颗属于北牧,北牧的冬天到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少巫师,那张欲滴鲜血般的嘴,并不畏惧他的权势,直白地上下开合,像一把砍头的铡刀。

这就是他不愿来神台的原因,他讨厌能预言的神台,更讨厌不谄媚的少巫师。

“那陛下是会采信,还是依旧关住我,杀掉新的人?”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逃离,这次没再停住,少巫师也没再指责他的无礼。

萨勒疯狂跑动,跑出神台还不停歇,他感觉后面有许多视线追着他,他跑到哪都能被他们找到,看他狼狈跑出来,有尖利的嘲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或许是他的哥哥们的、伯父们的,或许是少巫师的,或许……是后都海的。

“陛下!陛下!”勒合戈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他凶狠拽过勒合戈双肩,剧烈地摇晃:“你是不是和他、和他们一样!啊!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他把来不及回答的勒合戈推到了地上。

路上的小宫女和小侍从都惊呼一声,吓在原地,抖如筛糠,不敢说话。

“滚!”他大声咆哮着,“都给我滚!”

宫女侍从生怕被迁怒砍头,避之不及地逃离喜怒无常的君主。

“陛下……”

他看见勒合戈双眼积起害怕的水色。

勒合戈的手刚才擦到地面,往外溢出的血迹,鲜红灼眼。他绷紧的神经骤然松了下去,最后他的声音也闷了下去:“……他是该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陛下。”勒合戈跌撞地爬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的,生气也没关系,陛下没有错。”勒合戈收起受伤的手,靠近他,说:“勒合戈永远支持陛下。”

他的声音很细,裹在层层叠叠的秋风里,那样单薄又脆弱,可萨勒好像看到了那两只找不到的鸟,它们被人忽视的黑羽里闪烁着隐秘的彩光。

“勒合戈永远支持陛下。”勒合戈重复说。

他看着面前红着眼尾的人,片刻后,一把将勒合戈抱住。

“陛下,是勒合戈的达牧先。”

他埋在在勒合戈的颈侧,怔了一下,然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渐渐地,细声细语的哼唱声响起,勒合戈默默吟唱着英雄的赞颂诗。这首英雄曲,本由雄壮的汉子在辽阔的草原上高歌,现在由他唱出,好像焕发了新的奇异的色彩。

萨勒从前不曾听过勒合戈唱歌,虽然勒合戈这个名字就是草原之歌的一节唱音,但这样草率的名字,代表他鄙陋的身世和痛苦的过去,所以他从不唱歌。如今唱出来一点都不生涩,反而十分动听,勒合戈天生就有这样的才能。

萨勒知道,这样动人的英雄曲,不是为祖父而唱。

这是勒合戈在为他唱歌。

……

这封信很轻薄,尤其是比之赵谐的,它不过三页。

赵谐看信前做好了准备,并不奢求什么好言语,二人能通信便是不错的开始,至于简单受些回怼,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们两个一向如此。但他看信后还是愣住了。

前面两页都没有想象中的满目严辞,反而极其简洁,每一页都只有一个硕大的墨字,合起来是——“啰”“嗦”。

赵谐看着上面肆意洒脱、墨行无规的走笔,一时不禁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分析错了字。

不过,这样也确实是萧将军性格。

他写信时,必定直截了当,下笔直奔这两字,要让赵谐一眼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赵谐微微一笑,翻开仅存的一页。

“啰嗦。”

上首的两个字还是乱七八糟地熟悉,然而这次写小了,也跟了其他内容。

让赵谐有些意外的是,后面萧将军并没有回怼,抑或继续说他些什么,而是简单解释——

“修筑运河,战前战后,现在不行。”

“老鼠搬仓,极耗人力。居于战时,送敌便利。”

赵谐点点头,对萧将军说的毫不怀疑。看着“老鼠搬仓”,倒是岔开思路,想起萧将军的藏书阁。

之前二人争吵时,萧将军的修辞水平就是时不时会冒两句新奇词句,就好像平静的水面突然跳起一只青蛙,青蛙的高度就是萧将军修辞水平的高度。当然,现在相较之还算平稳。

正文再无其他,结尾也不知道是不是写错了字,涂黑了一次,赵谐分析不清楚,只能知道后面接着“萧从顿首”——不是随安,看来萧将军自己都不常用这个字——这四个字写得十分清楚,一撇一捺,运笔缓和。

涂黑字的旁边,另起一列的四个字也是十分清晰,是“顺颂时祺”。

这八个字,与前面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后面想到什么,补上去的。

赵谐看着信放空了会儿,又听见有人敲了敲门。

“大人。”门外的桃生叫道。

赵谐叫他进来后,桃生的面色有些古怪,他奉上了一封新的信,直直地盯着:“是二公子的。”

大约是零州来的信都会带上些奇怪的争端,尤其府里最近的事对桃生也有些影响。

不过赵谐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接过信,确认无误。

那边桃生见大人看信越发拧紧眉头,心想果真又出事了吧?

事情看起来有些急,大人看完就拿出纸笔开始回信。笔攥得紧,也写得快,写完就叫桃生去寄。

信拿到手里,人走到门外,桃生一愣。

回信不是给二公子的,黄色的书封写着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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