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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恩重如山(二十八)

那张侧脸眼灵眉厉,端正铿锵,跟阿寅重叠,不仅王校尉会恍惚,林骁也时常嚷嚷着像,大家都说将军是找了个小版自己当继承人培养了。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那张南黎人的脸总有端倪。

他记得从进草原,阿寅就戴上了那种凶恶的傩面面具。

如果是林骁在这,听了那些关于阿寅的编排,估计得和郑莲打一架。不过林骁他们好像被将军调开了。

豹戈部和达善部驻守北图河,如今全力扑击,附近的小部落也源源不断赶来……将军一个牧多就让阿寅带走龙骁卫,对于郑莲的冷言却袖手旁观,他对阿寅到底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王校尉最后看了一眼,将军已经回到座位,桌子上压了一封信。信没有开封。

将军的视线投了过来,但不是看他,而是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外面。

迟到的雨终于赶到这片被遗忘的土地,开始落下,一点、一点,渐渐密集,像开始渲染的墨,凝重地染黑整片天地。

将军看得很远。

……

天地间隔着雨幕,转瞬翻覆距离,冷厉的眼睛坦然地迎接远来的寒气,青缦色的士子袍傲立,没有拒绝寒雨溅湿的无礼。

帐下的李先生大约是在和雨进行无声地对峙,达善部的首领其拉格急急劝了一句:“进来吧,先生。”

虽然他不太理解李先生的行为,但他听过南边人将听雨、对弈、品茗、酌酒、抚琴、焚香、赏雪、望月、拾花、探幽,共称为十大雅事,尤其东靖人对琴棋书画、风花雪月天生在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李先生,其拉格自然不敢置喙,“脑子没问题吧”之类的话只会留给勒胡儿部那些人。

豹戈部的首领黑塞已经摆好了棋局,站了起来。

其拉格摇了摇头:“我不会下这种费脑的小玩意儿。”这讨好的建议是他提的,但他不会下。

黑塞只好黑着脸再度坐下。

他脸本来就够黑了,所以其拉格不介意他再黑一点。

李先生直接让了两子。其拉格走过来走过去,面上挂着和善微笑,心里十分急躁。他看不懂,只是单纯心里有事。

黑塞张口想说什么,被打断了。

“占角占角!”对面白棋落下,其拉格已经喊了起来。

黑塞看了一眼,其拉格悻悻安静下去。

黑棋落下,黑塞问:“李先生对目前的局势怎么看?”

李先生捏起白棋,稳稳地落在盘上,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看棋盘,而是注视黑塞,落子前甚至不需要思考,下棋对他来说简直是游刃有余。

“这么看。”

黑塞皱着眉看棋盘。

“靠他靠他!”其拉格情不自禁喊道。

黑塞转头看其拉格,其拉格躲开视线。

“看着对手吗?东靖猛烈还击,我们已经照李先生说的做,但豹戈部和达善部死的勇士越来越多……塔胡和牧多也都死了。”黑塞提醒道。

黑塞只要落子,李先生的白子就会迅速跟下,他拿起棋子落下的时候没有一丝停顿。

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们别无选择。”

白子落在黑塞的面前。

“死棋死棋!快跑出来跑出来!”其拉格叫嚷道。

黑塞直接起身,看着其拉格。

其拉格挠了挠脑袋:“嘿嘿,我、我真的不会。你下你下。”

但黑塞仍然站着,他不觉得这样讨好能让这个人马上拯救他们,李先生的行动就是静静坐在那,手拿棋子,以作消遣。“恕我直言,李先生,你现在像是让我们去送死。”

其拉格安静了。这代表这也是他紧张的问题。

豹戈部和达善部的兵数越来越少,血液和尸体堆积,在草原上刺眼得可怕。昨天跟东靖交锋,他看不出他们的出路,只能看到熟悉的人的尸体。

黑塞说:“我们现在就像一片无法动弹的草,无休无止地卷入黄羊的嘴里。而您,只是旁观的猎人。”

李先生将黑子篓子拿了过去,开始一人执白黑,左右互搏,“战场,就是有生有死。”

“您在说什么?”其拉格声音都变调了。

“但该死的不应该是我们。”黑塞口气冷硬地说。

李先生执棋的手没有停歇,语气轻荡:“该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们?”

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一个人在豹戈部和达善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危险。

“你!”其拉格一时激动,被黑塞拉住,他调整气息:“无论豹戈、达善,还是勒胡儿,都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组成,他们不少曾是天牧中的勇士,每一个‘勇士’都是搏狼杀虎,挑战百人,百中选一。因为您的一个建议,他们前赴后继,死在了前面战场上,你如今跟我说该死的为什么不是他们?……那天迎接你给你引路的年轻人,他叫撒玛拉,你说过他很爱笑,他的妻子达诃在神都的家里等着他,肚子怀着七个月大的孩子,她以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撒玛拉很快就可以回去和她一起迎接孩子!还有博拉,他是给您端茶那个,他是单亲父亲,他的妻子许多年前被敌人杀了,他的女儿和他的老父亲一起住在祁威山下,可他的尸体现在在战场上,我甚至不能抢回来带给他的女儿和父亲!”

李先生对他的激动不为所动,回他的话不比落子的时候慢,轻巧地一句话堵了回去:“这些东靖没有吗?”

其拉格气结:“……既然如此,李先生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北图河?李先生是真心帮我们?还是说,一开始就是想推我们去送死,一开始就是帮东靖吞并天牧?”

李先生从棋盘上,慢慢敛回被吃掉的黑子:“下棋。”

“什么?”其拉格皱紧眉头。

长而有力的手指不介意为他的问题抽出时间,一手执起白子,一手拿起黑子:“下棋。”

其拉格一怔,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瞬间怒气暴动如沸腾的海涌上脑袋,黑塞用力拉住了他。“你在说什么?!混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黑塞沉着眼睛:“先生把天牧和东靖当成了两枚棋子,无论黑白,都是先生的一场游戏。”

李先生没有否认。

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这不是小孩子,这不是在玩游戏,这是你死我活的真实战场,这是成千上万的人命,这是两个国家的存亡战争!

其拉格对他的轻巧态度和不加掩饰不可思议:“这是人命啊!你出去还能见到的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蹦蹦跳跳的人,上一秒和你说话的人,转瞬就死了!你现在去看,外面整片北图河染红了,被血染红的!而你,你只是在利用我们!”

其拉格不能相信世上还有这样冷漠的人,怎么会有人疯狂到把成千上万人命当作棋子?

李先生仿若未闻,落子的手十分稳健,在其拉格耳边发出放大的、刺耳的磕碰声,人命死前的咆哮,大不过这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面前人只是冷漠地重复:“你们,别无选择。”

其拉格要冲上前,恨不得把棋盘掀翻到这个人可恶的脸上,但黑塞拦住了他。

“助塔胡,帮牧多,来北图河,都是为了下这一局。”黑塞盯着棋盘:“既然如此,先生布局的目的——是赢萧从吧?”

李先生没有应,继续下着棋。

“战场有生有死,棋局有输有赢,这一局先生能赢?”

“想赢,能赢,两回事。”

“我们能活吗?”黑塞眼中燃起火焰,逼得人无路可逃。

李先生终于放下了棋子,转头看这个黑脸的首领,“不能。”

其拉格暴怒的火焰像突然被浇灭,无措地愣在原地。

李先生答得不假思索,连重重思虑的过程都没有,他们的反应明显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存亡之际,但或许是太过直接太过震惊,没有人再质问他为什么,也没有责怪他的无能和无情。

沉默了许久,黑塞说:“我知道了。”

“你们是被敛起的死子,勒胡儿走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明白。”李先生注视黑塞,他奇异地发现这个豹戈部的黑脸首领,这一番话后,眼中的火并没有灭,而是越燃越烈。

他知道这位首领是天牧出了名的勇士,但还不知道天牧勇士除了杀狼虎外,还意味着什么。

他有些不解。

“先生想问我们现在害怕了么 ?想退缩吗?”那张黑脸这时笑了,黑色的脸上露出白色的牙齿,可他一点都不滑稽,他沉雄的声音说:“在天牧草原上,有一套自己奉行的规则。无法行动的老人,会被家人送到草原上,供秃鹰啄食。”

他看到李先生的皱眉:“残忍么?李先生应该不会觉得这个层次残忍才对。”

李先生淡然接下:“能轻视一个国家的生死,却对一个朽老产生怜悯……轻视国家生死是不能撤回的选择;觉不觉得残忍,是人所不能抑制的情感。选择是一瞬间,而情感却会长久绵延。我想,这就是原因。”

黑塞惊讶于他长长的解释,不过现在那些不重要,“我刚才说过,这是草原上奉行的规则。李先生可能不会想到,即使家人不忍,老人们也会自己出去,哪怕是爬出去。因为在草原上食物、水源、领土都是有限的,每一个牧民都很清楚,这片贫瘠的土地无法长出香软的米饭,老一辈只会空耗费掉家里的粮食,多他一口,少一条新生命。于是无法行动的老一辈只能把资源让给下一辈,青壮年有足够的粮食才能生存下去,血脉才会延续,草原上才有千秋万代。”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黑塞说,“草原上奉行的规则从来都是血淋淋的,所以草原上的人面对更血淋淋的规则,不会畏惧。”

李先生发现黑塞的眼中火焰更加熊熊燃烧,惊心地炽热。

黑塞用那双炽热的眼睛直视他说:“所以,我赌你赢。”

“我的死亡微不足道,如果能成为天牧胜利的垫脚石,那么,千万个我,将前仆后继,无怨无悔。”

他的沉雄的声音不比炽热的眼睛黯淡。李先生听见黑塞的声音震动在耳脉里,鼓动迸发他的血液,喧哗地躁动着。不得不承认,哪怕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异族,他也不由地被这份热血感染。

沉默了许久的其拉格看着他,说:“无畏无惧,无怨无悔。我赌你赢。”

两道视线,坚毅非常,像是倾注在秤砣上的重量,沉甸甸地开始押在这微不足道的一注上。李先生忽然发觉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些北牧人。

“李策安。”他说,“如果你们能活着,这个名字会在不久后世人皆知。”

最后他只给他们留下了一盘棋局。

桌上的那盘棋局上,棋子不知不觉铺满了,一圈一圈,白棋好像围着黑棋,又像黑棋围着白棋。

但是,不懂棋局规则的北牧人看不懂这盘局。博弈的对象,是他和萧从。

李策安皱着眉,以极复杂的情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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