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瞪着一只眼,挺直腰犟着不说话。纪任谕拖来两张椅子,自己坐上一张直接和他面对面坐下来。
他平视着老头说:“您刚才说谢呈缘是您孙子?”
黎倾殊也坐在他身旁,看着老头一脸犟脾气的样,莫名感到有些熟悉,这份熟悉中带着微妙的恐惧。
就好像创伤后遗症一般,老头似乎给他留下过很大的阴影。明明他不记得这个老头,可右手还是不自然的有些发抖。
老头瞪着的眼猛地闭上,厉声道:“没有!不认识!要找别来找我!”
说完他紧抿着嘴大有一副“要么打死我要么什么都别想知道”的样子。
纪任谕不慌不忙地拿出了手机,淡定地按下了音频的播放键。
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说了些什么,一段中气十足的怒吼传了出来:“滚!给我滚!我没谢呈缘这个孙子!给我滚!”
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大手一挥往后一靠说道:“要问什么赶紧问!”
“那我问了,谢呈缘是不是高中就辍学了?”纪任谕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离开这的原因和那个破庙有关吧?”
他仔细地盯着老头的神情,对方听到那座庙时神色与其说是松懈,更像是无奈。
他叹了口气,起身颤颤巍巍地走进一个房间里,不多时抱着一个木盒子出来。
他打开木盒子,一股陈旧的霉味弥漫开来,里面赫然装着一沓照片和几封信件。
黎倾殊翻动着薄薄的照片,照片上的谢呈缘无一例外,都是扎着小辫子打扮像女生的。
他挑了挑眉,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从小就把他当成女孩来养?”
老头张了张口,嘴唇无声地翕动几下,叹息一般道:“他两岁那年被祭奠娘选中当贡品,当贡品的哪有好下场,他爸妈又走的早,没人护着。把他当女娃娃养是想看看能不能混过祭奠娘的视线。”
当初他极力不让其他人带走谢呈缘,为此还被打瞎一只眼。他把谢呈缘藏在自家的地窖里,谁都劝不动他交出谢呈缘。
“我啊也没什么盼头,就想看着他健健康康地长大,他高二那年学校组织爬山,不知怎么就摔下来了,醒来之后就离开这里了,”老头仅剩的一只眼通红又浑浊,干巴的手擦去了泪水,声音很是难过,“我找不到他,回来才看到他在我枕头边放了一封信,说是别让我去找他了。”
老头擦擦泪水摇摇头,叹息一般站起来回了房间关上门。
找谢呈缘的线索断在这,黎倾殊神色凝重地往外走,纪任谕脸色也不太好看。
“照他这么说,这谢呈缘简直是不孝子。”纪任谕不满地吐槽。
路面坑坑洼洼的,扬起来的尘土粘上了黎倾殊的裤腿,他低头走了几步突然猛地回头往回跑。
纪任谕愣了一秒,还没发出疑问腿便跟了上去。
黎倾殊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心脏漏了半拍。
刚才还冷眼横视他们的老人换了一声体面的衣服,房子打扫地干干净净,而他挂在房梁的麻绳圈里,一动不动。
他把人从那救下来,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等纪任谕赶到时,老人正微睁着眼醒过来。他失神地看了一圈四周,在看到黎倾殊的时候神色一凝,颤着身子朝他跪下磕头。
纪任谕皱着眉一脸疑惑,黎倾殊也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老人,说:“您这是……”
“求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我代替谢呈缘向你偿命了!求求您放过他!”老人在地上长跪不起,额头磕在灰尘扑扑的地板上,那副神态让黎倾殊不由得想起频频。
同样是谋生,一个是为自己,一个是为他人。
黎倾殊眉头皱的更紧:“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老人抬起头又点了点,神态一改之前的倔犟,眼底满是乞求和害怕:“见……见过的……”
“是……是我没管教好谢呈缘……动了您,”他喃喃道,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满脸惊恐地向他磕头,“对不起……对不起。”
一直沉默的纪任谕突然出声道:“动了他?动了他什么?”
老头眼神有些害怕地躲闪,黎倾殊看着他这副神情,脑海突然闪过在频频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冰冷的手术台和神情冷漠的谢呈缘,恍惚间,他甚至听到了频频的哀求声,昏暗的灯光和绝望又微弱的嘶吼,交织在一起成了带刺有毒的藤条,紧紧地缠住了他,藤条的毒素进入了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右手又开始有些发抖,黎倾殊微微睁大眼睛,眼底满是怔愣:“谢呈缘,是不是杀过我?”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纪任谕抿着嘴没说话,老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嘀嘀咕咕地道着歉,一副惶恐不已的模样。
看着他这副模样,黎倾殊的脑海猛地涌进一些回忆,眼神有些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神情麻木不已,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吐不出一句话。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抬眼看向纪任谕,轻声道:“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纪任谕回过神来,开口想说什么却被黎倾殊打断,对方几乎是哀求般说:“我现在……我现在好乱,我想回家休息……任务这些别管了。”
纪任谕点点头,跟在他后头离开了谢呈缘的家,不到片刻屋内一片寂静,只剩干涸的泪水留在脸上的老头。
黎倾殊坐在副驾一脸灰暗,那双润泽的黑眸被掩盖在薄薄的眼皮下,无端显露出一股脆弱,又看不清神情。
纪任谕搭在方向盘的手松开又握紧,他看着一旁神情痛苦的黎倾殊,不由得开了口却一片哑然。明明当年黎倾殊能做出差点杀死他的事,可当他真正直面黎倾殊的痛苦时,内心却又是一阵刺痛,混杂着那种无法吐露出来的难过。
黎倾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回到了还是黎醒的时候。
梦里的他站在一片朦胧中,在那看不清摸不着的地方麻木地承受心脏传来的阵痛。
“黎醒?”一道惊讶的声音传过来,黎倾殊抬眼看去却只能看见那片迷雾中的黑影。不知道盯了多久,那道黑影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哽咽声,那些破碎的声音模糊地拼成了他的名字,却听得不真切。
那道黑影挣扎地越发用力,像是要逃出什么桎梏一般,看着黑影不停奋力挣扎,黎倾殊却连抬起腿的力气都没有,他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个黑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黑影淡去,周遭又是一片死寂,黎倾殊茫然地垂下眼盯着那些环绕在脚边都雾气,内心没由来感觉到恐惧和愤怒。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脖颈,那道轻柔却带着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黎醒……你是祭品!为什么要挣扎?!”
右手神经质地抽动几下,黎倾殊大脑传来一阵钝痛晕了过去。
“黎倾殊?”
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摇晃传来,黎倾殊猛地睁开眼,眼底还带着怔愣和惊恐。
“黎倾殊?你没事吧?”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在他面前试探性晃了晃,反被黎倾殊抓住。
他身体微微倾斜,发现已经到了他家门口,于是试着开了下车门却没用,最后只能头抵上车窗声音有些微弱:“回来耽误办事我会和老板说明,麻烦开下车门,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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