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墨色的纱帐垂下,被徐徐冷风吹得哗啦啦地响。
“你说你有办法,让江春漾与溪烟棠离心?”杜思衡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问。
手间轻敲瓷杯嗒哒地响。
许楚音立即点头,“我有办法!他还有事瞒着溪烟棠!这件事足以让两人离心!”
“好啊,那再给你一次机会。”杜思衡微微俯身,眼底的烛光似是蛇信般摇曳。
指尖攀上下巴,许楚音一痛,却强忍着,将一双轻蹙起的眉梢弯下,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娘亲如此轻易就将她送了过来,许楚音自然心如明镜,既已是弃子,她也有必要给自己留个后路。
想罢,她高昂着头,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多谢公子信任……”
将她眼底的千思万绪理清楚,杜思衡眉峰微动,刹那间,手掌脱离,许楚音脱力似地伏在地上,气都没喘匀,便微微起身在杜思衡身边耳语。
闻言,杜思衡眼底的冰如雪般地融化了,随即浮上来一层层翻涌的阴谋,“好,暂留你。”
只一句话,许楚音紧绷的身子一松。
……
江府。
“棠棠!你也跟着她们胡闹!”张嬷嬷立正言辞地站在正厅,手中紧握着儿时教育人的那根已经被磨光滑的木棍。
“啪──”的一声,木棍狠狠落在檀木桌上,将三人紧绷的身子吓得一抖,头垂得更低了。
溪烟棠紧捏着衣角,江春漾依旧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冲着张嬷嬷打着哈哈。
而一侧的表妹莫经心才是最怨的,明明自己子时才归家,几日的颠沛让她睡不好觉,出来玩遇到了表哥,本想着两人跳墙去忘忧阁溜达一圈,却不想被张嬷嬷逮了个正着,什么都没做成!
她委屈地抬了抬头,湿漉漉的双眼登时盛满了泪水,大着胆子拽着张嬷嬷道:“好嬷嬷,你真是冤枉心儿了!那可是表哥与表嫂偷的鸡,心儿可是一口没吃到啊!”
闻言,江春漾登时帮腔,抬起手来做证,“这个我做证,心儿的确一口没吃,也没……”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嬷嬷冷声打断,“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还做上证来了,你与心儿什么性子我个老婆子还能不知晓,以往你俩偷鸡还少么!”
闻言,莫经心嘟了嘟嘴,睫羽掩饰着眼底的心虚。而江春漾动动眉梢,表示我也帮不了你啊!
看着两人熟络地相互传话,溪烟棠抿抿唇,颇有些不自在。
好似她们才是一家,好似在自己与江春漾分别的三年里,有个人悄然代替了她曾经的位置,也代替了她曾经能同江春漾做的事。
甚至连张嬷嬷都认为,她是知书达理的,可是溪烟棠本身不是这样的。
她下意识扣着指尖,似是心底结出一颗酸果,涩得她心头微痛。
可她与江春漾两人一同偷鸡是事实,任由怎么辩解都是没用的,所以溪烟棠便升了息事宁人的想法,准备先将张嬷嬷哄回去,明日再好好陪陪她老人家。
在心里敲定了主意,溪烟棠勾出一抹笑来,柔声开口,字里行间都是关心道:“嬷嬷莫要气了,瞧瞧今夜天也晚了,您还未好好歇着,棠棠心疼你,先行歇歇再来教育我们好不好?别气坏了身子。”
听着这柔声柔气的话,张嬷嬷这气顿时也消下去半分,霖霖与心儿每次都是太滑头了,做了错事不如棠棠这般会哄人,以至于她每每都气得火冒三丈。
不过自己这鸡养了不就是给人吃的,他还记得刚发现三个人的时候,溪烟棠身边的骨架最多。
既然是进了棠棠肚子里,偷就偷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一开始也是为了棠棠准备的,也算顺了她的意,她还等着小两口给她生个小娃娃呢!
张嬷嬷望着溪烟棠懂事的模样,不由得抬手摸了摸溪烟棠的头,视线略微在江春漾与莫经心身上扫过,言语嫌弃的同时还夹杂着些许宠溺,“也就棠棠知晓心疼我这老婆子喽,你们两个啊,不气人就不错了!”
言罢,张嬷嬷转身要走,而溪烟棠十分贴心地将人扶着送了出去。
厅内静下了,江春漾同溪烟棠眨了眨眼。
溪烟棠嫣然朝他一笑,眼底皆是自豪。
不知道为什么,溪烟棠就是觉得在他面前,给他摆平了事而自豪。
毕竟在溪府的日子,她都是靠着懂事过来的,这么点小事算什么?对付长辈,尤其是像张嬷嬷这样容易心软的长辈,不过就是服个软的事,便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可莫经心不这么认为,甚至对这个嫂嫂生出一丝讨厌来,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偷的鸡,凭什么她做起和事佬来了,不仅牵连了自己不说,表哥被说了也不帮忙辩解,合着事都要表哥一个人扛着了?
回家祭祖期间她也没少听闻溪烟棠的一些传言,再加上三年前那事,将表哥害得那般模样,甚至不惜换个替身去寻她,就叫莫经心觉得不值。
当机立断,莫经心登时撇她一眼,语气阴阳怪气道:“嫂嫂真是好手段,我与表哥自是习惯坦然,不像嫂嫂,一句话便将人哄走了,还得个知书达理关心嬷嬷的好话,真是叫心儿刮目相看。”
一席话,溪烟棠不由得一怔,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回头看这个新认识的小表妹,心底差异。
这是说她有心机的意思?
溪烟棠挑挑眉,转过身来正视她问:“听表妹这意思是说嫂嫂心思深?”
莫经心白她一眼,轻哼一声,吊儿郎当那模样简直和江春漾如出一辙。
莫经心摆摆手,摇头晃脑的,“怎么?你没有啊,明明是一起做事,为何你当起和事佬来了,合着事全叫表哥受着,怎么?表哥欠你的?”
江春漾闻言,蹙眉起身,对莫经心的话有些不悦,并站两人中间,将两人隔开,眼神微动,无声地凝视莫经心,似乎在问她做什么。
莫经心见状,只将额间的碎发捋了捋,微微挑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溪烟棠。
这是意见不合了?
溪烟棠眉梢微动,不由得遮唇一笑。
莫经心本就看向溪烟棠,见她这么一笑,更是坐不住了,一双漂亮勾人的狐狸眼生出些许讽刺,问:“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嫂嫂这等手段,亦同往年一样啊,说走就走。”
听了这句话,江春漾登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视线落在溪烟棠身上,眉宇间染上一丝担忧,低声呵斥,“心儿,别乱说!”
一瞬间,桃花眼与杏眸相撞,他轻易地瞧出她眼底的一丝苦涩与愧疚,柔声打着圆场,“心儿就是这般你别和她……”
“表哥,你莫要帮她说话了,心儿这可是实话实说。”面对男人的提醒,莫经心不以为意地打断江春漾的话,眉梢微挑。
她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溪烟棠,将她略微摆动的步摇扶直,拉长尾音,“你说你走就走了,如今还回来做什么?
我还听说你是对表哥指剑逼婚?我倒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知书达理的姑娘,能做出此等事来?”
见着气氛剑拔弩张,江春漾不免还想开口阻止,却被溪烟棠一个抬手拦下来。
望着莫经心狡黠而灵动的狐狸眼,溪烟棠呼出一口气来,笑道:“我不是知书达理的姑娘。”
莫经心倒没想到她能这么承认,却依旧笑着上下打量她,仿佛要戳破她那温婉的伪装,口中称啧地摇摇头,“真是稀奇,素闻溪家嫡女贤良淑德彬彬有礼,如今一见真人,倒真是知道传言不可信的道理。”
“不过还好。”莫经心勾唇一笑,“我也一样,所以言语间难免话会直了些,嫂嫂莫要介意。”
溪烟棠:“怎么会呢?表妹这般天真直率,嫂嫂倒是羡慕你这等心性。”
她说得温婉可人,又抬手将江春漾的手拉过来,颇为苦心地拍打一下,叹出口气道:“不像我,被这么个人拴着,话语难免要圆滑些,不像表妹只需要与郎君玩耍便好了。”
闻言,莫经心不由得嗤笑一声,没说话。
溪烟棠哪里不知莫经心的意思?
她就是在替江春漾怪她,在替整个江家怪她。心底那条裂谷渗出些许酸涩来,染上了鼻尖,紧握着江春漾的手不自觉地打颤。
男人回握她,温热的触感在指尖传递,坚定地选择让溪烟棠的心头更不是滋味。
为什么呢?
一个疑问在脑海形成。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护着自己?
溪烟棠抬眼,看着男人严厉地呵斥,莫经心幽怨的目光落在身上,似是一把锋利的刀戳了进去,将她戳得鲜血淋漓。
她好像真的将江春漾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来之即来挥之即去,用时,用一下,不用时,便不辞而别从不在乎他的感受。
心口爬上密密麻麻的痛,连呼出的气都是颤的,窗外的月色愧疚地藏入云层,留下一地暗影。
溪烟棠望着那越来越浅的月色,心底萌生了主动开口的想法。
树叶沙沙地摇着,初夏的清晨亮得早,天边已然泛起鱼肚边来。
溪烟棠默默松开江春漾的手,有些怅然,“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莫经心眼睛在眼眶转了一圈,转身离去,但当她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
她看着江春漾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视线相撞,他默默给她点个赞,莫经心不由得暗道他不值钱。
也但愿她今日的话有用,希望溪烟棠别再让江春漾难受了,她可深刻记得刚来那时的表哥究竟是何种情景,她不想见第二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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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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