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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扬绮墟

林停晚和郁熠朝在溪宁界下马换了小舟。

溪宁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地方,还有一面是赤华山,因此要过去必须走水路。

两人没有找船家摆渡,而是郁老板大手一挥,把人家的小船买了下来……

林停晚晃动着船桨,“你花十两重金,就是来看我做苦力?”

郁熠朝坐在船尾,好不悠闲地欣赏着向后驰去的青山,“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个半瞎,我来摇舟也可以。”

……

“但是我水性不太好,掉水里还得劳烦林大人捞人。”

林停晚边翻桨边翻白眼。

郁熠朝逗完人才正色问:“为何想到来溪宁?”

“先不管楚言的那一箱金银珠宝,单就她死在城隍庙里,有一个关键的人一直没出现。”

“杜玄。”两人异口同声。

郁熠朝左手手指在船舷上一下下敲击,“自从那晚他拿走浮光雨华扇,应承了帮流风阁办事,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扇子落在现场,人却跑了,这显然不合理。若是他杀了人,必不可能还粗心地把扇子留下作把柄。若是他没杀人,那躲藏起来不是会加重怀疑?难道他也遇害了?”

“我倒不认为他遇害了。”林停晚道,“我认为他在替人掩盖罪行。”

“或者说,有人想让他抵罪。”

郁熠朝抬头,“一把扇子确实落罪的可能性小了些,但是畏罪潜逃能大大加深嫌疑。”

“所以不管他是自愿还是被动,如果藏起来,最好的地方,就是他的老家溪宁。”

躲藏一阵吸引官府注意,凭借着对溪宁的熟悉在此地苟且,待到合适的时机推出去现在官府前,届时无论是承认还是屈打成招,都十分合理。

临到尽头,水面狭窄起来,岸上垂下柳树,参差纷杂的树枝遮挡了前路。林停晚撑着船前行,矮身侧过突出的枝叶。斑驳的光阴打在他鹤灰色的外袍上,勾勒出一副宁静悠然的画。

郁熠朝仗着眼睛蒙住,肆无忌惮的盯着林停晚专注而俊俏的脸,突然想到,“阿晚的家乡是不是也在这周边?后来没有回过江南?”

“不曾。”

“为何?不喜欢?”

林停晚默然片刻,如实道:“不是,我娘不让我回,她说这里仇家太多,不安全。”

郁熠朝想起那天晚上在月然楼里的对话,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坐过牢?”

林停晚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反问:“你不是也坐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郁熠朝其实根本不是在惊讶林停晚可能会有罪过而被关进监牢,他只是想探究林停晚这些年的经历。果不其然,对方用轻描淡写的话给驳回来了。

罢了,他不愿意说就算了。

郁熠朝不打算追问,便抬头向远处欣赏起水上荡漾的波澜。

“我没有杀人越货。”林停晚缓缓出声,声音清浅,怕惊起更多的涟漪,更怕郁熠朝误解,“当时我娘死后我只能自己逃亡,不知是不是仇人以为我死在了大火里,一路上竟也没有追杀,只有些不轻不重的危险,让我侥幸活了下来。”

不轻不重的危险,他说的轻巧,郁熠朝知道这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每一次都是致命的。

“后来实在饿得慌,就到大户人家做下人,帮帮厨。”

所以他才会做的一手好菜,伺候别人也显得得心应手。

“可能我确实倒霉,没待几个月,这家里的人就犯了事,被皇帝抄家了,府里的活物都没放过,我也被投进了大牢。”

他突然抬起头,“在牢里,我确实……”

我确实杀了一些人,他们欺负我,我便要所有人陪葬。

郁熠朝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打断他:“谢谢你。”

“嗯?谢我做什么?”

郁熠朝在摇晃的小舟上起身,抬手撑过林停晚背后的树枝。“谢谢你凭借着聪明才智活了下来,我才能在大漠里和你重逢。”

“不然今日我还要自己独自撑船,不知道要撞上多少树杈子。”

林停晚从来没有因为努力活着受到过表扬和感谢,这些年他东躲西藏,苟且偷生,怕是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他还活着而咬牙切齿。以至于时间长了他自己都快忘了,顽强地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更不要说还有人惦念着,期待着再见。

他心中动容,鼻头一酸。

有时他真想告诉郁熠朝,不要再如此迁就纵容自己了,这容易让他产生一种心动的错觉。

如果按照时清的喜欢标准,他早已经喜欢的死去活来了。但是林停晚觉得事实可能有所偏差。因为他孤身一人,所以郁熠朝的出现就填满了他的全部。但是他是个男人,郁熠朝也是,这可能只是一种儿时的惯性,并非情动。

好在掩映在氤氲的水汽中,他稍纵即逝的悲情和纠结很快消散,并未表现出异样。

“你撞不撞上树杈子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再不坐下,咱们两个都会落水。”他开口还是有些发闷,只能调笑着将人支开。

如果林大人真正试过烟蝉绫,就会知道这种料子清透地几乎视若无物,遑论这里光线温和,面对的是所爱之人,郁熠朝能把他全部的神情收入眼底,融化成温柔的清波。

但是他还是克制地抽回手臂,听话地后退到小舟另一边坐下。并且贴心地转移话题:“玥然那天晚上没说实话。”

“你也听出来了?”林停晚有些吃惊郁熠朝的观察判断。

他与玥然相识多年,知道她不是如此不理智的人,能坐上月然楼主,将其经营成首屈一指的情报集散场所,不会随便来个身份不明的人就放在楼中养护。更不会任其逃脱。

“阿晚,我不是要故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要说的话你可能得进行一些深思,你是不是真的了解玥然。”郁熠朝面色庄重,“你不觉得,她那晚在月然楼里讲的故事,只为了讲给你一人吗?”

水面的湿气加重,林停晚霎时惊出冷汗。

确实如此。为何他当时会如此激动,仔细回想,每句话,都是玥然的引导。她问自己是否会救人,是知道他在意郁熠朝的眼光,她提及监牢,也是要将他暴露在光下。

还有这个女杀手,两个月前来到白水,刚好是大漠中女老板逃走后的日子。又十分赶巧拿出异域的香,如若是女杀手留下的,为何不早早拿出来给林停晚,她明知道林停晚对此香的在意。偏要在最后一刻拿出,真的只是为了保住月然楼的名声?

郁熠朝说“她讲的故事”,是了,如此环环相扣的事情,果真会如此碰巧全部和林停晚有关?还是为了吸引住他丧失理智的手段?

郁熠朝见他想到了个中原委,也不便背后嚼人口舌,只提醒道:“我更倾向于杀害耿奎另有其人,而且此事,必定与玥然有着藕断丝连的牵扯。”

林停晚双手紧紧攥着船桨,面色紧绷。

郁熠朝高深莫测地宽慰:“无事,很快就会知道了。到地方了,拉我一把。”

——

溪宁是一个很小的城,占地还不到白水的十分之一,但是依山傍水的先天优势让这里风景优美,适宜游览避暑。这里的水路虽不及海上宽阔,却是沟通南北的捷径,许多军队会在此取道,军爷们休憩整顿时便会留下一些钱财,和孩子。

战争多发的那几年,在溪宁,有三样东西最为盛行:秋天的红枫、烟花巷柳和满街跑的孤儿。

近些年来战事渐少,军队也鲜少路过,这座小城才恢复了一些宁静。只是烟花之地的盛名延续了下来,这里的姑娘仍被南来北往的行人惦记着。

一上岸,两人就感受到了淳朴而热情的民风。在被数不清第几次观望拉扯后,郁熠朝建议:“换条路?”

“我现在理解了你小时候给我讲的一个词……”林停晚一脸坏笑看着他,“掷果盈车。”

郁熠朝:……

“别空掷了,咱们去这里最有名的烟花之地,感受一下。”

林停晚站在扬绮墟楼前后悔不已,他就不该嘴欠调戏郁熠朝。

那人还在解说:“扬绮墟,溪宁乃至全容州,最负盛名的——妓院。听闻里面的姑娘虽性格迥异,但个个都相貌极其出众,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绝色的天姿,人人身怀绝技、多才多艺。而且今晚还请来了神秘佳人,可遇不可求的好时机……”

林停晚撇撇嘴,“郁老板真是如数家珍,来过不少回?”

“那倒没有,我来这种风尘之地向来只点一个人。”

林停晚心里竟然有些闷——还真来过啊。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正常而富有的男人,一个正常而富有且英俊的男人……

郁熠朝侧头悄声道:“我只点头牌——晚晚。”

过了半个多月了,还要把在欢宜苑的事拿出来调笑一番,林停晚气的牙痒痒,真想当场给郁熠朝一拳。而郁老板毫不知情,还慷慨地掏出腰包请林停晚最贵的神秘佳人。

老鸨对于蒙眼但是慷慨的贵公子趋之若鹜,正要介绍介绍楼里的姑娘留住回头客,便被郁熠朝邀请进雅间。

老鸨惶恐:“公子,老身已经十几年不做这样的事了。”

郁熠朝:“没有的事,等佳人的时间还长,想着聊聊天,了解一下溪宁此地,好博美人芳心。”

“呦,那你算问着了。”老鸨昂起头,一笑眼尾带出层层细纹,“我在溪宁待了四十多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公子想知道点什么?”

“从你这扬绮墟讲起吧。”林停晚道。

“公子真是看得起老身,这哪里是我的店,也是替别人看顾生意。而且我来的晚,二十多年前这里被毁过一次,这是重建之后的楼宇,看着可新。”

林停晚问:“二十多年前为何被毁?”

老鸨却突然缄口,而后她神神秘秘地向四周观望,才小声说:“有传言说,当年天皇贵胄领军打仗,路过溪宁想放松一下,但是相中的扬绮墟的姑娘是个艺妓,不肯卖身,天家一气之下就毁了扬绮墟。当年死了不少人呐。”

“你这楼里还有艺伎?”

“这是什么话,世道动荡,女子求生,虽堕入此境仍有不少女子心存幻想。想着有哪一天觅得良人,寻得归宿。你们看上去年纪小,不知道二三十年前,这扬绮墟里有几个出了名的雅妓。”

“我倒是听说过。”郁熠朝接道,“听说有四位姑娘,迫不得已屈身于此,天姿相貌,多才多艺,不以色侍人,多露才艺折服,而且给自己取了“琴棋书画”的雅称用以勉励。”

老鸨对于这四位姑娘赞美中掺杂着惋惜,“这四人确实有性格有名气,但是要我说,终归也没逃过男人的折磨。”

林停晚有些好奇:“何处此言?”

老鸨再次压低了声音:“话接之前的天家,当时那位爷就是相中了‘琴’姑娘,琴姑娘一直不从,哪里知道自己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最后连带着自己的妹妹们都没有好下场。”

“若说琴姑娘这是世事难料,她的妹妹们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书姑娘和一个路过的小兵相恋,可是那小兵哪有钱给她赎身,无非说一些花言巧语令她神往,但是提上裤子就走人了,可怜书姑娘日日夜夜苦等,相思成疾。还有画姑娘,这姑娘是被家里父亲的小妾陷害来此地,想法单纯,来到扬绮墟后就被骗着生下了孩子。在扬绮墟,生孩子是大忌,她便把孩子扔了……”

“扔了?”郁熠朝难惊讶。

林停晚倒是很淡定:“在一个烟花之地,生养孩子都是难事,小姑娘是大门大户出身,没有被欺负过,才懵懂无知诞下孩子。母亲和孩子都是可怜人。”

“谁说不是。”老鸨继续道,“但是二十多年前,军队三天两头就要来一趟,多少人为了吃饭把自家刚及笄的女儿甚至女幼童送来墟中换钱粮,街上多少弃婴,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所谓的。后来城中男子也竞相出街,这样一来,弃婴竟还少了一些……”

郁熠朝属实难以想象此等光怪陆离,街上来往着混杂的人群,怀揣着不良的居心,男男女女为了生计出卖□□,所有人都在发泄着当下的**,没有人对未来负责。他们生活在巨大的欲都中,来的人为了欢愉,留的人为了活着,只是当下。

“为何不离开?”郁熠朝问。这样魔鬼般的一座城,清醒的人该活的多痛苦。

这次老鸨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在这里住习惯了,她没有见过出去的世界,以为所有的地方都如此。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林停晚反问:“离开?流年不利、战火频繁,能活着都是不易的事,死去的蝼蚁不计其数,谁会在意。再说了,底层的浮游能去哪?哪里不是这样的?在此地当妓子和在别处当妓子有何不同?这里甚至还能吃饱饭……”

长久的沉默无言。

“所以这里乞丐如此多,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弃婴?”

“后来战争少了,来的人也少了,大家没了依傍,就又拾掇起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此风才有所消减。那些命大的弃婴竟也长大了,有些也做些活计,有些甚至离开了溪宁。如今溪宁的人越来越少了,都去白水了,只是我们这些老了走不动了。”

老鸨起身去泡茶,两人不胜唏嘘。

林停晚见郁熠朝正襟危坐,想着如此荒诞的事吓到了正经人,出言安慰:“没听说过?不用害怕,都是一些苦命人谋生罢了,没有官场商界的斗争肮脏。说不定……”

“我也是其中一个。”

说不定林倏越也是溪宁众多扬绮墟中的女子,为了谋生不得不委身于不知名的来客。说不定他原本也应该在溪宁的弃婴中,不知道有没有好运能活下来做乞丐。不然为什么二十多年了,林倏越从来不说她的往事,也只字不提他的父亲。

林停晚:“你看,我还算个正经人,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也能接受这种荒诞了?”

郁熠朝罕见地表情严肃,正色道:“阿晚,我并非觉得此事荒诞,只是……想到有万分之一的差池你就可能走上这样的命运,有些恐慌。”

林停晚刚想说,我成为弃婴你恐慌什么?话还没说出来,郁熠朝又继续:“而且,首先你并未被抛弃在溪宁,其次你现在很好,最后就算你当年被遗弃在此,我相信你也能长成不错的人,所以,不要如此贬低自己。”

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被追杀前的,追杀的仇家,在他看来无非都是底层的鱼虾,在混水里搅晃寻生,活几天算几天。

但是在郁熠朝面前,他就格外在意,他将心底的忧虑先人一步说出来,就是想换来对方的一句“没关系,我不在意”。

无处遁形的卑微伴随了他十年,他一边外强中干地伪装,一边又要在装不下去的时候自残自损讨要尊严。

真是胡搅蛮缠啊,林停晚。

但是郁熠朝好似都知道一般,就算眼睛被蒙住也能看穿他的心思。

林停晚沉默半晌,突然有些释怀,于是挑眉问郁熠朝:“哦,我好在哪?”

郁熠朝:……

“你……长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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