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看你表现”的含糊回应后,胥逸和江肆之间,仿佛悄无声息地建立起一套新的、心照不宣的规则。
江肆的“表现”确实无可挑剔。他依旧是那个细致周到的“饲养员”与专业靠谱的“音乐助力官”,但在这些身份之下,某种亲密感开始自然而然地流淌。
他会更频繁地、理由充分地出现在胥逸的公寓。有时是送落下的乐谱,有时是分享新发现的、可能对胥逸编曲有启发的音源库,有时干脆就是带着食材过来,美其名曰“改善伙食,工作室的微波炉餐吃多了不健康”。胥逸嘴上依旧会嫌弃两句“烦不烦”、“多事”,却再没有真正将他拒之门外。他甚至默许了江肆在他厨房里占据一角,默许了那双属于另一个人的拖鞋并排放在玄关。
更让胥逸心跳失衡的是,江肆开始了一些“得寸进尺”却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的肢体接触。
讨论乐谱时,手臂会自然地挨着,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递东西时,指尖的触碰停留的时间会比必要的长那么零点几秒;并肩走路时,江肆会有意无意地调整步伐,让两人的肩膀或手背偶尔轻轻擦过。这些接触都轻描淡写,转瞬即逝,仿佛只是无意的巧合,但累积起来,却像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瓦解着胥逸的防线,让他从最初的浑身僵硬、耳根爆红,到逐渐习惯,甚至开始隐秘地期待。
胥逸发现自己变了。
他依然话少,表情大多时候还是冷的,但对着江肆时,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消散了许多。他不再排斥江肆的靠近,偶尔在江肆专注地看着他时,他甚至会忘记移开视线,直到对方眼底漫上清晰的笑意,他才后知后觉地狼狈扭头,却掩不住加速的心跳。
他开始留意江肆的喜好。注意到他喝咖啡不喜欢加糖,但偏爱奶泡丰厚的拿铁;发现他看似随和,其实对音乐的某些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坚持;察觉他工作疲惫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敲桌面。
这种悄然的观察和铭记,对胥逸而言是一种陌生而新奇的体验。像是原本只关注自身轨道运行的行星,突然开始被另一颗星的引力捕获,不由自主地调整了轨迹,并在这调整中,窥见了更广阔的星河。
这天,胥逸窝在公寓客厅的地毯上,抱着吉他随意拨弄着几个和弦,试图捕捉一个飘忽的旋律灵感。江肆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处理着“肆月流光”账号的事务。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微尘和咖啡的香气,安静而惬意。
胥逸弹错了一个音,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江肆从屏幕前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柔和:“累了就歇会儿。”
“没累。”胥逸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手指却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江肆的电脑屏幕上,状似无意地问,“那个账号还在更新?”
他指的是“肆月流光”。自从江肆以真实身份出现在他身边后,这个站子虽然依旧由江肆运营,但发布的内容已经逐渐从纯粹的粉丝向产出,转向更多音乐解读、现场纪实甚至一些不涉及**的、胥逸工作状态的碎片化记录,风格更加成熟和专业。
“嗯。”江肆点头,将屏幕稍稍转向他,“在整理上次《逆鳞》决赛夜的现场照片和乐评,准备发一个长帖。”
胥逸凑过去一些,看着屏幕上那些自己沉浸在音乐中的照片。江肆的镜头总是能抓住他最真实、最动人的瞬间,那些力量感、那些脆弱、那些不为人知的专注,都被清晰地定格。
他的目光扫过评论区,看到粉丝们热烈的讨论和赞美,其中不乏对“肆月流光”专业能力和长久坚持的敬佩。
“她们好像都很喜欢你。”胥逸的声音有点闷,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那丝微妙的、类似吃味的东西。
江肆闻言,侧过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合上电脑,放到一边,然后朝胥逸伸出手。
胥逸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愣了一下,心跳莫名加快:“干嘛?”
“手给我。”江肆的语气很自然,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
胥逸犹豫了几秒,还是别别扭扭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江肆的掌心。
江肆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因为常年练琴而带着薄茧的指腹上缓缓摩挲。那触感轻柔而带着安抚的意味,酥麻感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直抵心脏。
“她们喜欢的是‘肆月流光’呈现出的你,是舞台上的胥逸。”江肆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喜欢的是全部的你。”
胥逸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他看着江肆,对方的目光坦诚而深邃,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情愫。
是台上光芒万丈的他,也是台下脾气坏、难搞、别扭又幼稚的他。
全部的他。
一股热流汹涌地冲上眼眶,胥逸有些狼狈地垂下眼睫,想抽回手,却被江肆更紧地握住。
“所以,”江肆的指尖继续在他手背上画着圈,语气带着点戏谑的认真,“胥逸老师,可以不用吃自己粉丝的醋吗?”
“谁吃醋了!”胥逸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抬起头反驳,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眼神闪烁,“我就是随口一问!”
“嗯,随口一问。”江肆从善如流地点头,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低下头,在胥逸反应过来之前,极其快速而轻柔地,在他紧抿的唇上印下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如同蝴蝶掠过花瓣。
胥逸彻底僵住,大脑再次宕机。刚刚降下温度的脸轰的一下再次烧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滚烫。他瞪着江肆,嘴唇上那柔软温热的触感挥之不去。
“你……!”他又气又羞,想骂人,却发现自己词穷。
“这是‘表现’的一部分。”江肆理直气壮地看着他,眼神无辜又狡黠,“申请过了,你也默认了规则。”
胥逸:“……”
他什么时候默认这种规则了?!
可看着江肆那双含笑的、仿佛吃定了他的眼睛,胥逸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他气鼓鼓地抽回手,抱起吉他,转过身背对着江肆,用后脑勺表达着自己的“愤怒”,但那通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江肆看着他别扭的背影,心情好得不得了。他知道,胥逸的沉默和转身,从来都不是拒绝。
他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种直白而亲密的表达。
过了一会儿,胥逸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点不自然:“那个长帖什么时候发?”
江翘眼底笑意更深:“今晚。”
“哦。”胥逸应了一声,没了下文。但他抱着吉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拨动了一串流畅而愉悦的音符。
当晚,“肆月流光”的微博更新了。
那是一组九宫格照片,捕捉了胥逸在《逆鳞》舞台上从压抑到爆发再到最后归于沉寂的完整情绪脉络,每一张都极具故事感和力量感。配文是一篇长达千字的乐评,没有浮夸的吹捧,只有对音乐本身、对胥逸创作心路抽丝剥茧般的深度剖析,文笔精准而充满敬意。
帖子迅速被转发评论,粉丝们沸腾了。
“啊啊啊肆哥出品必属精品!”
“这组图封神了!把逸哥舞台上的灵魂都拍出来了!”
“看哭了,肆哥是真的懂胥逸的音乐!”
“只有我觉得肆哥的文字里,除了欣赏还有别的吗?那种温柔和珍惜感快溢出屏幕了!”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于风暴眼中窥见静谧,于破碎处拾获完整’,这描述绝了!”
胥逸躺在床上,手指滑动着屏幕,一条条看着评论。当看到那些猜测江肆感情倾向的言论时,他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脸颊也有些发烫。
他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布偶猫头像。
手指在对话框上悬停片刻,他删删改改,最终只发了三个字过去。
【胥逸】:看到了。
几秒后,回复来了。
【江肆】:嗯。
【江肆】:喜欢吗?
胥逸看着那简单的问句,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江肆带着笑意的脸。他抿了抿唇,耳根微热,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胥逸】:还行。
发送成功后,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把手机扔到一边,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黑暗中,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缓缓向上扬起。
还行,就是很喜欢的意思。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江肆来时带来的、清爽的气息。
新的规则已然确立,而他似乎并不讨厌,甚至开始享受起这套规则下的所有“表现”。包括那个,让他心跳失控的,“申请”后的亲吻。
生物钟让胥逸在清晨七点准时醒来。窗外天光微亮,公寓里一片静谧。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意识逐渐回笼,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现。他好像是听着江肆整理音轨的声音睡着的?那家伙呢?
一股莫名的、细微的失落感还没来得及攀上心头,一股熟悉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便幽幽地飘进了卧室。
是皮蛋瘦肉粥。熬得恰到好处的米香混合着皮蛋和瘦肉的咸香,温暖而踏实。
胥逸愣了一下,心脏像是被这香气轻轻撞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暖流。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
客厅里,晨曦透过薄纱窗帘,给家具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江肆背对着他,站在开放式厨房的灶台前,身上穿着昨天那件灰色卫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正微微俯身,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砂锅里的粥,侧脸在晨光中显得专注而温柔。
灶台上还放着几碟小菜,看起来是清爽的凉拌黄瓜和酸辣海带丝。
这一幕,安宁得像一幅定格的油画,带着某种居家的、令人心安的魔力。
胥逸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贪恋这种感觉——醒来时,不是面对空荡冰冷的公寓和需要自己解决的早餐,而是有一个人,在为他准备着热气腾腾的食物。
江肆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搅拌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胥逸,他眼里立刻漾开温柔的笑意。
“醒了?刚好,粥差不多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听起来格外熨帖。
胥逸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江肆忙碌的背影。
江肆关掉火,将粥盛进两个白瓷碗里,又端上小菜,动作娴熟自然,仿佛已经在这个空间里重复了千百遍。他把其中一碗粥放到胥逸面前,递过勺子。
“小心烫。”
胥逸接过勺子,低头看着碗里熬得米粒开花、稠度适中的粥,香气扑鼻。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温热的粥滑过喉咙,暖意瞬间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
“还行。”他低着头,闷声评价,耳根却悄悄泛红。这粥的味道,比他吃过的任何一家店都要合他胃口。
江肆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埋头喝粥、耳根微红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没有戳穿他那点别扭的夸奖,只是将自己碗里的瘦肉舀了一些,自然地放到胥逸碗里。
“多吃点肉,你最近瘦了。”
胥逸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瘦肉,动作顿住,心跳漏了一拍。这种过于亲昵自然的照顾,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却又无法抗拒。他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小声的嘟囔:“你自己吃。”
“我够了。”江肆语气自然,拿起自己的勺子也开始吃粥。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阳光洒满半个餐桌,气氛宁静而温馨。胥逸发现,和江肆一起吃饭,似乎连最普通的白粥小菜,都变得格外有滋味。
吃完早餐,江肆很自然地收拾起碗筷。胥逸看着他熟练地洗碗、擦灶台,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试探:“你今天没事?”
江肆将洗好的碗放进沥水架,擦干手,转过身靠在流理台上,看着胥逸:“下午有个线上会议。上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胥逸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和明显还没完全清醒的脸上,语气带着纵容,“负责把你喂饱,并且确保你不会又空腹喝咖啡。”
胥逸:“……”
他被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下,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毕竟,他的胃确实被照顾得很舒服。
他别开脸,拿起手机胡乱划拉着,掩饰着内心的波动,嘴里却忍不住低声吐槽:“管得真宽。”
江肆走近几步,直到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他伸出手,没有做更逾矩的动作,只是轻轻拂开胥逸额前一小撮不听话的、翘起来的头发。
“嗯,”江肆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他头顶响起,低沉而温柔,“‘饲养员’的权限,得包括健康管理。”
那声“饲养员”让胥逸的脸颊瞬间升温。他猛地抬起头,对上江肆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甘之如饴。
“谁批准你当饲养员了!”胥逸色厉内荏地瞪他,眼神却没什么杀伤力。
“默认批准。”江肆理直气壮,指尖顺势滑下,极轻地碰了碰他泛红的耳尖,一触即分,“从你第一次没把我连人带早餐扔出去的时候,就生效了。”
那微凉的触感让胥逸浑身一颤,像过了电一样。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江肆说的好像是事实。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默许了这个人登堂入室,默许了他插手自己的三餐起居,甚至默许了他这样亲昵的触碰和称呼?
看着他哑口无言、脸颊通红的样子,江肆心满意足地退开一步,不再逗他。
“去换衣服吧,”他语气恢复如常,“待会儿不是还要去工作室?我送你。”
胥逸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回了卧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耳朵和脸颊,心脏还在不规律地跳动着。
这些话在他脑海里盘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甜蜜和归属感。
他好像真的被这个人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方式,彻底“饲养”了,而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反抗,甚至有点喜欢。
当他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时,江肆已经收拾妥当,手里拿着车钥匙等在玄关。见他出来,很自然地将他的外套递给他。
“走吧。”
胥逸接过外套,默默穿上。在江肆伸手去开门的时候,他忽然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粥挺好喝的。”
说完,他立刻率先拉开门走了出去,只留给江肆一个微微发红的耳根和略显仓促的背影。
江肆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漫上如同朝阳般温暖而璀璨的笑意。
他关上门,快步跟上。
晨光正好,落在两人并肩前行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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