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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胥逸那句“就是这样”的态度,经由陈姐团队某种心照不宣的渠道释放出去后,如同在沸腾的舆论场中投入了一颗定心丸,又像是添了一把干柴。

没有官方声明的暧昧,反而给了想象空间,也让那些原本就支持或中立的粉丝和路人更加坚定。CP粉们欢天喜地,如同过年,将直播截图、过往“肆月流光”微博里的蛛丝马迹、甚至胥逸更换的私人账号头像(那个模糊的侧影很快被火眼金睛的粉丝扒出并无限放大解读)全都翻出来,细细品味,嗑生嗑死。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逸哥牛逼!就是这么刚!】

【这态度我爱了!不解释不卖惨,直接默认!】

【头像!那个侧影绝对是流光大佬!这暗戳戳的官宣甜死我了!】

【实力派谈恋爱就是有底气!作品说话!】

当然,质疑和谩骂的声音并未消失,甚至在某些角落更加刺耳。脱粉回踩的言论,恶意的揣测,对江肆背景的深挖和攻击……依旧在网络的阴暗面滋生。但陈姐带领的团队经验老道,引导着主流舆论朝向积极、尊重的方向发展,将负面影响降到了最低。

胥逸听从了陈姐的建议,这几天几乎没有上网。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用工作麻痹自己,反复打磨新专辑的最后几首混音。只有沉浸在音乐里时,他才能暂时忘记外界的纷扰。

江肆则始终陪在他身边。他没有过多地去谈论外面的风风雨雨,只是将照顾胥逸的“饲养员”职责履行得更加细致入微。

三餐准时且营养均衡,茶水间里永远备着胥逸喜欢的咖啡豆和润喉的蜂蜜,工作室的温度和湿度被调节到最舒适的状态。当胥逸因为长时间工作而露出疲态时,江肆会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递上一杯温水,或者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直到胥逸自己愿意停下来休息。

这种无声的陪伴和细致入微的照顾,像一层柔软而坚韧的网,将胥逸与那些恶意的喧嚣隔离开来,为他撑起了一片可以安心创作的宁静空间。

这天下午,胥逸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调整一段鼓点的力度,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胥逸皱着眉摘下耳机,说了声“进”。

门推开,进来的是陈姐,她脸色有些凝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胥逸,”陈姐走到他面前,将平板递给他,“有件事,我觉得你需要知道一下。”

胥逸的心下意识地一沉。他接过平板,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知名的八卦论坛的热帖,标题十分耸动:【深扒“肆月流光”江肆:所谓音乐才子,不过是靠家世铺路的资源咖?】

帖子内容详细罗列了江肆的家庭背景——父母皆是知名学者,家族在学术界和商界颇有影响力。发帖人“有理有据”地分析,江肆能如此顺利地接近胥逸,从粉丝摇身一变成为合作者甚至伴侣,全靠背后家族资源的运作,所谓的音乐才华和“肆月流光”的成就,不过是精心包装的结果。甚至暗示胥逸选择江肆,也是看中了其背后的资源。

帖子下面跟帖无数,有不信的,有嘲讽楼主酸鸡的,但也有不少被带了节奏,开始质疑江肆动机和胥逸眼光的声音。

胥逸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快速滑动着屏幕,看着那些对江肆的恶意揣测和贬低,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比他自己被非议时,更让他愤怒和心疼。

江肆是什么样的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对音乐的热爱和理解是发自骨子里的,他的才华和努力是实打实的。什么家族资源铺路?简直是放屁!

“查到发帖人了吗?”胥逸的声音冷得像冰。

“还在查,IP是国外的,很隐蔽。”陈姐叹了口气,“这种帖子很恶心,真假掺半,最难澄清。尤其是家庭背景这部分,确实是事实,更容易让人联想。”

胥逸猛地将平板扣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一种自己的珍宝被人肆意污蔑玷污的愤怒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江肆端着刚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看到胥逸难看的脸色和陈姐凝重的表情,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了然。

他走过来,将果盘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那个被扣住的平板,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反而很平静。

“看到了?”江肆的语气甚至带着一点轻松,他拿起一块苹果,递到胥逸嘴边,“尝尝,很甜。”

胥逸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盛,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他一把推开江肆的手,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就不生气?!”

苹果掉在地上,江肆的手顿在半空。

陈姐见状,连忙打圆场:“逸啊,这事……”

“我为什么生气?”江肆打断了陈姐的话,他弯腰捡起掉落的苹果,扔进垃圾桶,然后重新看向胥逸,目光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他们说的是事实的一部分,我父母确实是学者,家里也确实有些资源。”

他顿了顿,走到胥逸面前,伸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但他们不知道,为了能站在你身边,和你讨论一个和弦,为了能让你觉得我的音乐见解‘还行’,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听了多少遍你的歌,写了多少篇无人看到的乐评。”

“他们也不知道,能让你习惯我的存在,愿意吃我做的饭,默许我留在你身边,靠的不是任何背景资源,”江肆的指尖轻轻划过胥逸的脸颊,眼神深邃如海,“而是我每一天、每一刻,用真心换来的。”

“胥逸,”他叫他的名字,语气郑重,“我在乎的,从来只有你怎么看我。外面那些声音,伤不到我分毫。”

胥逸怔怔地看着他,看着江肆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坦荡和深情,胸口那股炽盛的怒火像是被一盆温水缓缓浇熄,只留下阵阵酸软的心疼和动容。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明明被污蔑的是他,他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胥逸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江肆抚摸他脸颊的手,力道很大,仿佛生怕他消失一样。他低下头,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们什么都不懂。”

他们不懂你的好。

不懂你的才华。

不懂你对我有多重要。

江肆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力度和胥逸低垂头颅时流露出的脆弱,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另一只手环住胥逸的肩膀,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嗯,他们不懂。”江肆低声附和,下巴蹭着胥逸柔软的发顶,“没关系,你懂就行了。”

陈姐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心里最后那点担忧也烟消云散了。她悄悄拿起平板,无声地退出了工作室,轻轻带上了门。

有些风雨,需要他们共同面对,而有些港湾,足以抵御一切外界的严寒。

胥逸在江肆怀里靠了一会儿,直到情绪完全平复。他抬起头,眼睛还有些红,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坚定。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微博,无视了爆炸的私信和@,直接编辑了一条内容。

没有图片,没有@谁,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的音乐,我的选择,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发送。

一如既往的胥逸风格,强硬,直接,不容置疑。

这条微博瞬间引爆,粉丝欢呼,黑子跳脚,但更多的是一种态度的宣示。

江肆看着他发完微博,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一副“事情解决了”的表情重新戴上耳机,准备继续工作,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的小猫,护起短来,还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他走过去,将刚才那块没喂成的苹果重新拿起,递到胥逸嘴边,这次胥逸没有推开,就着他的手,张嘴咬了一口。

“甜吗?”江肆笑着问。

胥逸嚼着苹果,瞥了他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耳根微红。

窗外,关于“资源咖”的议论或许还在某个角落继续。

但工作室内,只有音乐的旋律,和两人之间无需言说的信任与守护。

对胥逸而言,江肆是不是“资源咖”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江肆。

舆论的风暴在胥逸那句硬核的“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和江肆从容不迫的态度中,渐渐失去了肆虐的力气。就像再汹涌的海浪,拍打在坚不可摧的礁石上,最终也只能化为无奈的泡沫,悻悻退去。

公众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当新的热点出现,当更有说服力的事实摆在眼前,那些恶意的揣测和喧嚣便自然而然地淡出了主流视野。更重要的是,胥逸和江肆都并未因此事受到实质性的影响,反而因为这份坦荡和携手面对的姿态,赢得了一批路人的好感和尊重。

生活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轨,却又与从前截然不同。

新专辑《星涡》的所有后期制作终于全部完成,定于一个周五的零点,在全平台正式发布。

发布前夜,胥逸罕见地有些失眠。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混合着期待、释然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尘埃落定般的平静。这张专辑倾注了他太多心血,也承载了他与江肆之间太多无法为外人道的秘密与情感。

江肆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陪着他,两人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一部节奏舒缓的老电影,手边放着温热的牛奶和冰水。直到胥逸靠在他肩膀上,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江肆才小心地将他抱回卧室。

零点将至,胥逸还是醒了。他拿起手机,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走向那个设定的时刻。江肆也醒了,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无声地陪伴。

当时钟跳过零点,各大音乐平台的图标上同时换上了《星涡》专辑那深邃而梦幻的封面。几乎是瞬间,专辑主打歌《星涡》的播放量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攀升,评论区更是以每秒数十条的速度刷新。

胥逸点开《星涡》的播放页面,看着那条不断滚动的、代表着实时收听人数的曲线,听着耳机里流淌出的、他与江肆声音交织的旋律,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往下滑动,看着飞速增长的评论。

【来了来了!第一时间赶来!】

【前奏杀我!太有空间感了!】

【双人声线!!!啊啊啊合体了!真的合体了!】

【胥逸的声音清冷孤绝,江肆的声音温柔坚定,这是什么神仙搭配!】

【歌词!‘于无声处听惊雷,于孤绝处见星辉’!写的就是他们自己吧!】

【听完只想说,太配了!从音乐到灵魂的契合!】

【祝福!专辑大卖!】

【黑子们听听!这才是实力!闭嘴吧!】

溢美之词如同潮水,其中夹杂着无数对两人关系的祝福。那些曾经刺耳的杂音,在作品本身强大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胥逸看着那些评论,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退出播放页面,点开自己的微博,转发了专辑发布的官方消息,配文依旧是他简洁的风格:“《星涡》,来了。”

几乎是同时,江肆的微博“肆月流光”也转发了同一条微博,配文却与他平时的温和细致不同,带着一种与胥逸如出一辙的简洁和坚定:“来了。”

一前一后,一模一样的两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默契和呼应。评论区瞬间再次炸开,CP粉们如同过大年。

【同步!!!他们绝对是商量好的!】

【这该死的默契!我嗑晕了!】

【呜呜呜太好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胥逸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安然落地。他转过身,看向一直安静陪在他身边的江肆。

江肆也正看着他,眼底映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和与有荣焉的骄傲。

“高兴了?”江肆轻声问。

胥逸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江肆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只是因为专辑的成功,更因为身边有这个人在,能与他分享这一切。

新专辑发布后,成绩一路飘红,口碑与销量双丰收。《星涡》凭借其独特的音乐性和情感深度,尤其是胥逸与江肆那堪称完美的声线融合,成为了现象级的作品,横扫各大音乐榜单,奖项提名也接踵而至。

工作和邀约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繁忙。但无论多忙,江肆总会确保胥逸的一日三餐和基本作息,像个最尽职的“饲养员”,将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而胥逸,也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的存在。他的公寓里,江肆的物品越来越多,从洗漱用品到换洗衣物,从专业的音乐书籍到厨房里他惯用的调料,无声地宣告着另一个人的入驻。

这天,胥逸结束一个通告回到公寓,已经是深夜。推开门的瞬间,玄关温暖的感应灯亮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食物保温的香气。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江肆盖着薄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膝盖上还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乐谱。

电视屏幕无声地播放着自然纪录片的画面,光影在他安静的睡颜上流转。

胥逸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沙发前,静静地看着江肆的睡颜。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幸福感,如同温润的泉水,悄无声息地漫过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他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江肆的脸颊。

江肆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看到蹲在面前的胥逸,他迷糊了几秒,随即露出一个带着睡意的、温柔的笑容:“回来了?饿不饿?厨房温着汤。”

胥逸看着他,没有回答饿不饿的问题,而是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江肆愣了一下,睡意瞬间跑了大半。他看着胥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坐起身,薄毯滑落,伸手将胥逸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我大部分东西,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胥逸环顾了一下这个充满了两个人生活痕迹的空间,抿了抿唇。确实,江肆留在这里的东西,早已超出了“偶尔留宿”的范畴。

“那算正式搬了吗?”胥逸的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执着和期待。

江肆看着他这副别扭又认真的样子,心底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凑近,在胥逸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胥逸,”他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所以不存在“搬”与“不搬”,因为他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归宿。

胥逸的心像是被这句最简单也最深情的话彻底融化。他耳根泛红,却不再躲避江肆的目光。他伸出手,回抱住江肆,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窗内是相拥的两人和弥漫着食物香气的温暖空间。

对于胥逸而言,“家”这个词,曾经只是一个提供睡眠和创作空间的物理场所,冰冷而缺乏生气。

但现在,它被赋予了全新的定义。

家,是推开门时永远亮着的灯。

是保温锅里温着的、合他胃口的汤。

是沙发上那个等他到睡着的人。

是无论外面风雨多大,都能让他安心栖息的港湾。

是江肆。

他收紧手臂,更深地埋进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原来,拥有一个“家”的感觉是这样的。

踏实,温暖,且再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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