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二十分，江遇的黑色沃尔沃缓缓停在校门口。凌夏抱着背包坐在副驾驶，身上套着明显大一号的深灰色毛衣，那是江遇今早硬要他换上的，说是怕他再着凉。
"到了。”江遇熄火，转头看向凌夏，"体温正常了？”
凌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嗯，不烧了。”他犹豫了一下，"谢谢您，照顾我一晚上。”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江遇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条。他没戴眼镜，眼睛在自然光下呈现出浅褐色，像是融化的琥珀。凌夏注意到他眼下的青色比昨晚淡了些，但依然能看出疲惫的痕迹。
"药按时吃。”江遇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有退烧药和消炎膏，用法我写便签上了。”
凌夏接过袋子，指尖不小心碰到江遇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传来的温度让他心跳加速。纸袋里除了药品，还有两盒包装精致的提拉米苏，正是校门口那家他最喜欢的。
"这……”
"顺路。”江遇目视前方，语气非常平静。
凌夏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记得自己只在一次闲聊中随口提过喜欢这家店的甜品，江遇居然记在了心里。
"周六。”江遇突然说。
"啊？”
"图书馆。”江遇转头看他，眼神专注，"别忘了。”
凌夏的脸"腾”地红了。他没想到高烧事件后，江遇依然记得邀请他去家里图书馆的约定。
"不会忘的！”凌夏急忙保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衣下摆，"那个这件衣服我洗好了再还您……”
江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穿着吧。”他顿了顿，"适合你。”
这句简单的评价让凌夏耳根发烫。他低头嗅了嗅毛衣领口，上面还残留着江遇身上那种雪松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拥抱包裹着。
"那我先回去了？”凌夏依依不舍地解开安全带。
江遇点点头，却在凌夏推门时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有事打电话。”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凌夏腕内侧的皮肤，"随时。”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凌夏呼吸一滞。江遇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常年握手术器械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又令人安心。
"嗯……”凌夏小声应着，生怕自己过快的心跳会被对方察觉。
直到江遇的车消失在拐角，凌夏还站在原地，摸着被握过的手腕发呆。
初秋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带来了几分清醒，他得想想怎么跟温霖解释这一夜的失踪和身上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宿舍门刚推开一条缝，凌夏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温霖反手锁上门，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侦探般的光芒。
"凌夏同学，”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刻意压低，"你可知罪？”
凌夏把药袋藏在身后："什、什么啊……”
"夜不归宿！手机关机！”温霖掰着手指数落，"今早林学姐问我你是不是失踪了，我差点报警！”他的目光突然落在凌夏的毛衣上，声音陡然拔高，"等等，这衣服……”
凌夏下意识揪住衣领："我的啊！“
"放屁！”温霖一把扯开他的领口，"这尺码，这风格，还有这个……”他指着领口内侧一个小小的刺绣标签，"'J.Y’，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凌夏这才发现毛衣内侧真有江遇名字的缩写，顿时耳根发烫。温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绕着他转圈，突然凑近嗅了嗅。
"卧槽，连味道都是江医生的！”温霖夸张地后退两步，"你们……你们该不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凌夏慌忙解释，"我只是……感冒了，江医生照顾了我一晚上……”
温霖眯起眼睛："在你家还是他家？”
"他……家……”凌夏的声音越来越小。
温霖倒吸一口冷气，一屁股坐在床上："细节！我要所有细节！”
凌夏无奈，只好简略地说了高烧不退的事，刻意省略了同床共枕和喂粥的部分。但温霖何等敏锐，立刻从他不自然的表情中读出了端倪。
"等等，”温霖突然凑近，一把撩起凌夏的毛衣下摆，"这些淤青怎么回事？”
凌夏慌忙拉下衣服："摔、摔的……”
"放屁！这明显是打架的痕迹！”温霖的声音陡然严肃，"谁干的？”
面对好友犀利的目光，凌夏知道瞒不过去了。他叹了口气，简单说了高蔚的事，当然省略了那些关于"攀附江医生”的污言秽语。
温霖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高蔚是吧？医学院温氏人脉可不是吃素的。”他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凌夏赶紧拦住他："别！事情闹大对江医生影响不好……”
"哟，这就护上了？”温霖挑眉，突然露出坏笑，"不过说真的，江医生看到你这些伤什么反应？”
凌夏眼前浮现江遇为他冰敷时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句"我不只是你的医生”。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引来温霖一阵怪叫。
"他挺生气的……”凌夏小声承认。
温霖夸张地捂住胸口："天啊，冰山阎王为你动怒！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他突然正经起来，"不过那个高蔚你得小心，我查过，他爸是医药公司的，跟医院有点关系。”
凌夏点点头，从药袋里取出提拉米苏："吃吗？江医生买的。”
"江医生买的？”温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那个连科室聚餐都不参加的江遇？给你买甜品？”
凌夏红着脸点头，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幸福地眯起眼，还是那家店的味道，但不知为何，今天尝起来格外香甜。
温霖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长叹一声："完了完了，我们凌夏彻底沦陷了。”他也挖了一勺蛋糕，"不过话说回来，江医生家什么样？像他本人一样性冷淡风吗？”
凌夏回想起那个整洁明亮的公寓，落地窗外雨幕如织，还有床头那盏温暖的台灯……
"挺温馨的。”他轻声说，"有书，有植物，还有……”他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温霖却已经捕捉到关键信息："植物？江医生养植物？那个传说中让学生'死亡指标’的魔鬼？”
"其实那盆多肉长得挺好的……”凌夏不小心说漏嘴。
"多肉？！”温霖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还看到他卧室了？！”
凌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在温霖连珠炮似的追问下，他最终溃不成军，断断续续地交代了部分实情。
当然，同床那段打死也不敢说。
"所以，”温霖总结道，"江医生给你换衣服、量体温、喂药喂粥，还让你睡他的床？”他推了推眼镜，"凌夏同学，根据《直男行为守则》，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医患关系的范畴。”
凌夏把脸埋进枕头里："别说了……”
温霖突然严肃起来："兄弟，我是认真的。江医生对你很特别。我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他顿了顿，"你呢？你怎么想？”
凌夏抬起头，眼神难得地认真："我不知道，就是看到他心跳会加速，收到消息会开心一整天，受伤的时候，只想被他照顾。”
"完了，”温霖摇头，"你这是病入膏肓啊。”
两人笑作一团，凌夏不小心扯到腹部的淤青，疼得"嘶”了一声。温霖立刻帮他查看伤势，动作轻柔了许多。
"这药膏……”温霖拿起江遇给的消炎膏，闻了闻，"市医院特供啊，外面买不到的。”他挤了一点涂在凌夏的淤青上，"江医生亲手给你涂的？”
凌夏点点头，想起江遇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皮肤上游走的触感，又是一阵脸热。
"啧啧，”温霖摇头，"这待遇，院长都没有。”
正说着，凌夏的手机响了。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药吃了吗？】
温霖瞥见来电显示，夸张地捂住眼睛："没眼看没眼看！这哪是江医生，这分明是老妈子！”
凌夏红着脸回复：【吃过了，谢谢江医生关心~】
几乎是立刻，对方回复：【嗯。记得涂药。】
温霖在一旁怪叫："这么快的回复速度！江医生该不会把手机放在手术台上吧？”
凌夏没理他，犹豫了一下又发了一条：【您到家了吗？记得休息。】
这次等了五分钟才有回复：【刚到家。下午有手术，先睡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周六见。】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凌夏的心像被蜜糖浸泡过一般。他捧着手机傻笑的样子让温霖直呼"没救了”。
"对了，”温霖突然想起什么，"林学姐说想来看你，我说你感冒了在睡觉。”
凌夏的笑容僵了一下："你怎么又告诉她了！”
"知道你'偶感风寒’，不知道你是在江医生家'养病’。”温霖坏笑，"怎么，怕她吃醋？”
凌夏摇头："只是有点尴尬。”
温霖拍拍他的肩："放心，系花大人有大量。不过……”他压低声音，"我总觉得她看江医生的眼神不太对，你小心点。”
凌夏想起林悦说过曾跟过江遇的手术，还有那些关于"白月光”的传闻。他低头嗅了嗅毛衣上残留的雪松气息，莫名有些不安。
窗外，夕阳西下，将宿舍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凌夏靠在床头，小口吃着江遇买的提拉米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衣袖口。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声淅沥的夜晚，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额头，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夏夏，我不只是你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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