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周宥在路边的小贩这儿贴了个膜,便绕回了巷子前的玻璃栈道。栈桥的楼阶横亘着黄黯黯的光线,顾周宥低着头踏了上来。
昏蒙蒙的火星子顺着呛人的烟味飘了过来,顾周宥的眼皮潦草一掀,顺着味道扫了过去。
姜叡的手里夹了支苏烟,她瞟了眼着着校服的男生,并没有管他的行径。只是静静地朝着面前的女生掸了下烟,随后便在她的校服上翻搅着火星子。
肩头被烫了一下,女生抬起头求助顾周宥:“顾周宥,你救救我,救救我好吗?”
“嗯。”顾周宥朝着张雅祎说了句,“走吧。”
“走?”姜叡轻笑了声,“你倒是还挺会为我拿主意。”
姜叡身边的女生堵住了张雅祎的去路,她踢了她一脚,把她逼到了偏狭的角落。
姜叡的眼风冷冷扫了过去,恫吓低语:“张雅祎,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好了,还和班里那群傻逼交流心得上了,真是个烂嘴的孬种。多嘴的人,把嘴巴烫烂就可以走了。”
姜叡耸了耸肩,直白地给了解决方案。
张雅祎的嘴唇瑟瑟颤了颤,眼眶湿润地看向顾周宥。后者舒了口气,不想再和她们耗时间了,兀自准备离开。
张雅祎突然冲撞过来,扯住了顾周宥的裤脚,重复了句:“救救我。”
听清前因后果后,顾周宥并不想管,只把校服拉了拉准备离开。可张雅祎不愿撒手,只是颤颤巍巍地用指缝夹着他的裤脚,不让他离开。
姜叡突然来了兴致,眉梢扬了扬朝着张雅祎吐了句:“你要是能说服他帮你也行,我在他身上烫个烟疤就好。”
“可以吗?”张雅祎的额角湿漉漉的,整个眼睛水光盈盈地望着他。
顾周宥轻嗤了声,真是倒反天罡了,怎么能问出这话。
桥上的风缓缓吹了过来,顾周宥毫不犹豫地说了句:“我不愿意。”
“那没办法了。”姜叡站起身来,走过去捏住张雅祎的脸颊,作势要把烟头暗灭在她的嘴唇上。
顾周宥眼疾手快地把烟往地上一碾,阻止了姜叡的行径。他把张雅祎扶了起来:“走吧。”
这一次姜叡没管,只是淡淡地看了顾周宥一眼:“她走你就走不了了。”话毕,顾周宥一骨碌从玻璃桥上溜了下去
姜叡倚在栏杆上,意兴阑珊地抽了根烟,看着前面清隽的背影,恨恨咒骂了句:“傻逼。”
......
陈念姝的手扒着玻璃窗轻轻推开一条缝,昏昧的路灯恍恍漏进了教室。它被疾风骤雨狂卷着,摇摇欲坠,而那束光也颤颤巍巍地如同冬日清晨吐出的那口颤抖的白气,若隐若现。
陈念姝的指骨先是被台风掠了一圈,随后指缝间便洇湿了一片水。她抽手回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周宥,他正在和一个女生拉扯着。
女生是有些成熟的长相,顶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还别说,和顾周宥脸上那道痕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把他脸上那条痕割下来带理发店染的定制色。
她掠了掠头发,露出那双薄薄的耳朵。陈念姝第一次想用“莺莺燕燕”来形容一个耳朵,她很好奇人的耳朵上怎么能有这么多耳钉,真羡慕。
陈念姝突然想到了宋衿宜曾说的那句,顾周宥就是招姐姐喜欢。拽姐、御姐还是浪姐呢,不过陈念姝仔细端详了这位姐,应该不是个会跳舞的。
她看向面前又拽又御的这位姐,马上对上了代号,姜姐,这就是那天混子哥要打他的理由吧。
其实是姜叡自己想打他,她走到顾周宥身边,一把夺去了他手上那本《五三》,眼神不寒而栗:“聊聊。”
那本五三依旧在姜叡手上晃悠着,颇有种如果他不同意,便要爆他头的意思。顾周宥压根没抬头看她,只是把笔盖一阖,拿过了语文书装模作样。
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氓》,他到现在都还不会背。
姜叡屈膝靠近他,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和他说:“你觉得如果我现在当着全班的面,说你是私生子,会怎么样?”
“随便。”顾周宥往后靠了一下,远离她一步。他扯了扯嘴角,“说话就说话,别靠太近。”
姜叡操了一声,心理防线有所崩塌,她真想呵团气出来验验自己有没有口臭。不过她固然是自信的,既然他对她视若无睹,就找个一直凑热闹的人热闹一番吧:“陈念姝,你知道......”
“我不知道。”陈念姝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她的话口,事不关己地笑了笑。
顾周宥把桌上的语文书关上,眼神深若寒潭,看不出一丝欺负:“行,聊聊。”
廊檐的风穿堂而过,楼梯间的世界骤然暗灭,只有“安全出口”的标泛着些幽幽的绿光,混在黑暗里。
姜叡趁着那道昏暝的光线,细细打量他脸上的伤,她腹诽了句,那孙子下手还挺狠。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帮她作证?”姜叡恨恨质问了句。
“我帮了又怎么样,你动动手指,她不还是退学了。”顾周宥表情冷淡,并不愿和她浪费时间。
张雅祎向学校举报的时候,把顾周宥当成了所谓的目击证人。他并没有配合她,只是置若罔闻。
最后张雅祎退了学,他反倒还收到了不少谩骂短信,说他没有同理心,咒他去死,甚至还有说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别了吧,顾周宥其实还想好好活着,便麻溜地把她的微信给删了。
“你一个无父无母的私生子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你连举报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在学校的树边做个野种。”
顾周宥只是静静地看向了窗外风雨飘摇的树,不置一词。
“你他妈怎么每次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能不能操他妈的说句话。”她拼命想要撬开他的嘴,企图逼一个被隔了舌头的囚犯发声。
看着她那张紧绷绷的脸,顾周宥突然想到了那天那个傻逼混子哥,他笑了声,阴阳怪气地说:“你和你男朋友还挺配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街边走来一个猥琐男,你喊了句“你老公”。
“他不是。”姜叡咬牙切齿地说了句。
楼梯口,一个人影缓步当车地迈了上来。看清来人后,顾周宥神色淡漠地倚在墙上,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沈惟康,她说我是野种,是私生子,很脏。”
沈惟康不似往日那般随和,眼神带着深重的戾气,看向姜叡:“你说的?”
随后他又柔和下来,带着一丝笑意看向顾周宥。他把手边的书包递给他:“你先回去,帮我把包放桌子上,刚刚老师找我。”
“好。”顾周宥随机离开,留下楼梯口的两人面面相觑。
沈惟康顶了下腮,目光如刀,锋芒毕露地剜向她:“他的伤,你打的?”
姜叡完全不畏惧这样凶狠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嗤笑一声:“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在父母面前装乖乖仔,怎么对我就原形毕露了。你妈妈的演技没能用在工作上,倒都传授给你了。”姜叡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妈宝男。”
沈惟康眸色森然,嘴角却扬起一抹笑,看上去讽刺极了。他睨了她一眼,警告她适可而止。
“听说你要有弟弟了,恭喜你啊。叔叔谈了这么多女朋友,终于找到真爱了。他是私生子吗?还是说,你爹准备娶年轻姐姐做后妈啊。”沈惟康的头向上仰了仰,似乎在忖量些什么。雷声轰鸣一声,他的头向下沉沉垂了一下,“好像和你才差几岁吧,应该有挺多共同语言的。”
姜叡脸色发冷,歇斯底里:“**的,傻逼,杂种,你他妈给我去死。”
窗外雷声轰鸣,她的愤怒顺着雷声的鼓点一点点传到沈惟康的耳朵里,他轻笑了声,转身回到了教室。
姜叡只在学校待了一天便回去了,宋衿宜辣评一句:“她还挺会挑时间的,专挑联考时间走。”
联考进行了三天,周五便出了成绩。陈念姝考得不算好。虽然相比于他们,自己只要学4门,但依旧只考了个541的低分。她开始有些害怕会不会自己复读一年,也是徒劳无功。反倒还会成为案底,被父亲指摘一辈子。
灯火渐次熄灭,只剩零星几间教室还亮着灯。夜阑人静,树影婆娑,顾周宥走到了校门口附近的树林,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橙子香,浓稠地像是要遮掩些什么。
这片树林有不少名字,二中的学生通常叫它打野林。每次有人在这打完野战后,便把雨伞往池塘里一丢,洋洋洒洒地走了。不过,这个故事和顾周宥无关。
和顾周宥有关的,是姜叡的那句野种林,她说他是这片树林的一颗野种,腐烂了这片土地。烂就烂了吧,本来这片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到那阵橙香后,顾周宥鬼使神差地踏了进去,陈念姝正蹲在这片土地里把玩着手里的烟。
火星子一点点窜了出来,她盯着点燃的烟微微失神。这根烟像是过年时的烟花棒,从头一点点发黑烂到尾巴。而握着烟的人并不急着抽,只是静静盯着它什么时候会烫到指腹。
陈念姝的眼神渐渐聚焦,迷蒙的眼睛猝然亮了点眸光。她站起身来,一副主人的姿态,指摘他为什么踏入别人的领域:“你怎么在这?”
顾周宥自然不服,好歹这片儿也有他的种子,他反客为主:“你会吸烟?”
“会一点。”陈念姝并不喜欢烟味,每次吸烟的时候不过是觉得自己有叛逆的能力,做些父母不让做的事情罢了。父母要求高,不吸烟自然只是凤毛麟角,连打耳洞都不让。
陈念姝曾经先斩后奏,打了个耳洞。回家后,一向平和的母亲勃然大怒,揪着她的耳朵便把银针拿了下来,等着伤口自然闭合。
陈念姝盯着火星子,指腹轻轻捏了捏温热的烟屁股,平铺直叙地说:“小时候,我一心情不好就喜欢半夜待在花园里,让我爸爸找不到我。”
顾周宥顿了顿,原来你今天心情不好。
陈念姝的眸光突然亮了起来,她把烟举得高了些,烟头对准了顾周宥的眼睛:“你知道被烟头烫一下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顾周宥讨厌这股呛人的烟味,屏气凝神地摇了摇头。
陈念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颇带着些玩味的兴致:“那你想试试吗?”
顾周宥舒了口气:“好。”
陈念姝的手指爬到了他校服的拉链处,自然地把他的校服剥落在地上。她凑近了一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带着些恼人的情绪:“要不就喉结吧,肿起来了,是不是就变大一点了?”
顾周宥一寸寸挪开了头,喉结不住颤抖了下:“嗯。”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陈念姝低低笑了声,她用掌心覆住他的眼睫:“别害怕,就戳一下,我不会往里按太深的。”
这阵声不像是安慰,倒像是威胁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顾周宥玩火**,却生生忍下内里不安的情绪,嘴硬地说了句:“随便。”
一阵微凉的触感过后,她移开了手,笑意蔓延开来:“逗你的。”
“那刚才......”他分明感到了一阵微凉的触感,不像是假的。
陈念姝漫不经心地开口:“噢,那个啊,有没有可能是这个?”陈念姝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这阵恫吓顺着风声擦过顾周宥的耳际,霎时,整张脸如同浸在了大染缸一样。染缸里装的不是颜料,而是一滴滴浓稠的血腥味。
造建这个染缸的人以自己为药引,诱人深入。他窒息地哽住了喉咙,艰涩地咽下了压上来的血腥。
“触感是冷的。”顾周宥尝试用科学解决问题。
“因为我嘴毒。”陈念姝的手指虚浮地搭在嘴唇上,恶魔低语了句。
顾周宥彻底陷入沉默。
“行了,”陈念姝不再逗他了,她把烟尾慢慢露了出来,“是我的烟,反面。”
眼睁睁看着一支烟燃尽,陈念姝兴致缺缺,没有吸的**。烟烫到手前的那一刻,顾周宥轻轻推了推她的手,将烟坠到这片污秽的丛林里。
“你要帮我点吗?”陈念姝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苏烟。
“好。”顾周宥结果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甩一下。”陈念姝看着他这副笨拙的模样,忍不住提醒。
他的手腕微微发力,甩了一下,用掌心包裹着这簇火苗,直愣愣地冲着陈念姝怼去。
陈念姝的眼神侵略地落在他轻颤的喉结上,忍不住细细观赏。终有一日,她要拿下那颗嶙峋的石头。
她的喉咙被苏烟呛了一口,重重咳嗽了下。顾周宥闻声夺过了烟,沉沉碾碎在地:“不喜欢,就别抽了。”
第一段用了个倒叙,刚好是顾周宥和陈念姝第一次见面过后的那天。
然后温馨提示,烟没有留在树林里,他们带走了的。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墨镜][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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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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