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煤球就留到了李柏康那里。
他很会照顾猫，乔榆是放心的。
关于那晚，谢祖辉是第二天才知道乔榆不在家里的。
作为父亲他很生气，乔榆回来后，父女俩自然是为了这件事又吵了一架，乔榆给出的解释是在丽景酒店待了一晚。
丽晶酒店是谢家的酒店之一，谢祖辉立马让人去查了。
乔榆没撒谎，她确实在丽景酒店，但是和李柏康一起的。
她很畏惧父亲查出点什么，不过酒店那边给的回复是谢小姐独自一人在酒店住了一晚。
谢祖辉这才放下心，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女儿，乔榆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很清楚，但作为阿爸，不要怪他多此一举。
连日来，乔榆不敢见到谢祖辉，她有意躲闪。
或许是因为自己骗了人，她很愧疚，尤其是在阿爸面前，她忌讳又害怕，不敢透露半点。
谢祖辉只当她还是最近两人之间的矛盾，而耿耿于怀着。
把乔榆接回来也不过才半年，相处之道，谢祖辉实在是有心钻研，无心把握，几次想主动和她沟通解开心结，但看见乔榆不愿意和他多说，他也渐渐放弃了。
想着等她再长大些，总能明白阿爸为她的苦心。
于是父女俩这段不冷不热的感情，就这么尴尬地搁置着。
十二月中旬，谢家和林家安排了场合家宴。
主要是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聊聊之后的订婚细节。
······
谢祖辉坐在主位，左手边是林敬棠，右手边坐着他的妻子王瑞兰，陈美琳则挨着谢祖辉坐下，小腹微隆，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林修齐坐在下手位，旁边是乔榆。
女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柱，目光落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上，心思却早已飘远。
“阿榆，发什么呆呢？” 谢祖辉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还不快给林伯伯和王姨敬杯茶。”
乔榆回过神，勉强挤出笑容，端起面前的杯子：“林伯伯，王姨，我敬你们。”
女孩声音轻飘飘的。
林敬棠笑着摆摆手：“好孩子，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了，以后要多亲近。”
“修齐啊，你才该是好好感谢下你谢伯伯，这些年你胡闹多少都是你谢伯伯帮你摊着的。”林敬棠跟身旁的年轻男人说着。
随后林修齐起身，“承蒙谢伯伯照顾，修齐都记在心里，日后谢伯伯有用得着修齐的地方，尽管吩咐。”
“哪有这么客气，你啊是我从小就看好的孩子，伯伯自然喜欢你。你父亲说得对，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伯伯就指望你日后可要对我们家阿榆好。”
林修齐礼貌应声，大家都笑了笑。
坐下后，林修齐暗戳戳地给乔榆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松鼠鳜鱼，男人低声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和乔榆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对长辈们的打算也是心知肚明，却不好违抗。
乔榆听见他的话，笑了笑，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耳朵里却断断续续飘进长辈们的对话。
“谢老哥，这次的远东航运项目，真是要多谢你提携。”林敬棠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没想到你能把李洪杰踢出局，这份魄力真是让我佩服。”
谢祖辉得意地笑了笑：“敬棠你说笑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时机和实力，李洪杰根本撑不起这么大的项目，与其让他搞砸，不如我们两家联手。”
“我们旗下的港口资源加上周先生的资金链，这个项目明年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那是自然。”林敬棠附和道，“我们已经拿到了釜山港的优先停泊权，两个月后就是首航仪式，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说着，林敬棠的视线落到了两个小辈身上，一脸慈爱道：“到时候让修齐和小榆一起剪彩，他们的婚事一定能为这个项目预热。”
乔榆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远东航运项目，不就是李柏康那天说的那个项目吗？
冷冷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她抬眼过去，心里麻木到了极点，只觉得他们的笑容无比刺眼。
“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啊。”王瑞兰端起酒杯，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陈美琳，“不过话说回来，谢太太年纪轻轻就怀了孕，可得好好保养身体，别像我们这些老骨头，想帮衬着做点什么都力不从心了。不像我，当年怀着修齐的时候，还跟着老林满地图地视察项目呢。”
陈美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柔声说：“多谢王姐关心，我会注意的。祖辉心疼我，不让我太劳累。”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王瑞兰嗤笑一声，没再说话，转而和林敬棠讨论起航运路线的细节。
一场饭局，看似其乐融融，实则处处都是算计。
阿爸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把他人的心血据为己有，还要用她的婚事来巩固这场肮脏的合作，而她，不过是这场利益交换中的一枚棋子。
身边的林修齐看出了她不在状态，说了据什么，乔榆心不在焉地 “嗯” 了一声，目光依旧飘向窗外。
她满脑子都是阿爸和林伯伯刚才说的那些话，只觉得一阵恶心。
饭局在晚上八点准时结束，林家人率先起身告辞。林修齐走之前，悄悄对乔榆说：“别太为难自己，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女孩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送走林家人，包厢里只剩下谢祖辉、陈美琳和乔榆三人。
谢祖辉坐在沙发上，接过陈美琳递来的茶。
“这次见面很成功。”男人浅尝了一口，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林修齐那孩子不错，家世也好，你嫁过去不会吃亏。”
乔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边缘，丝绸质地在指腹下冰凉顺滑。
“阿爸，刚才你和林伯伯提到项目合作的事······”她尽量控制着声音不发抖，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祖辉打断了。
男人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笑容僵在脸上，皱眉看向女儿：“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乔榆轻笑，问：“那阿爸告诉我，什么是我该管的事情？”
“订婚宴上，穿什么礼服，说什么话，安安心心做林家的富太太，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谢祖辉说。
乔榆不听，又说：“阿爸，你不该这么做，这算什么？作为商人最基本的契约精神呢？如果您最基本的操守都没有，只知道追名逐利，企业一定不会做得长久！”
“啪”的一声，谢祖辉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在洁白的桌布上，迅速晕开一片淡黄色。
“商场上的事情，你懂什么？”谢祖辉脸色铁青，声音不禁拔高：“李洪杰能给项目带来什么？我让他能进来掺一脚已经是他天大的荣幸，是他自己异想天开······就林家能带来资金和人脉，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陈美琳轻巧地走过来，纤细的手指搭在谢祖辉肩上轻按：“阿榆，商场如战场，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天真，只懂得契约信誉，那大家都当真诚的慈善家算了。”
乔榆看着继母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二十出头的年纪，只比自己大几岁，却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这个家里生存——讨好父亲，排挤自己。
“美琳姨。”乔榆强压着怒火，“这是我和我爸之间的事。”
谢祖辉闻言，喘着粗气，站起身来指着乔榆的手都在抖，骂道：“我真是把你宠坏了，连尊重长辈的礼节都不会了？”
“长辈？阿爸究竟是在乎美琳姨这个长辈，还是在乎她肚子的孩子？”乔榆无所顾忌地失言道。
“你真是疯了，被你阿妈给传染疯了！”
乔榆声音哽咽，“你之前逼我学我不喜欢的酒店管理专业，阿爸如今有了新孩子就又让我安心做富太太，我就像个玩偶，阿爸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我只是表达我的不同意就变成我疯了？阿爸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
谢祖辉不耐烦地挥手：“你想要什么？你知道什么是对你好的？林家这样的门第，我什么都为你打算好了，你究竟还想要什么！”
“我不爱林修齐！”乔榆终于喊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我根本不想嫁给他！”
“那你想嫁给谁？李家那个野种？你想都别想！”谢祖辉吼道。
这话一出，不止是乔榆愣住了，就连陈美琳，都不自觉地僵了僵。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服务员在门外徘徊，犹豫着是否该进来收拾餐具。
谢祖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事由不得你。两家已经定下了，请柬都开始印了。”
“那就取消！”乔榆倔强道。
“你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这婚你愿意结就结，不愿意也绑着也得给我结！”
乔榆彻底死心了，她冷漠地看着父亲，竟然有些想笑。
女孩缓缓起身，声音出奇地平静：“如果是这样的话，阿爸还不如把我送回香港，让我自生自灭得好。”
随后她拉开包厢门，不顾父亲在身后的怒吼和陈美琳假惺惺的劝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祖辉气得摔了杯，一阵头晕眼花，陈美琳连忙扶他坐下。
“查······查到底！”
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拉着陈美琳说：“让王秘给我查！查清楚李家那小子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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