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榆抬头,秀眉间无尽哀求,她说:“康哥,我想走,你帮我好不好?”
“阿榆,一定要走到这步么?”他抚摸她发尾,似是无奈。
乔榆摇头,随后埋在他胸前,泪水漫过他衣衫,她紧紧地攥着他,恳求道:“求你了康哥!我带阿妈回香港······”
“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了。”
*
到了东南亚的十二月尾,虽然并没有明显的季节更迭,还是能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
街边和公园里的雨树,树叶逐渐变黄,好像就在人们的不经意间,地面已然铺上了一层深浅参差的黄色地毯,在凌晨的细雨过后,更添一份萧瑟的秋意。
就在这微妙的变化中,乔榆和林修齐的订婚宴在长辈安排中也提上了日程。
二十四号那天,谢祖辉安排了专人到弗莱庄园给乔榆试礼服。
原先本来是打算是叫上林修齐一起,但见乔榆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这事儿也就算了,想着回头敲定了乔榆这边的礼服再说。
谢祖辉站在化妆室的中央,看着几位年轻的设计师跟在乔榆身后,轻手轻脚地帮她整理着裙摆,象牙白的绸缎在柔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
他不自觉地整了整衣服的袖口,目光放在刚换好礼服走出来的乔榆身上。
女孩穿着一袭月白色鱼尾婚纱走了下来。
进口蕾丝从肩头蔓延至裙摆,珍珠扣在腰间排成细密的弧线,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剔透。
裁缝也立刻围拢过来,不断调整着裙撑的弧度,力求达到最完美的程度。
谢祖辉的视线在女儿身上停留了许久,一时连眼角的细纹都变得格外柔和。
随后乔榆坐到化妆位上,化妆师上前为她试妆。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柔软的毛刷扫过她的脸颊,将眼底的青影轻轻遮盖,一双最爱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像结了薄冰的湖面,没什么温度。
“我记得你小时候总爱偷穿你阿妈的高跟鞋,在大人面前转圈跳舞,说长大了嫁给童话里的王子。” 谢祖辉走到化妆镜旁,声音里带着怀念,“转眼间,阿榆真要穿婚纱了。”
乔榆看着镜中父亲鬓角的白发,睫毛颤了颤,却没回头。
“事到如今说这些话,您不觉得恶心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如羽毛,却又像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刺破了温馨的氛围。
化妆师的手顿了顿,识趣地退到一旁整理工具箱。
谢祖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却没真和她生气。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只成色极好的玉镯。
“你订婚,阿爸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好送你的,唯有这只手镯,当年阿爸穷,你阿妈嫁过来时,阿婆给她置办的。留到今天想来你戴上,阿婆在天之灵看到也会欣慰。”
“不必了。” 乔榆瞥过眼,随后转过椅子,彻底不想再看到父亲虚伪的面孔。
“您不用做这些表面功夫,这镯子阿妈带了一辈子,我从来没瞧见阿婆心感欣慰过!”
谢祖辉的脸色沉了下来,握着盒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你的婚事······”
“够了!” 乔榆兀地站起身,裙摆扫过化妆台。
她双眼含着怨恨,话语压抑又冷硬,“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在做了,您现在说这些话,是成心想让我过不去吗?”
谢祖辉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男人不禁叹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阿榆,阿爸做的桩桩件件哪样不是为了你,等你以后就会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您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一切吗?”乔榆冷笑一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园,明显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谢祖辉看着女儿决绝的侧脸,喉咙发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女儿的心结已经积压得如此深。
“你是阿爸唯一的女儿,阿爸不会害你。”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无奈。
乔榆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了句:“或许吧。”
*
暮色中,路上得车流如红链般,人声与咖啡香交织。
街灯亮起时,视线越过大楼望见翠湖园三个字。
“你真打算送谢祖辉的女儿回香港?”李洪杰终于开口,语气带着谨慎的试探。
“听说那丫头快跟林家的小子订婚了,何况她跟老狐狸闹得正僵,怕是没那么好办。”
李柏康靠在沙发背上,眸光幽晦,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空酒杯。
他轻笑一声,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李叔觉得我像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
李洪杰低头,叹气道:“就怕老狐狸老谋深算。都到了要收尾的关头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不过他话说一半便停住,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老爷子以前常跟我说几十年前他打江山,手下人才济济,李叔却是他身边最有胆识的一个,怎么现在变得这般投鼠忌器,究其根底是不信任我?还是打心眼里就觉得我不如老爷子?” 李柏康的指尖在杯口轻轻摩挲,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何苦说这些话挖苦我,就算往你叔叔辈一代数,谁不知道你最像老爷子。”李洪杰垂叹:“是我老了,这些年经历得多,心气自然就弱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李柏康低笑出声,淡淡道:“那李叔悬着的心稳稳放着就是。”
男人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我可舍不得放掉这么好的鱼饵。”
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照在男人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却映不进他眼底。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李洪杰看着他的背影,语气里隐隐带着两分畏惧。
远远望下去,楼下得泳池灯光如碎钻沉水。
暮色落至,霓虹渐起,织成光河,车流尾灯连成流动的橘红丝带,掠过百货公司亮如白昼的橱窗。
“跟陈美琳说,这个周之内就要拿到我要的东西。”
巴士站顶棚的荧光灯管晕开暖黄光晕,远处的起重机探灯在云层间划出银线。
湿热晚风裹挟着街道商铺的烟火气,整座城在夜色里鼓胀着生长的劲意。
······
决定回香港的那天,乔榆就做好了与父亲二十年的父女情分走到尽头的准备。
她犹然记得和阿爸回到狮城之前,她对于这段相隔千里的血脉亲情,是有过很多期待的。
只是有时候期待就像一个雪球,随着积攒得越大,破碎开来,带来的伤害也是成倍。
夜色如墨汁般晕染开,将国际机场的轮廓浸得愈发深沉。
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起降航班的灯光,在空旷的大厅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空调风裹挟着消毒水的气息,在值机柜台间往复穿行。
乔榆攥着登机牌的手指泛白,目光始终胶着在安检口的方向,那里除了拖着行李箱的旅客,再无熟悉的身影。
“阿泰去接人了,很快就到了。”李柏康站在她身侧。
安检处上方的灯光掠过男人的侧脸,即使在这样仓皇的逃亡时刻,他神色却是沉着,乔榆看着他的模样,心安了不少。
女孩轻轻颔首,冰凉的指尖却将登机牌攥出了褶皱。
谁能想到,她前两天还在为不日后的订婚整装待容,都以为她乖巧听话,却不想她此刻带着阿妈和男人却叛逆出逃。
“康哥,我心里总不安,你说我阿爸要是知道······” 她的声音被广播通知声盖过,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柏康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掌心贴着她冰凉的后背轻轻摩挲,安慰道:“他此刻该在Raj的别墅里开香槟。”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笃定,“过了今晚,我们带着阿姨去香港,他再也找不到你。”
听着他的话,让乔榆乱成一团的心绪稍稍平复。
只是每每抬眸,望向他的脸,乔榆心中的歉意只多不少。
“康哥······你不该跟我一起的,李叔叔他如果知道了······”
他蹙眉,打断她的纷纷扰扰,“阿榆,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
登机口的广播开始催促乘客登机,电子屏上的航班状态跳动着 “即将关闭” 的提示。
那架飞往香港的航班登机桥像道银色的长廊,在夜色里静静延伸,等在命运的渡口。
乔榆望着登机口的方向,刚平复的心情,又被越来越浓的不安彻底吞噬。
“怎么还没来?” 她抬手看表,时针已指向十一点半,比约定时间晚了整整二十分钟。
是不是再医院那边接人不顺利,还是路上出了出事儿,乔榆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夜色中,男人看着女孩担忧的神情,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别慌,还有时间。”
晚风袭来,听着他的安慰,乔榆“嗯”了声。
于此同时,在武吉知马一带的别墅区。
保安在外围轻声巡逻,确保这片喧闹不被外界打扰。
庭院里的泳池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棕榈树间挂着暖黄的串灯,将白墙黑瓦的建筑映照得格外雅致。
坐在餐桌上谈笑风生的几人,俨然都是狮城中的非富即贵。
谢祖辉端着香槟杯,脸上恰到好处的笑意,“钱司长安心,远东项目的首航,我定会办得风光体面。”
主位的混血男人举杯与他轻碰:“有祖辉兄操持,我自然放心。”
厅内的几人相视一笑,眼底都藏着各自的精明算计。
就在这举杯碰盏后的不久,王秘书神色慌张地进来,在谢祖辉耳边低语几句。
不知道听见王秘书哪句话,中年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手中香槟杯微微晃动,酒液溅在西装上,他却像浑然不觉一般。
众人都不免疑惑之时,谢祖辉起身和大家道了句临时有事,匆匆致歉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向别墅外,王秘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转身时,男人虚伪的笑意面具彻底碎裂。
走到门口之际,谢祖辉的步伐一度急促得扭曲晃动,跟在老板身后的王秘书更是大气不敢出。
“还不把人给我带回来!” 谢祖辉低声咒骂,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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