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心,警局。
冰冷潮湿的审讯里,李柏康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他身上的衣服沾染了灰尘,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股气定神闲的气质。
两个年轻警官守在门口,眼神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真神气,都到了这儿还摆着阔少架子?”负责看守的其中一个人低声戏谑,“谢先生那边可打过招呼,之后有他好受的。”
另一个人笑着附和道:“我看他简直是不想活了,在狮城居然敢动谢祖辉的女儿,这牢饭怕是吃定了。”
他们说的是马来语,话语清晰地传到李柏康耳中,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听无关紧要的噪音。
······
局里,廉价南洋香烟的辛辣气弥漫在空中,年轻人正敲录着口供。
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时,他和同事都注意到,不约而同地抬头往门外看,注意到来了好些人。
为首的男人约莫五十六七,一身唐装熨得笔挺,两鬓虽染霜白却精神矍铄,手里那柄象牙柄拐杖更多是装饰,他后面跟着几人,左后那位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律师,右后身材最高大的男人,是阿泰。
“干什么的?这里是警察局,闲人免进!”
值班的警官走过去拦住,刚想发作,看到为首穿着唐装的男人亮出的证件,脸色瞬间变了变,连忙让他们先坐会儿,之后去办公室里请了人出来。
不久,他们的上司就里头快步走出来相迎,是个矮胖男人。
他见着唐装男人,立马伸出手,“您怎么亲自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他点头哈腰地说道,态度恭敬得不得了。
······
深夜,警局的灯光打在门口的台阶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
李柏康踏出阴影的瞬间,周身仿佛镀上一层柔光。他身形挺拔如松,衬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
有个词怎么说?
风华绝代。
走下台阶,他轻笑开腔,“那就劳烦你同钱司长说一声了,过几天请他吃饭,届时还望他赏脸。”
他说话时,薄唇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给人的感觉明明是斯文透顶了的,却又透着痞气。
矮胖男人听着,擦了擦额头的密汗,阿谀奉承地低声道:“当然,当然。”
等他走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时,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连忙深深鞠躬,一旁的人说道:“那您慢走。”
一行人站在警局门口,望着李柏康坐进黑色轿车绝尘而去,脸色都十分凝重。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那位亲自出面?”一个老警官忍不住问道,语气里满是震惊。
矮胖男人摇头,眉头紧锁。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轿车消失的方向,随后叹了口气。
“狮城呐,怕是要变天了。”
那语气里,分明几分敬畏,又是几分惋惜。
站在人群最后的两个年轻警官看着李柏康离去的背影,亦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
乔榆已经被关了四天了。
房间每天都会有人来收拾,厚重的窗帘终日拉得严严实实,将阳光和声音都隔绝在外。
乔榆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眼底的光彩早已被连日的压抑磨灭。
自从那天被抓回来后,她就被谢祖辉软禁在了庄园里,并且断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四天?还是五天,乔榆有些记不太清。
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李柏康和阿妈的消息。
阿爸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来见过她了,乔榆知道,他们父女情谊早已被彼此伤彻底了。
“小姐,该吃饭了。”门外传来张嫂的声音。
乔榆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她想起父亲那天冰冷的眼神,想起他说李柏康要面临牢狱之灾的话语,心口就像被巨石压住一样沉重。
门外的张嫂没有得到回应,长叹了口气。
她是看着乔榆生下来的老佣人了,从以前郑夫人还在的时候,她就跟着主家了,夫人对她是极好的······
只是如今看着这父女俩闹成这样,她心中也是苍凉。
张嫂打开门,将燕窝放在床头柜上,心疼地看着乔榆消瘦的脸颊,说:“小姐,多少吃点东西吧。”
乔榆坐在那儿,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沉静开口:“张嫂,你告诉我,李柏康他怎么样了?阿爸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张嫂摇了摇头:“小姐,我只是个佣人,主家的事我从来不知道的。”
女人走到乔榆的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劝道:“谢先生也是为了小姐好,你就听他的话,好好养身体吧。”
“为我好?”乔榆苦笑一声,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
这段时间,弗莱庄园出了很多事,加上现在有了两个怀身子的人,谢祖辉和他手下的人一时间忙乱得疏忽了不少。
六点左右,二楼的佣人会下去用餐,大概会有半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走廊里的廊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映得墙上的壁画阴森可怖。
乔榆屏住呼吸,脚下的地毯减缓了她的脚步声,让她能顺利地靠近书房。
阿爸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回来,这是她的机会。
书房门关闭着,里面漆黑一片。
乔榆轻轻打开门,然后迅速闪身躲了进去。
她来过阿爸书房很多次,她知道位置,在紫檀木书桌后,有个黑色的保险柜。
乔榆是知道密码的,什么时候知道她也记得了,大概是谢祖辉几乎从来没有避讳过她。
几次偶然她都瞥见了,只是那时她并不好奇里面有什么,也没有要打开的打算。
女孩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
她颤抖着手指,输入了大概的印象数字。
“咔哒” 一声轻响,保险柜的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女孩愣住了。
她愣了愣,随后一眼就看到了里面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乔榆拿了出来。
上面是一个穿着红裙的漂亮女人,眉眼温柔,笑容温婉,不是郑玉瑛。
股酸楚涌上乔榆的心头,她拿着照片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就是阿妈以前一直说的那个女人吗?阿爸就这么喜欢她吗?
庄园里找不到一丁点关于阿妈的痕迹,他却将这个女人的照片藏在保险柜里珍藏……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但乔榆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楼下忽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有人回来了。
乔榆慌忙将照片放回原处,在一叠叠文件中快速翻找。
她的目光落在一份标着 “远东航运” 的文件夹上,心里一动。
女孩手止不住地哆嗦,她强忍着心绪,迅速将文件夹里的文件抽出来,折叠好后塞进事先准备好的纸信封里。
楼下传来了王秘书的说话声,乔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赶紧关上保险柜,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后拿起信封,快步躲到窗帘后面。
书房门被打开,王秘书走了进来。
眼看他要走到保险柜前,乔榆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好在他只是看了一眼保险柜,随后转身走到书桌前拿了份文件就离开了,并没有发现异常。
乔榆独自在书房里待了会儿,等楼下的人走后,她才悄悄从窗帘后面溜出来,打开房门闪身出去,然后轻手轻脚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关上房门,她才靠在门背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回到房间,乔榆将信封藏在枕头下,心里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没。
可是她没有办法了,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阿妈怎么办,李柏康怎么办,她又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张嫂像往常一样来送早餐。
乔榆把她拉到房间里,眼神恳切地看着她:“张嫂,我求你帮我个忙。”
张嫂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什么事啊?”
乔榆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信封,塞到张嫂手里:“这是我写给李柏康的信,我想让你帮我送到信封背后的地址。我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如果你到那儿没见到他,交给他手下阿泰也行。”
张嫂惶恐,拿着信封,为难地说:“小姐,这恐怕不太好,谢先生吩咐过不让你和外界联系。”
女孩双眼满是血丝,恳求她时,泪水直流,“张嫂,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没办法了,你是从小看着我出生长大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帮我这一次吧。”乔榆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听我爸的话,再也不惹他生气了。”
张嫂看着乔榆卑微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
看着乔榆的模样,她不禁想到了以前夫人有一阵也是像这般模样。
女人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小姐,我就帮你这一次。但你要答应我,从此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乔榆激动不已,紧握着她的双手。
张嫂小心翼翼地将信封藏在衣服口袋里,肯定道:“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信交到李先生手上。”
“谢谢……谢谢你张嫂。”乔榆感激道。
女人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门口,匆匆离开了房间。
乔榆站在原地,看着张嫂消失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这份文件能否起到作用,但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厚重的窗帘依旧遮挡住了所有的晨光,闷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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