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无边无际,黏腻、冰冷的液体裹在身周。
整个人仿佛被放逐到了深海,就这么漂浮着,没有尽头,感觉不到任何光亮、声音,甚至连时间也变得模糊。
喉头发紧,无法呼吸。
“醒醒。”
我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意识瞬间抽离,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冷汗已经浸透睡衣,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会过载。
又是那个梦。
我偶尔会做这样的梦,毫无征兆、毫无逻辑,奶奶曾带我去看过心理医生,对方听完讲述后,只说是心理压力太大,神经紧张。
“放松一些比较好。”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又浮现了当时医生的话。
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目光下意识扫向窗外,日光透过百叶窗撒进放内,隐约能捕捉到几道歪斜的光斑。
已经是白天了。
我甩了甩发沉的脑袋,试图将那个糟心的梦抛在脑后,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面上的触感凉的人一激灵。像往常一样,拍了拍脸,我往洗手间走去,准备开启“新的一天”。
今天有点过于安静,没听见奶奶的小说播放器声音。
等等,安静?
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客房的门虚掩着,一道狭窄的缝隙里透不出半点光亮,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类活动发出的声响。
不知为何,我放轻了动作,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缓慢地走过去,然后,推开门。
空的。
床上还残留着人睡过的褶皱,但本该躺在上面的黄心葳却早已不见了身影,此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空气清新剂味道,不是奶奶会用的品牌,不该出现在我家。
更让我心头发紧的是,客厅里也空空荡荡的,奶奶常坐的沙发上空无一人,厨房里也没有她老人家准备早餐时发生的叮叮咣咣。
黄心葳呢?
她不在,可能是自行离开,也可能是被人带走了,但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着我昨晚的判断出错了。
等等,被人带走的话……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冒出来,另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便紧随其后。
“奶奶?”
没有任何回应。
恐惧感瞬间袭来,彻骨的冰凉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有只手抓住了我的心脏,眼前甚至出现了几秒的眩晕。
我冲到窗边,扫过周遭,没有找到任何可疑车辆或者人影,家里的门窗也都完好,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
是通过正常方式离开的家门,说不定还是奶奶开的门。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不受控地颤抖,在联系人界面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老板的通讯号码,准备给他拨过去,让他立刻安排人过来看看情况。
“咔哒。”
大门熟悉的解锁声响起。
我僵在原地,终端的屏幕还亮着。
奶奶拎着一个透明的超市购物袋站在门口,里面装着蔬菜和一些肉。她换了鞋,慢悠悠地走进来,看到我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家里着火了?”
“哈……”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
“奶奶!您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吓死我了!”
“什么叫一大早?”奶奶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将购物袋放在料理台上,“宁楚楚,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再不出门买菜,咱祖孙俩中午就喝西北风吧。”
“我以为你被人绑票了。”
我瞄了眼终端,十点四十二分,好吧,确实不算早了。
我三步并两步凑到奶奶身边,“对了,奶奶,昨晚那个女孩呢?就我带回来的那个人,她去哪儿了?您看到了吗?”
“那姑娘?”奶奶停顿了下,似乎是在回忆,“她醒得很早,大概七点多吧,精神头很好,还和我打了个招呼呢,挺懂礼貌的。”
懂礼貌?
我嘴角抽了抽,黄心葳那女人,荧幕上的形象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和这三个字八杆子打不着。昨晚要不是落魄,都很难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然后呢?”
奶奶继续说道,“之后有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来接她,穿着西装,看起来也很干练。听口音不像本地人,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客气,好像是那姑娘的家里人,专程赶过来接她的。”
“家里人?”我心里咯噔一下。
黄心葳的资料我还是了解的,她是孤儿院出身,目前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亲属。
“是啊,俩人在门口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有说有笑的。”奶奶像是没察觉到我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那姑娘看着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你就放心吧。走之前,我还听他们说要去中洲待一阵子,最近都不回来了,应该就是为了躲你说的那个什么疗养院。
去中洲待一阵子?有说有笑?
她跑得可真够快的。
“您怎么也不叫醒我?”
“叫了啊,”奶奶叹了声气,“你自己睡得个死猪一样,怎么喊都喊不醒。”
我没再说话,好歹,眼下奶奶是没事。
关于黄心葳,说实话,意料之中。
我昨晚就觉得她这个人可能没什么脑子,但不会是个没主意的人,大部分人碰到那种情况,估计只会哭爹喊娘。她不错,还能想起来骗人。
不过,有预料归有预料,今早她真拍拍屁股走人,还是难免冒出一肚子火。
早知道昨天就该把喊起来问话,现在倒好,被人摆一道。
我吸了口气,没时间窝火了,更重要的是收拾这个烂摊子。
中午的时候,我联系了邓茜,她比我还夸张,刚起床,打着哈欠在刷牙。
我约她在常去的靶场见面,这种糟心事,总得找个人一起分担。
“……咕噜咕噜……可以啊,不过我可能晚点到。”
她倒是爽快,点点头,然后让我赶紧挂掉通讯,不然她三妹看见要闹腾,我一头雾水,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挂断通讯,她在聊天软件上把来龙去脉说了下,大致意思是她三妹正值青春期,上次我和她打视频通讯被妹妹看到,妹妹对帅气的我一见钟情。
我说人之常情,这说明咱妹妹眼光好,比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邓茜发来一串黑线,说她妹妹忙着中考,让我少开屏。
“对了,昨天的事还没和老板汇报。”
邓茜忽然提了一嘴,昨晚的事发生得太突然,到家后又太晚,一阵兵荒马乱,完全忘了这一茬。
想起来这事就烦,但祸毕竟是我惹出来的,这锅我不背谁背。
“我去和他说吧。”我认命地回复道。
邓茜对此没有意见,她嘱咐我要和老板好好聊聊,措辞委婉一些,最好别把昨晚那套”直觉“的说法讲给老板。可以多说点黄心葳的惨况,以及今天自己也被骗得很惨,这样或许可以骗点同情分。
我照着邓茜教的话将事情复述给老板,结果,不出所料,因为破坏了原定的交接任务,擅自带离目标,我这个月的奖金被扣了个精光,还被老板在通讯里狠狠教育了一顿,用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从职业操守说到人生哲学,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好在,在我耐心消失、准备直接挂断通讯前,他终于说了句人话。
他说经纪公司那边他会去交涉,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让我们不必担心后续的麻烦,安心在家歇几天,避避风头,千万别给他那颗本就脆弱的小心脏增加额外负担。
“最近都给老子消停点!别出去惹事!”
哼,算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没把我们打包送去赔礼。
通讯结束,我再次走向客房。
奶奶已经把房间打扫过一遍,空气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越想越不对劲,她走的太迅速,除非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我开始仔细搜查,一把扯开了床单,团成一团扔在地上,又俯下身,手指沿着床垫的缝线一寸寸摸索。枕头也被我拆开,检查了内胆,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你在翻什么?想把这房间拆了吗?”
奶奶的声音出现在背后,我扭过头,她端着杯水站在门口,目光中带着探究。
“没什么。”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停下动作,衣柜里那几件旧衣服被我抖得哗哗作响,窗帘拉开,又合上,这扇窗户后是条河,应该也不可能从这里联系同伴。窗台的边缘,地板的缝隙,我都一一试探。
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以为她的确只是单纯跑了的时候,我拉开了床头柜的上层,在抽屉背部的一面,那里用胶带贴着一片薄而硬的异物。它被巧妙地卡进抽屉里,不完全抽出来根本无法发现。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撕开黏在上面的胶带。
那是一张触感独特的卡片,比常见的银行卡略薄,呈现出一股哑光的质感,卡面上是显眼的联合银行标识。在抽屉背部,有人用极细的铅笔写下一行小字。
“不要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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