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日志 2023.10.08
体温：18.3℃（口腔测量）
瞳孔反应：对蓝光敏感度超常，虹膜可自主调节透光率
特殊备注：受试者汗液含硫细菌群落，与海底热泉区微生物组高度重合
汐的指尖在培养皿边缘轻轻敲击。
实验室的白色灯光下，那些玻璃器皿中的发光水母正随着她的敲击频率变换颜色。苏砚看着淡紫色的光晕在她指节间流转，想起小时候在父亲渔船上见过的磷海——夜光藻在浪尖破碎时，也会绽放这种转瞬即逝的冷光。
"她不肯开口，但会用物品排列信息。"林原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上还沾着刚才离心机溅出的液体，"看这个。"
解剖台上摊开三组物体：第一组是用手术刀摆成的放射状图案，中心是颗布满凿痕的犬齿；第二组是浸透盐水的纱布，拧成DNA双螺旋结构；第三组最诡异——七枚不同年份的硬币竖立在血样试管旁，每枚硬币的年份都被针尖刻了标记。
"1943，1978，1991..."苏砚用镊子翻动硬币，"全部是历史上赤潮爆发的年份。"
汐突然抬头。她的眼球在转向光源时，会像猫科动物那样收缩成一道垂直的细线。此刻这道细线正牢牢钉在苏砚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有道□□留下的旧伤。
她抓起最近的玻片在桌沿磕碎，锋利的碎片边缘划过自己掌心。淡蓝色的血液还未渗出伤口，那些水母就像听到警报般集体熄灭荧光。
"老天！"林原扑过去抓止血棉，却被汐的动作冻在原地——
沾着蓝血的碎片正在不锈钢台面上移动。它们排成微型的沉船轮廓，桅杆部分由血珠延伸出细线，连接着苏砚的旧伤疤。当第一滴血落在沉船甲板位置时，整个观测站的电力系统突然发出蜂鸣。
备用照明亮起的瞬间，苏砚看见汐的瞳孔扩张成完美的圆形。她的嘴唇没有动，但某种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直接在他颅骨内响起：
找到梳子
老船长的烟斗在黑暗中明灭。
"1943年10月8日，'青鹳丸'就是在今晚沉没的。"他吐出的烟雾在应急灯下像条灰白的寄生虫，"我祖父的航海日志里提到过...某种会模仿人类声音的生物。"
档案室的防潮柜里，泛黄的日志正翻在关键一页。苏砚的指尖悬在潦草的铅笔素描上方——画中模糊的生物有着人类的躯干，但颈部两侧分明是鳃裂结构。素描边缘标注着「声呐干扰源A」，下方是用德语写的乐谱片段。
"德彪西的《月光》。"林原突然说，"但第三小节被改成了鲸歌的频率。"
走廊传来物体倒塌的闷响。他们冲出去时，看见汐正跪在器材室中央。她的双手插在盛满海水的标本缸里，浸泡其中的管水母正以违背生物钟的节奏收缩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半透明生物体内悬浮着微型金属颗粒，此刻正组成不断变换的日文字符：
ウソ
"谎言..."老船长的烟斗掉在地上，"这是'青鹳丸'的无线电呼号！"
汐的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面形成小小的盐渍。苏砚蹲下身时，发现那些结晶正在地板上勾勒出海岸线——与八十年前"青鹳丸"最后发出求救信号的坐标完全吻合。
观测站的荧光灯管在电压不稳中嗡嗡作响，那些由汐的血珠绘制的海岸线正在地板上缓慢蒸发。苏砚注视着最后一滴蓝色液体扭曲变形，突然听见通风管道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
"她不见了！"林原的惊呼从走廊尽头传来。
不锈钢解剖台上只留下个潮湿的人形轮廓，边缘处散落着细小的珍珠母碎屑。苏砚弯腰拾起一片，指腹立刻被割出细痕——那根本不是贝壳，而是某种生物角质层脱落物，在显微镜下呈现蜂巢状结构。
老船长突然抓住他的肩膀。老人龟裂的指甲几乎陷进他制服布料："你听。"
某种介于鲸歌与女声哼唱之间的音波正穿透观测站的金属墙壁。声呐室的主控屏自动亮起，显示声源来自正下方海床。但最令人窒息的，是屏幕上同步浮现的日文摩斯电码——与1943年"青鹳丸"沉没前发出的最后信号完全一致。
"她去了减压舱。"苏砚冲向底舱的脚步声在铁梯上敲出空洞的回音。
圆形舱门前，汐正用额头贴着冰冷的舱壁。她褪去了林原给她的病号服，苍白的皮肤上鳞状纹路已蔓延至腰际，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泛着珍珠光泽。当苏砚的手电光掠过她脊背时，两人同时僵住——她肩胛骨处的皮肤正在隆起，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破那层半透明的薄膜。
"别过来。"汐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混响，仿佛有另一个声音与她同步发声，"压强...不够了。"
舱门观察窗的钢化玻璃突然炸裂。苏砚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看见飞溅的碎片悬停在半空——不，是在某种粘稠的介质中缓慢下沉。汐的周身正渗出淡蓝色雾状分泌物，那些物质接触到空气后立即形成果冻状的胶体，将飞溅的玻璃渣包裹其中。
林原的呼吸声在背后颤抖："上帝啊...这是深海鱼类的黏液保护层..."
汐的指尖划过舱门控制面板。没有触碰按键，但气压表指针开始疯狂摆动。随着她喉咙里涌出的低频震动，减压舱的金属外壳浮现出细密水珠——不是冷凝水，而是从金属内部渗出的液态氢气泡。
"她要强行制造深海环境！"老船长拖着瘸腿扑向紧急制动阀。
整座观测站突然倾斜。苏砚撞在舱壁上时，后脑勺磕到了声呐接收器的外接端口。某种不属于他的记忆如高压电流般贯入——冰冷的海水灌进鼻腔，双手被反绑在沉船栏杆上，视线最后定格在某条闪着磷光的尾鳍划破黑暗...
"叶...寒..."这个陌生的名字从他齿间渗出时，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两道银线。
走廊尽头传来玻璃标本罐爆裂的声响。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人鱼标本"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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