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女子？
这话一出，听着便有些刺耳了，应楷微微皱眉，但还是应道：“不错。”
“她能帮上你什么？权力更替之时，应家现下——”
李月柯的话忽地停住，微微喘着气。
她是被气昏了头么？竟说出这样的话。
她一向厌恶那些仗着权势欺人的纨绔，如今她竟也在应家摆起了王府郡主的威风。
应家本身便也地位显赫，但树大招风，若再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亲家，并不一定是好事。
想到应家长子应诚之妻也不过一个小官之女，显然他们是十分清楚自家处境的。
李月柯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是我失言了。”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心有不忍。
应夫人轻声劝慰：“不碍事，不碍事。郡主也是为了应家着想……是我们对不住郡主。”
明怀郡主在京中素有美名，行事也从挑不出错，唯一出格些的也就是跟应楷沾边的这些事了。
刚才的话虽不大好听，但想来也是一时激动的无心之言，本就是他们对不住郡主了，自然不会将这些话往心里去。
“丁姑娘……还在府上吗？”李月柯定了定神，仰头望向应楷，“我可以见见她吗？”
她想瞧瞧，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她也比下去了。
应楷犹豫了一下，按郡主往日行事，应也不会对丁琬做些什么。事情到了这一步，今日便都依着她来吧。
想到这里，他朝李月柯微微颔首，转头吩咐人：“去请丁姑娘来。”
三人静坐品茶，厅中一时没了声响。
李月柯的目光随着传来的轻微动静移向厅门处，丁琬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一眼便望见李月柯，朝她笑了笑，后又反应过来向她行礼，姿势怪异又生疏。
丁琬早便知道有这样一位郡主心仪应楷，之前在城外的马车上，她也是听见侍女说郡主来了，她才偷偷撩起帘子想看看，谁知被对方抓个正着，她也没看清。
今天这场面……郡主叫她来做什么？
示威？
她的目光飘到一旁的应楷身上，一直看着她的应楷嘴角微勾，二人相视一笑间似乎都充满了默契。
李月柯静静望着这一切，是她没有见过的应楷。她忽地便明白了，已经没有必要同丁琬比较了。
不过是唯她一人入了应楷的眼罢了。
几人都等着李月柯，却见她缓缓起身，对丁琬微微一笑，“丁姑娘，是你赢了。”
“应夫人，应二公子，告辞。”
李月柯走得突然，应夫人愣了片刻，连忙道：“楷儿，快去送送郡主。”
“是。”
“不必了。”李月柯头也不回地跨过花厅门槛，沉下了声。
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应楷上前的脚步一顿。
身后又传来母亲的一声叹息，应楷垂下了眼站在原地。
丁琬看看左边，又瞧瞧右边，三两步到了应楷身边，牵住他的手晃了晃，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
“公子，歇会儿吧，您都练了一早了。”
已经入了春，积雪却还未化，谷佑衣服裹了一件又一件，躲在廊下却依旧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第三次开口劝只着了薄衫的自家主子。
江北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手上动作不停，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您在这和自己较什么劲啊，”谷佑小声嘀咕着，“郡主又看不见……”
见江北动作停住，谷佑以为是自己惹恼了他，连忙噤声。
江北耳朵动了动，望向一墙之隔的邻院。
那边有动静，应该是李月柯回来了，但似乎不是他预料之中的气氛。
秋翠那个性子，私下里和谷佑一样话多，若事情成了，必然一进院门便叽叽喳喳个不停。
现在这么安静……
他抿紧唇收了剑，走到墙边，轻轻一跃便上了墙。
“公子——”
墙上的人冷眼瞥过来，谷佑又立刻闭上了因惊讶而大张的嘴。
江北以前不是没翻过这院墙去找郡主，可那时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也曾被长辈知道，训斥过几次，却也拦不住他偷偷地去。
谷佑记得，几乎每次公子与郡主闹脾气，他都会寻些有意思的小玩意，送过去哄郡主开心。
后来随着年龄渐长，或许是终于意识到男女有别，江北也很少再爬上这道墙了。
江北坐在墙沿上，见李月柯沉默不语进了屋，侧脸看不清表情，秋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屋门刚合上，却又再次打开，是秋莲出了屋子。
江北连忙往一旁的树后挪了挪，光秃秃的李子树并不能掩住他的身形，好在秋莲并未朝这边来，江北松了口气。
这面墙在院子左侧，并不正对着李月柯那屋的窗，是以他并不担心屋内人会开窗发现他。
屋内，秋翠将手里原样带回的木盒放下，刚想让秋萍去悄悄收好，这些日子都别让郡主瞧见，免得惹她不高兴。
李月柯无力地靠在榻上，余光瞥见她动作，目光凝在木盒上，止住二人的悄悄话，“拿过来。”
秋翠与秋萍对视一眼，又将盒子拿回自己手里，上前递给李月柯。
木盒打开，青色荷包用的是上好的织锦缎，针脚细密，她还琢磨着加了好些暗纹上去，让布料看起来仿佛泛着粼粼波光。
图样她也想了很久，最后在双面都绣上了一轮圆月与翠竹。
只是当时的苦心与巧思，现在看来都像个笑话，它的主人甚至都没机会瞧上一眼。
指腹轻柔地拂过那轮圆月，李月柯静默半晌，面无表情地抬手推窗，将荷包扔了出去。
没有用的东西，也不必留着了。
除了小心翼翼的侍女们与过于安静的院子，这一日仿佛一切如常。
晚膳后，齐王径直去了书房，齐王妃觑着李月柯的神色，让她留下说说话。
下人端来了药，齐王妃微皱起眉一勺一勺将苦药往嘴里送。
一碗药见了底，吃了两颗蜜饯，齐王妃才舒展开眉心，望向女儿。
母亲显然是已经知道她今日走这一趟的结果，被晾在一旁，李月柯也不急，垂着眼静静等着她开口。
“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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