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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凝眸

吉时将至,喜乐声自府外隐隐传来,越来越近,喧天震地,几乎要掀翻这汴京城积雪的寂静。

竹语与竹韵扶着江渺月一步步走出望秋阁。

廊下红灯高悬,映着皑皑白雪,红得刺目。

腊梅寒香被风卷着扑入鼻尖,清冽一如她此时此刻心境。

行至前厅,拜别父母。

江崇晟端坐于上,面色惯常,只在她行礼时,不动声色一顿,终究只化作一句:“去吧。”

她俯身,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

喜帕落下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这困了她十余年的江府。朱门深院,雪色凄迷。

作为太师府弃子也好,在幽深宫墙内被卷入新的纷争也罢,都从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事,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此之间,握紧命运的线。

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裴行琛早早地候在外庭,看她走来,轻声唤:“渺月。”

她隔着绢绣的喜帕,隐约瞧得见他笔直身影,将手轻轻放在他小臂上:“表哥有劳了。”

裴行琛身形微顿,缄默不言,一步一步为她引路,出江府,上花轿。

待轿帘垂落,隔绝天光与喧嚣。

轿内空间逼仄,唯有嫁衣的窸窣声和着自己清浅呼吸。她端坐着,眼前是一片无边的红。轿身微晃,启程往那九重宫阙而去。

长街两侧,人声鼎沸,水泄不通,百余禁军在仪仗侧方维持秩序,许多百姓自商铺酒楼廊回廊,倚着朱栏下望,只为一睹太子妃仪容。

欢呼议论与礼乐声争相将她这叶孤舟淹没,独剩她于这片鲜红寂静里,阖上眼。沉沉往事,浮光掠影般袭上心头。

逾时,轿身猛地一顿,江渺月从假寐中惊醒。

外界喧哗骤然变调,喜乐戛然而止。

隆隆马蹄自远处踏雪而来,愈渐清晰,似闷雷滚滚,震颤,震颤。

她发间的步摇随声浪微晃,心绪百转间,听见有人高声喊道:

“有军闯城!快护驾——!”

一时间,兵刃出鞘,竞相狰鸣,人潮哭喊逃窜。

江渺月一把将喜帕扯下,撩开帷裳边角一探,只隐约见得浩浩汤汤的仪仗在虹桥上停滞不前。

“竹语,竹韵!”

耳边混乱如潮水席卷,她透过缝隙四下搜寻,没看到两人踪影,心中忐忑,往前望去,只略见得顾砚舟于白马之上持剑欲战的背影。

是何人,竟敢在京城重地如此胆大妄为,还择此东宫大婚之日,难道意图谋反?

莫非是四皇子?可今日禁军戒备森严,此行绝非明智之举。况且那边风吹草动,顾砚舟不会没有察觉,又怎可能放任?

但若是漠洲军,边境至京城,数千里之远,行程日久,层层关守,怎会竟无一人上报?

........

如此诡谲蹊跷。

在她心乱如麻的顷刻之间,一阵疾风猛然掀起整片帷裳。

虹桥之上,汴京长街狼藉景象倏然完整地撞入眼帘。

在那一片兵荒马乱和火红仪仗之中,一人身骑青骓,玄甲黑袍,长驱直入,与花轿擦身而过。

风雪翻飞间,他似有所感,侧首望来。

隔着漫天雪沫与惊惶人潮,她的目光,不偏不倚,正正撞进一双凤眸之中。

清冷颜容,遗世独立,眉目间的不可一世,掩不住,贵胄天成。

四目相对之际,是从未感知过的惊心动魄。

她惊诧眼神中,警惕与审视,直取他眸中野心。

只此一眼,只此一瞬,轿帘那般自然地随疾风落下,再度隔绝内外。

江渺月娥眉紧蹙,靠在轿壁上,呼吸失衡。

透过人潮喧哗,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中,心正如擂鼓般跳动。

-

无人禀明情况,她作为新娘子此时不能下轿,自然只能在轿上干等,而那支军队似乎也没有烧杀抢掠的意图,大部分只在街道两侧压制住禁军,仅有一支许是其精锐之师,跟在方才那人身后,直直地穿过虹桥,奔宣德门而去。顾砚舟也携湛言策马追去,走时吩咐了侍卫围在轿边看守。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蹄声落,有人在轿边压低声道:“太子妃娘娘,漠洲军入宫,婚礼恐怕不能按制举行了,太子殿下命属下先护送娘娘回府。殿下还让娘娘宽心,娘娘的两个丫鬟被人流冲走,如今安然无恙,已命人送回去了。”

是湛言,虽已有猜测,可听到漠洲军三个字时,她仍是眉心紧拧。

燕朝腹地竟有漠洲军擅闯,在此之前无人禀明,若黎明百姓得知,岂非天下大乱?

早知四皇子暗中勾结漠洲,却不曾想叛乱会如此之近,看顾砚舟的样子,此事定在他意料之外。

莫非那人是......

她心中已有答案,还是轻声问:“为首的人是谁?”

“漠洲上将军,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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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将近,行云厅内,江崇晟来回踱步,裴氏站在一旁宽解道:“老爷,莫要急坏了身子。”

“如今漠洲军前脚进城,淳儿后脚便被禁军押走,宫里到现在还没个消息传出来,我怎能不急?”江崇晟用只有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完,对着庭中家丁一挥袖,“来人,快驱车送信给柔嫔,问问宫中情形到底如何了?”

家丁上前跪礼道:“老爷,奴才方才已出去瞧了,宫门禁闭,有军队驻守,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

“再去看看!”

“是。”

倩影这时自庭外而入,至室内,江崇晟挥手命人将门掩上,压声道:“你可得了你五弟的消息?”

江渺月已将嫁衣换下了,卸去凤冠仪容,脚步也轻松许多,见江崇晟焦急面色,心下了然。方才回到望秋阁,竹语竹韵已将发生的事告知了她,而她这个与漠洲军擦肩而过的女儿,方踏进厅内半步,江崇晟便忙着问她江逸淳安危,心中觉得讽刺。

她垂眸,不加掩饰道:“方才回府路上,太子殿下的亲信告知女儿,四皇子同漠洲暗中勾结,里应外合,这才使得漠洲军得以入我腹地。五弟等人与四皇子结党营私,现在一同关押在临华宫中审问。”

“什么!这个胆大包天的逆子...”江崇晟大惊,顿感一阵晕厥,靠住椅子扶手瘫坐下来,“真是要变天了......”

一直静默在旁的裴氏此时也顾不得惊讶,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一边朝身后的潘嬷嬷道:“快命人盛杯热茶进来。”

良久,江崇晟缓了口气,看着站在眼前却如同置身事外的江渺月,问道:“月儿,可有什么法子?”

江渺月心中冷笑:“自然是没有的。”

江崇晟深吸一口气,决意般开门见山道:“罪诏未下,是否涉及谋反便还未盖棺定论,就当是爹爹拜托你,以你如今身份地位,托太子殿下为你五弟辩解说情,说他不过年少无知受了蒙骗,并未实质参与此次事件,便只是一句话的事。”

“女儿和太子尚未拜堂,怕是于理不合。”江渺月状作踟躇道,“且五弟结党一事人证颇多,信件来往的物证也都被扣下了,不如父亲还是另寻他法吧。”

“你!”江崇晟怒而拍案,“你可知你弟弟若出了事,整个太师府都会跟着遭殃,于你究竟有何好处?我将你嫁给太子,未来自会享尽荣华富贵,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父亲此言差矣,赐婚乃圣意,实非父亲可左右之事。”

“混账!”

江崇晟指尖颤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报——!”

江渺月轻蔑一笑,瞥一眼旁边面色铁青的裴氏,还没开口,便听见家丁在门外大喊:“老爷,宫里的王公公来了!”

江崇晟身形猛地一震,由裴氏扶着站起身来:“快请进来!”

待进行云厅,王公公一甩拂尘,手握诏书,神色也不见得沉稳,声音颤抖着:“太师爷,请听诏吧。”

一干人等跪在厅内,直到王公公清了嗓子,读道:“诏曰:朕德薄愆深,致生逆乱。四皇子顾景珮阴结漠洲,窥伺储君之位;太师江崇晟之子江逸淳、礼部侍郎薛文禹之子薛衡.....等人,世受国恩,竟附逆党,引狼入室,致使漠洲铁骑踏破京畿,惊扰宗庙,祸乱百姓。其罪滔天,人神共愤......”

“朕念在太师辅佐多年,忠心耿耿未有逆反之心,且太子与江家嫡女喜结良缘,遂免去抄家之罚,仅着革去江逸淳一切功名爵赏,押入诏狱,交三司会审。太师教子无方,纵容祸端,罚俸三年,闭门思过。当以此为鉴,恪尽忠贞。”

江崇晟惶恐之至,只得跪拜:“臣谢陛下宽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师爷,还有一份告天下之诏。”王公公踌躇片刻,从袖中拿出那份诏书,缓缓展开。

江崇晟疑虑丛生,姿势未改,头往下压了几分:“臣洗耳恭听。”

“朕闻乾坤有序,血脉攸关。第九子忱川,乃朕之骨血,皆因国事流离,实乃国憾。今既归京,复其本名谢潋,序齿列班,载入玉牒,告于宗庙......”

“九皇子天资英毅,文武兼资。于叛乱之际,率义师入京靖难,匡扶社稷,其功甚伟。朕心甚慰,念其才德足以担天下之重。”

“值此多事之秋,朕体抱恙,恐怠于朝政。为固国本,安天下,特晋九皇子为摄政王,总揽朝纲,监国理政。内外诸司,悉听节制。凡军国要务,皆由摄政王决断,而后奏闻。”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王公公手微微抖着,将诏书卷起,“太师爷,请起吧。”

此话一落,惊碎一室冷寂。

江渺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崇晟和裴氏还在惊骇中怔愣未起,她便已咽下其中含义,任凭复杂心绪在胃里翻滚了。

潋...谢潋...谢忱川。这几个名字在她齿间无声碾过。

他竟是那名已故镇国大将军谢旭的养子,也是六年前坠入悬崖,生死不明的九皇子,谢忱川。

犹记当年,在谢旭因谋反之罪而被当场抄家处死时,禁军从谢府搜出前朝公主委托之血书与玉佩,血书上字字句句,坐实了谢忱川实为皇帝第九子的身份。

彼时,谢旭麾下副将携他逃出京城,一路西下,禁军即刻追去,数人亲眼于剑门关处,见他纵身跳入悬崖,寻到尸首后,才回宫复命。之后皇帝下诏,厚葬九皇子,举国同哀,令宗室服丧一年,官员三月。

这些事,整个燕朝上下皆有耳闻,可谁知,这六年间,他竟活了过来,还当上了漠洲的上将军。

此人如此深不可测,远在别国,就已渗透朝堂,一朝回京,竟在转瞬之间权倾朝野。

这件事对于旧部朝臣而言无异于天打雷劈。当日起,皇帝以身体抱恙为由罢朝,于福宁殿中闭门修养,除钦天监监正周胥外,概不见人,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却无从面圣,自然也无法谏言。

宣政殿。

人着蛟龙云纹玄袍,青丝束成马尾,此时正轻蔑坐在龙椅之上。

“九弟真是好手段,竟布了这么大一盘棋。”顾砚舟喜服未褪,素身立于殿中,冷冷望向谢忱川,“只是朝中盘根错节,外人来看,九弟此举无异于谋权篡位,恐难以服众。”

“本王何须服众。”谢忱川把玩着御案上的玉玺,眼都未抬,“太子殿下监国日久,却让逆党勾结外敌,兵临城下。若非本王‘篡‘此一位,此刻你还有命在此与本王论‘服众’?”

“况且,圣旨之上墨迹未干,清清楚楚写着本王救驾有功,皇兄既已听了诏,还须慎言。”

他将话说得这样挑不出毛病,若不是顾砚舟知晓内情,还真会以为他是赤胆忠心之臣。

顾砚舟皱眉,没再继续方才话题,转而问道:“顾景珮一党你待如何发落?”

“勾结外敌,其罪自然当诛。”

顾砚舟犹豫道:“太师府可暂不作处置。”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谢忱川抬起凤眸,戏谑目光直锁顾砚舟的冷眼:“差些忘了,今日是皇兄大婚之日。”

那一瞥水冷凝眸,蓦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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